“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还在孤独的开放,
所有她可爱的侣伴都已凋谢死亡,
再没有一朵鲜花陪伴在她身旁,
映照她绯红的脸庞,和她一同叹息悲伤……”
“伤心的人听了伤心,幸福的人听了幸福。”吴尘曾经这样说。如今这首歌,库依旧听不懂歌词,但她知道,歌里唱的是什么,车厢里的人们,都无限陶醉的样子,被催眠一样的昏昏然。
库满脸泪水,眼前仿佛看见了那朵独自在枝头的玫瑰,“最后”两个字,还是那样的令她心痛,依然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孤独与别离。
“我就是夏日里那朵最后的玫瑰,我无奈的选择了逃离,因为除了爱,我还浑身布满了让你痛苦的刺,刺中你,使你遍体鳞伤,我也会在最后的烈日下灭亡。如果是那样,我情愿这样流亡,让你只记住花开的美好,也不愿你看见凋谢后的丑陋与肮脏。”
“我如今已不是我了,就像凋谢后化作泥土的花,世上无人还记得谁曾来过,与你握手的瞬间,你第一次听见的那句‘你好’,否定我是巧儿的一切,从此世上无我,我还拿什么来思念你,我连祭奠我们的爱情都没有权利了。”
“我不愿看你继续痛苦孤独地留在枝头上,
愿你能跟随你的同伴一起安然长眠……
当那亲爱的人儿死亡,
谁还愿孤独地生存在这凄凉的世界上。”
永发颤颤巍巍地走到吴尘面前:“吴先生,咱们还是见面了,我先给你鞠一躬,不求你原谅,只是,二十年的疑惑,我为你解开。”
“崔伯父,二十年了,我不是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解开心中谜团,你这么大年纪,不要这样折煞晚辈。”
大家都坐下,小张进来倒茶,吴尘让小张坐在身边。
“吴先生,满库的姐姐就是巧儿,没错。”
即使事先已经知道,吴尘还是为之一振。
“什么巧儿?”满库不解的问。
“满库,你多年不在家,对你姐姐的生活一概不知,如果不是这样遇到吴先生,我就是带进棺材,我……也不愿提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永发含着泪,从库结婚,一直讲到与吴尘相遇,一直讲到别离。
即使是亲身经历的吴尘,还是被惊的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那段虽然短暂的爱情,留给他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原来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二十年来,每每回忆那四十一天的点滴,都会让他沉浸在爱的幸福与甜蜜之中。他认为,他和巧儿的感情,是那么纯洁,刻骨铭心。然而,永发的故事,一下子击碎了所有美好:“原来,她是最开始就计划好骗我的,可怜我这二十年,我的真情原来倾注在骗子身上,那我这二十年的苦苦思念……”吴尘气愤地站起来,这种打击无疑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满库不仅是惊骇,更多的是悲哀,如果不是亲耳听父亲讲出来,并且是姐姐身上的事,他不会相信,看着吴尘激动的站在那里,脸色苍白,谁能受得了二十年后这种真相的打击,更何况还有感情的背叛?满库走到吴尘身边,安抚他坐下:“爹,姐婚后没孩子,在孟家饱受凌辱,为啥不离婚?”
“唉!开始不知道是你姐夫有病,知道后,你姐又不愿伤害孟家,你姐夫倔,认死理,她婆婆要强,你姐怕他们接受不了事实,再说你姐夫,以死相逼,库就不忍心了。”
“那我也不相信,姐会同意你做这种事,她多么善良,纯洁,不会伤害任何人,何况吴老师。”
“开始她也不同意放青,可是婆婆天天逼她,你姐夫也逼她,我是没法子了……”
吴尘忽然站起来:“放青?什么叫放青?”
