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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小梅最早的记忆是在五六岁吧!父母纠缠在一起厮打,母亲很倔强打不赢也不哭不闹,两人叫骂的声音很低,像怕被别人听见,想来除了小梅没有人见过父母打架的阵势,所以所有人都说母亲很贤惠,父母的感情非常好。

到现在小梅也无法了解当时的自己,一般的小孩看到这种阵势早被吓哭了,或是帮着一方求另一方停手。而小梅呢,费劲的爬上洋箱的柜顶,从容地从蒸笼里拿出一个窝头,坐在柜顶上,有滋有味的吃着边吃边看戏,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闲。是心态太好,不为外界所动,还是太冷漠,无情无义?是太聪明,不做无谓之举,还是太迟钝,看不出问题的严重性?她自己都不清楚,只记得母亲总会抱怨她太没人情味。

人们说人有六魂七魄,小梅总觉得小的时候自己的魂魄好像不够数似的,始终处在一种梦游的状态,对外界不会有太多感触,眼神总是空洞而迷离,行为也非常的怪异。

有一个和爷爷同龄的老爷爷他每次见到小梅总是会提起小梅小时候的一件事:那天傍晚,他赶着驴车从地里回来,走到村中心的广场上时,看到了坐在小板凳上的小梅,她那么安静规矩的坐着,老爷爷好奇地走过去问小梅:“小梅,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呀?一动不动的。”

“我在看电影。”小梅看都没看他,一本正经的回答,眼睛一瞬不瞬的瞪视着前方。

这个回答让老爷爷觉得很有意思,幕布还没挂她看什么呀?“那告诉爷爷,你看的什么片儿啊?”

“黑三角,您别说了我正看着呢!”老爷爷哈哈笑着扬长而去,这一段成了他的经典记忆。小梅却没有一点记忆。她问过那个爷爷当时她并不是和玩伴在做游戏,只有她一人在小板凳上坐着看电影,别的小朋友都在追逐着玩儿,想想那情景都有点怪异。每天晚上爸爸都会领她出来看电影,是没看过瘾吗?

小梅从不记得自己有大哭大闹的时候,似乎隐忍从小便成了一种习惯,只有一次她哭得很伤心,记得很清楚。她和母亲去上街,到卖玩具的柜台前小梅便迈不动脚了,那么多新奇好玩的玩具那么漂亮的洋娃娃太吸睛了,可是妈妈没钱不给她买,硬把她拽走了。在母亲买东西和服务员讨价还价的热火朝天时,她偷偷地溜回到了卖玩具的地方,贪婪的看着那些玩具,不买看看也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想起了母亲,看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忽然害怕了起来,玩具也不看了,边跑边叫“妈妈”边吓得大哭,那种恐惧像要被怪兽吞没似的。她跑出了商店,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蹬三轮的女人,那个女人问她:“孩子你哭什么呀?”

“我把妈妈给弄丢了!”说完她更大声更委屈的哭了。

那个女人被她逗乐了,“哦!是这样啊!阿姨陪你找妈妈行吗?你这样乱跑遇到坏人可就坏了。”

小梅哭着点点头,她不懂所谓的坏人会把她怎样,她也一点没怀疑面前的女人会是坏人。女人把她抱上了车,还把自己的面包给她吃,那是小梅第一次吃面包,好好吃呦!吃着面包她就忘了找妈妈的事了。正大口大口的吃得不亦乐乎呢,妈妈从人流里冲了过来,两只手一下就把小梅给拽了下来,拽下来就开始打她屁股,“让你乱跑,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再乱跑我打死你。。。”

小梅被打的哇哇大哭,围了好多人来劝母亲也没用,那次母亲是被气狠了究其实还是被吓坏了。蹬三轮的女人看不下眼了,上去把娘俩强行分开,“我捡到你孩子时她吓得在哇哇大哭呢,孩子已经被吓坏了,你就别再打她了,快领着孩子回家吧,以后领孩子出门可得当心了,拉扯这么大多不容易啊!你孩子又这么可爱,别打了别生气了,快领孩子走吧!”

后来和母亲回忆起这一段时母亲还忿忿地说:“我这儿都急得火上房呀,都快被你吓死了,你倒好坐在人家的车上没心没肺吃的正欢呢,你就一点都不怕再也见不到你的爸妈了吗?像只小狗似的,谁给好吃的就跟谁走,你就不怕落在坏人手里?没心眼儿没良心的东西。”

也许这些都是母亲不喜欢我的因素吧!而且另一个让自己都有点讨厌的地方就是:有时候明知道母亲想听到什么话,怎么说怎么做能讨母亲欢心,可就是不愿意去说去做。自己在被别人讨厌的时候,内心也会排斥抵触别人的,这样关系只会越来越糟。而当父母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你的弟弟妹妹连同所有的亲戚朋友也会乘势欺负你,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

小梅身边的朋友不多,住窑房的时候有个叫香果的女孩,她特别的有心机,总是从小梅这里骗吃骗喝,母亲总说小梅就是个冤大头,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小梅一直都不以为然,不就点吃的么。搬到新盖的瓦房后,和一个叫月霞的女孩住前后排,经常一起玩儿,那个女孩的性格很温柔,有一双大大的水凌凌的眼睛,从不和她争抢吵闹。

她们几乎天天形影不离,直到有一次,学校招收新学生,小梅自作主张就领着月霞去报名了,可是月霞说什么也不肯进办公室,她害怕,最后嫌小梅催促她,居然给跑了,小梅为了找她误了报名的时间。把小梅给气坏了,可她不知道她那时年龄不够,即使报名也不会收她的。可就是因为这她渐渐疏远了月霞。

在上学后,有一次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她和月霞发生了很强烈的争吵,气急败坏的小梅只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击败月霞,同学们都说月霞的母亲死了现在的妈是后妈,于是她就骂道:“怪不得你这么坏呢!有娘生没娘教的野孩子!”

月霞再不和她吵了,坐在座位上伤心的哭了。小梅很后悔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越哄月霞哭得越厉害。从此她们形同路人,小梅对此一直都很愧疚,越愧疚越不愿面对。这世上所有的东西尽量不要让它碎了,一碎了便再也捡不起了。直到现在月霞的不原谅于小梅依然如鲠在喉。人生中的很多错事,不是不安在别人的不原谅,而是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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