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树的西面就是广袤的田地了。我们村盛产大葱,当葱苗有筷子粗时,一大群的孩子往地里跑,偷吃葱苗,葱苗不辣的很好吃。当时就没想过是偷,只是开心的人云亦云,仿佛大伙都干得就是好玩的事。那种感觉很像“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的广告。后来村民闹到了学校,我们受到了校长老师非常严厉的批评,孩子们才知道自己错了,再没像蝗虫那样声势浩大的侵袭过庄稼。当时的孩子对老师非常的遵从的。
刚入了夏,杏已经有一角硬币那么大了,绿绿的看着就酸,孩子们爬到树上去摘,总是能收获累累,装满自己的小兜兜。每个人都只顾自己,没有人会分给我了。小小的我实在控制不了杏的诱惑,不想看着别人干着急,大胆了一次爬了上去。杏儿没摘到几颗,把新裤的裤裆给扯烂了,回家后被母亲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以后再不敢上树了。
地上到处开满了黄的、紫的、粉的、白的小花。在端午前后,有一种紫色的小花在高台附近开的特别繁盛,花和叶子都很香,我们叫它“香喷喷草”。摘回家晒干后,装进母亲为我们缝制的漂亮的香囊中,端午的时候戴在脖子上,时不时地捻起放在鼻下闻一闻,好香好香得满满一脸的陶醉。那是我接触最早的香料了吧?
雨后,我们在野地里捡“地皮菜”一种黑褐色很像木耳的东西,只是比木耳小得多。我一直很好奇它是怎么来的,有人说是羊鼻涕,我不信不可能会那么恶心,大人比孩子聪明多了,绝不会吃那样肮脏的东西的;有人说是羊粪蛋,羊拉的人会吃吗?小孩子也不是那么好骗的;有一回我惊喜的发现有一片还没完全变成地皮菜的东西,是树叶!也不知是什么树的树叶,应该是杨树吧,缺少食物时,人们摘杨树叶回家做菜呢,我倒是没吃过。地皮菜洗净晒干后收藏起来,用的时候一泡开,做馅儿,炒菜都行,很好吃的。
学校的南面有一根很粗的铁管有五六米裸露出来,那是灌溉田地用的水管,水管下面是一条路,那条路通常都是湿漉漉的,水管接口处不严实,水线乱七八糟的瞎冒,孩子们最喜欢水了,嬉笑着跑过来跑过去,淋得湿湿的也不怕,反正天气热,站太阳下一会儿就干了,清水不会有人看得出一点痕迹来。到了阴天这里会有很多蜗牛,我们用玻璃罐装蜗牛,有一晚忘了盖盖子,第二天早晨爬了一墙,把母亲吓坏了,被母亲好一顿K。
管子上面的斜坡顶端有一个大大的水泥高台,水泥旁有一株很大很粗的树,也不知是株什么树。枝繁叶茂、华盖如伞、苍翠劲挺,它散开的枝叶能遮住整个台子,如天然的亭台。我们女生就在那里边乘凉边做游戏。旁边的田地里有韭菜,韭菜花的梗很嫩,一小节一小节的左右掰开连着那层透明的外部纤维,就能做成项链、钗环、手链佩戴,挺好看的。还有一种火红的小浆果,不能食用,我们用针线把它串起来当项链,漂亮极了。学着电视里看到的角色,在台子上演小姐和丫鬟。因为我总是穿得漂亮又干净,所以我总是扮演小姐,那小心里还挺虚荣挺美的。
学校的北面,有一个雨水汇流而成的小水塘,总是一潭绿莹莹的水,看着也不干净,可是那些男孩子就喜欢在那里游泳,一放学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的往里跳,水不深最深至胸口。每次女生从水塘边经过时男生便会打呼哨说女生是流氓偷看男生洗澡。那是回家的必经之路,这段路女生总是跑着过去的。
地里有很多昆虫,蚂蚱、蝗虫、螳螂、蟋蟀。。。我们捉起来放在瓶子里,瓶盖上留个小孔让它们呼吸,拿回家喂鸡很长膘的。小的时候胆子真的好大,几乎没有什么是不敢捉的,捉青蛙弄死后肚皮朝天看老天爷会不会真的下雨,捉壁虎用小刀切断它的尾巴,放了壁虎,看它的尾巴能在手上动多长时间。那时对什么都那么好奇,都想自己亲自应证一下。现在看着都渗,那还敢抓啊!
秋天,树叶纷纷飘落,满地的枯叶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孩子们把叶摘了,只留梗,然后对折,和对方的梗勾在一起使劲儿的拽,谁的先被拽断谁就输了。我们每个人都会收集好多好多,然后坐在一起一较高下。
那时候常玩挽红领巾,两个人隔开八九米的距离对站着,胳膊侧平伸,像衣服架子似的把红领巾放胳膊上,两个人相互追逐,看谁挽得快跑得快,被后边的人捉住就输了,若抓住前边的人就赢了,输的人就去当架子。四姑教了我一个好方法,挽的速度特别快,很少被别人追到,很得意的。
男孩子玩的项目更多,弾玻璃珠、用弹弓射鸟、滚铁环、拍火柴盒上撕下的皮子。
秋天气候干燥,坡上的土和沙子变得松软,孩子们就从土坡上面坐着往下滑,现在的滑梯也许就是受这个启发的。每天玩的身上头上都是土,个个都像只土耗子似的,天天回去挨骂,第二天照玩不误,小孩子白着呐!
冬天,再冷的天也关不住孩子的热情。一下雪,孩子们能玩疯了,堆雪人、打雪仗、垒城堡,手冻得通红,鼻涕都冻出来了也不回去。在干净平整的雪地里踩脚印看谁踩得最像车轮印。
女同学一般会在教室里玩石子儿和骨头码儿。这个我最差了,手小手指还短,一翻手,几乎都能掉下去,没几个人愿意和我玩儿。像跳皮筋、丢沙袋一年四季都能玩。
冬天昼短夜长,上下学真的是披星戴月。我家住村最北边,学校在村最南面,上学要穿过整个村子,离学校挺远的,所以我也比别人起得更早些。那时再远也是自己上下学,没人接送。村里人几乎家家养狗,狗一听到声音就跑了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为了给自己壮胆,我边走边唱歌,那时在班里我唱歌是被众人肯定的好。开始狗跑过来呲着牙对我疯狂的狂吠,听着歌慢慢的就安静下来了,后来就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狗队,像护卫一样跟在我的身后,每次把我护送到快下坡时它们才返回自己该有的岗位。这件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但自己一直很得意,靠唱歌还能拉拢一群狗,很不简单呀!
学校离村民居住地很远,又不通自来水。做值日的同学每次要来得更早,然后到最近的村民家去打水。两人用一根木棍抬一桶水,穿得又多,坡陡路滑,手套又厚笨。有一次,我走在前面,一不小心坐在了地上,桶翻了,水顺着我坐的地方流了下去,把我冻坏了,赶紧跑回教室到炉前烤衣服。老师笑嘻嘻的和我开玩笑:“你是不是尿裤子上了?完说是水洒了。”
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我的脸一下红到了脖根,很屈辱的大声说:“不是!”然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哭得特别的伤心,老师哄了好久才不哭了,不过我没记恨过她。只是这件事留给我的影响太深了,当时也太难堪了。
现在想起那些事,好像这是别人的故事似的,故事里的谁谁谁有的连名字都忘了,也许经过了太久,久的有些陌生,但那段童真无邪的日子真的是一生中最最快乐无忧的日子。阳光那样充足,空气那样新鲜,漫地的小草碎花,绿树丛林,真如童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