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比这样数着日子,等待着离别,就像被宣判了死刑,眼睁睁地为生命倒计时,还要更撕心裂肺,还要更痛。
谁能拖住时间的脚步,谁又能阻止时间的流逝。生命中最无情的就是时光,也是最公正的对待每一个生灵。
心就像在烈火上被煎烤,急切地想把一切都封存在记忆中。越到这最后的时刻,越想抓住,这本不属于自己的爱,觉得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又想不出要做什么,看着夜晚的时间白白浪费,心疼的好像是自己丢失了一样。
到了最后,原来最简单的愿望,竟然是寻常夫妻平平淡淡的生活,哪怕一天也好。“假如,假如你真的成为我孩子的父亲,那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生命中无法抹去的存在,即使不能,你也会是我内心永远的思念。哪怕真心相爱地度过一天,我们的爱就不是空白。”
库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夜,瞪着眼睛到天亮。
“巧儿,等将来就好了,我通过盲文知道你的心事,我也好想知道你的所有。”
库拍了一下。
“下个月就秋收了吧?”
库拍了一下。
“秋收你不得回家呀?那不知多长时间才能见到。”一想到要分开,再想到巧儿回家受继母的日子,吴尘忽然十分担心,不知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仿佛再不能见面一样。
库知道他在担心自己,瞬间泪水盈满眼眶:“你所知道的是个虚无的故事,你就这样牵挂我,要是知道接下来是真的诀别了,你的牵挂也许多年后变成了哀伤……”
吴尘知道这不是一时的冲动。
库真的抑制不住眼泪的流淌,泪流满面地握住吴尘的手,就这样无声的看着他。
“去跟你继母谈也一样,她需要的彩礼我都没问题,我可以保证你将来的生活。”
库哭的更厉害了,吴尘的将来,每一次提起都像刀割一样戳痛她的心。
库的啜泣令吴尘心痛不已,这孩子到底怎样的经历,让她不敢面对感情,面对将来。一定痛苦万分的成长,才会有这无声的心酸。吴尘站起来把库搂在怀里,不知说什么能平复她的哀伤。
“巧儿,你一大早来,我就让你这么难过了,都是我心急了。”
库拍了两下。
库写:“想,待一天,屋里。”
“好呀!你早起来,就想在屋里陪我待一天呀?哈哈……”吴尘笑了。
库拍了一下。
“那你想干什么呢?”
库写:“乳名。”
“啊。”吴尘一边摸一边叹了口气,停了一下:“乳名和学名原本叫一个,叫吉祥。记得小时候,母亲常这样呼唤‘吉祥!吉祥!’”吴尘又停下不说话,仿佛思绪飞回去了。“我出事后,父亲一度和母亲争论我的名字,他认为是名字起错了,不该把乳名和学名叫一个‘吴吉祥,无吉祥’怎会不出事。家里人再也不叫我的名字了,一直到我离家,母亲再也没有呼唤‘吉祥,吉祥’。”
吴尘满脸的悲伤,库心里非常难过,痛心地看着这张无限悲戚的脸。
“要是养一个像你一样的孩子,我就想你母亲一样,天天呼唤他‘吉祥’。”
库写:“缝衣服。”
“那倒不用。”吴尘拉着库走到炕边,拿起衬衣,摸到袖口给她看:“这扣子松了,我缝的,还有袖口,口袋都开线了,怎么样,缝得怎么样?”