爷俩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说好。
“在东北老家,男人不生育,为了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让妻子与别的男人生个孩子,这就叫放青。”永发低声说。
“那,我就是你们在外面找的人。”吴尘非常气氛,这不是背叛,这是侮辱了他的人格。
“不,不,吴先生,你听我说。相处这主意的是我,我开始在青山口遇见你,我见你谈吐不凡,有文化,长的又好,再加上你是盲人。”
“为什么我是盲人就……”
“说了你也许不信,库之前坚决不同意放青,我把你领回来后,我觉得你看不见,将来送你走你不容易找回来,而且也不容易看出破绽,就用去孟家挑明真相威胁她,她开始只是想见你之后应付我,不让我去她家。没想到,她先是喜欢上你的二胡,后来又喜欢听你说话,先生,这你应该有感觉,库她,是爱上你了,我……因此还打了她,计划差点中断,后来,是你们那天,……”
“为什么装哑,还说小我十岁。”吴尘慢慢坐下,轻轻地说。
“我看先生是聪明人,就说二十岁,后妈虐待,不会说话,这些是让你消除戒心,怕你有顾虑。你是善良人,这样你会怜惜她,同情她。库本就胆小,也不爱说话,我怕她感情用事,说话容易被你看出破绽。”
“可怜我被你们耍的团团转,还每日里沉浸在与她可笑的游戏当中。”吴尘 冷笑道。
“不是,不能这样说,我是千算万算,没想到,你们不光是克服了语言交流,还彼此懂了真情,这你是明白的,我不懂男女之情,以为就那么回事,在一起有了孩子就行了。可库她说,即使非要这样有一个孩子,她也要生一个她爱的人的孩子。她没日没夜的学盲文,就是希望与你有更多的沟通,她不想让你在她心中是空白的。她在你和丈夫之间编织谎言,痛苦的不堪,可对你的感情越深,越自责,越纠结。”
“怪不得总是一声常常的叹息。”吴尘喃喃的说。
“爹,那吉祥……”满库忽然惊呼道。
满屋人也都想到了同一问题,吴尘浑身颤抖,紧张的抓着椅子。
“是,吉祥,就是先生的孩子。”
吴尘瞬间热泪盈眶:“吉祥,吉祥,我的孩子,那本是我的乳名。”
“原来是你的乳名,库所以坚持给孩子起名吉祥。”
大家都沉默了,吴尘努力的平复心情,心里既激动,又喜悦,还有深深的悲哀。
“家里公路不远吧?”
“那样绕,就是希望不要找回来,可是库却亲眼目睹我送走你,她多年不原谅我,她以为我害了你。”
“在你们看来,那一夜过后,我似乎没有任何损失,可你们不知道,我那样的逃离,我多年来一直自责,我恼我自己无力保护我爱的人,怕因为我的不负责任,害了她一生清白,怕她因为我人生陷入不幸,我被折磨了二十年,我认为是我背弃了我们的誓约‘我是她的声音,她是我的眼睛’。原来,我这二十年,在思念牵挂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人吗?”
“先生,库也是……”
“她怎么?”
“这二十年,每到你们认识的那几天,库都会准时回到西下屋,蒙上眼睛,把和你做过的事,走过的路按着你的方式做一遍。如今在屋里,行动自如,我就这样看了二十年……”
吴尘呆呆地坐在那里:“她,她……”
满库握住吴尘的手:“吴老师,我不知怎么说,真是震撼了。我不明白,你一定是知道我姐姐是巧儿,你才会找到我,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手掌心有一道伤疤,我一握手就知道了,还有她紧张的呼吸,惊慌时就那样。”
“所以那天在病房,你差点晕倒,你知道她是谁了。”满库感慨道。
“那疤痕,就是当年你姐夫剁手抢刀割伤的,库……”永发留下泪来。
“崔主编,她,人呢?”
“姐回东北啦,她可能无颜见你吧。”
一直流泪的发婶走过来:“吴先生,这是我在病房捡到的卡片,这是盲文吧,以前见她写过,家里也有。”
吴尘接过卡片,泪水顷刻夺眶而出:“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