库拍了一下。的确针脚整齐,缝得很好。
“等将来,回到家里,我还能做饭给你吃。”吴尘脸上忽然非常得意。
库看着他,什么时候起,一张严肃,冷峻的脸变得这样丰富多彩,但愿你永远这样快乐的生活。开始只是简短的表达,是爱情的力量让他改变这么多吗?可那又是怎样的爱呀……
库走到门口,把准备好的面粉,鸡蛋,调料拿进屋。
吴尘伸手一摸,就笑了:“我是不是说了大话,这是朱叔家那的吗?面粉呀,我能和面。”
库写:“热水。”
“热水?烫面吗?我做面条时,义父教我烫过面,我来没问题,稍硬一点。”
看起来还真的会,说得头头是道。
库进园子里摘了柿子,黄瓜,生菜,香菜。
库写:“我做。”
吴尘坐在窗前,拿起二胡,曲声如小河流水般的倾泻下来。
用面蘸水,然后抻薄,把汤炝好,把面一块块抻下锅,然后放西红柿,生菜,香菜,淋上香油。把胡萝卜和黄瓜用盐腌了一会,然后拌了酸黄瓜。
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听着彼此咀嚼的声音。
库看着吴尘,端正的坐着,轻轻地嚼着,也不乱摸,乱夹菜,用左手贴着桌面,触一下盘碗的距离,然后就能准确的夹菜,不会发出碰撞的声响。
我们是夫妻吗?怎么这么觉得我们就是老夫妻呢!
“巧儿,这是我和的面吗?”吴尘放下筷子:“这是面片吧,我也烫面做过,因为我切不好面条,可这怎么这么滑溜,有嚼劲呢?”
库写:“蘸水,抻。”
“沾水呀,明白了,下次我就会做了,我做给你吃,配料也好。”吴尘用手绢擦着汗。
库看着他。
“这天怎么忽然这么闷,可能要下雨了吧?”
库向窗外望了望,还真阴了,乌云从山那边翻滚而来。已经隐约有了雷声。
库犹豫地看着吴尘。
忽然狂风大作,库急忙走到窗前,这时雷声更近了。看见爹娘急匆匆赶回来,正在关窗户。
库把窗户关好,屋里马上暗了下来。
吴尘走到库身后:“风这么大,雷声也近,看起来要下大雨呢!”
库呆呆地看着,天空黑压压一片,树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发出“嗡嗡”的声音,忽然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巨响,库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撞到吴尘怀里。
雨“哗”的一声,倒了下来,屋里更暗了,伴着“嗡嗡”的声音,震耳欲聋。好似万马奔腾而过。
吴尘伸手去拉库,触到她颤抖的胳膊,摸到她冰冷的手:“巧儿,是不暗了,我们做炕上,不要站在窗前。”
这样的光线对吴尘来说,反倒轻车熟路,他拉着库,绕过桌子,坐在炕边。
外面山呼海啸,两人都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和喘息。
老天这样成全我吗?老天在鼓励我吗?
库伸手抚摸吴尘的脸,轻轻的拢他的长发,隐约间,他笔直的鼻子,,扑出来的气息,库心一颤,轻轻地去亲吻他的嘴。吴尘张开了嘴,去回应她,吮吸她的舌头,两人激烈地拥在一起,抚摸,亲吻,喘息……
此时此刻,不带一丝欺骗,只是全身心的拥有彼此,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上屋,永发和发婶静静地坐在黑暗中,他们望着彼此,听着狂风,暴雨,雷声轰鸣,每一道闪电,两人都瞬间闪出对方的脸。都知道,西下屋发生了什么。
爱情,因为自私而不同于人类其他社会行为。
因为自私,最终做出选择,于是种种理由。
世界上没有没有理由的爱情,对与错,缘与爱,所以自私了。
翻天复地之后,一个安然入睡,一个泪流满面。
这幸福如此短暂,然后是痛。
风雨什么时候停止,什么时候外面如此安静。
大雨过后,泉水急切的向山下奔去,一阵急似一阵。
月亮露出弯弯的笑脸,在浮云间若隐若现地游走。趁着月光,吴尘棱角分明的脸,像一尊雕像,他均匀地呼吸,吹到库的脸上,库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鼻子,把手插进他的发间,就这样凝望着。
朦胧中,伸手把库拥入怀中,含糊的说:“不要动,听,听泉,从头流向脚……”说着,手顺着头向下抚摸。嘴也从额到鼻子吻向嘴唇,“我爱你,巧儿。”
泉水一阵急似一阵,房檐水”滴答滴答”敲打着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