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歆掀开窗帘,看了看车外的雨势。
几道闪电宛如银色的长龙,在云层边穿梭着。豆大的雨水砸在车上,宛如石子砸窗一般响。
早知雨势这么大,还不如现在破庙里多待一会儿。
小路不好走,雨水太多,加上地面全是泥土,坑坑洼洼的全积了水,车轮走过去便会一阵颠簸。
周华歆的身体不争气,才颠簸了没多久就有些难受了。
她一皱眉头,两个丫头便贴心地问这问那,墨菊更是直接掀开了车帘,要求周安挑好点的路段走,别将自己的姑娘给颠坏了。
周安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可那雨珠还是顺着蓑衣往里淌,他此时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听到墨菊的话,周安皱了皱眉,认真地回道:“没法子,路上全是坑,根本没有好路能走。“
墨菊还要说话,墨梅却拉了她一把,道:“行了,别欺负人家周安了,路不平他有什么法子。“
墨梅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包袱,低着头从里面翻找着什么,嘴里喃喃道:“临走的时候我们从华老神医那里拿了不少药,好像也有治晕车的药吧。“
墨梅叮叮当当翻了半天,周华歆看不下去,伸手道:“我来找吧。“
墨梅将包袱递给周华歆,见她只看了一眼里面的瓶瓶罐罐,一伸手就拿了个白瓷瓶子出来,不由赧然一笑:“奴婢虽然识字,却总是分不清这些药对应的病症是什么。姑娘您可真厉害,华老神医教过您一遍,您就全记住了。“
听她说起华老神医,周华歆脸上露出了个笑。
想到那个不苟言笑的白发老人,周华歆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怀念和温暖。
那位嘴硬心软的老人家,最爱板着一张脸训人。
她刚醒的时候不爱说话不爱吃药,因为想不起来人,心情一直不好,连带着病情也有些恶化。老神医气的总要来训她,后来有次话说狠了就把周华歆训得落了泪。
看见周华歆哭,老神医嘴上不肯服软,可第二天却送来一株长得很好看的药草,算是哄她开心。
那药草长得极美,可却是一味毒药,根茎有毒花朵却无碍,可供人观赏。周华歆觉得稀奇,由此也对药草产生了兴趣,闲来无事就到老神医的药田里看看。老神医见她愿意走动了,也便引着她到处看,一边看还一边简单讲解一下。
周华歆身体虽弱,人却极其聪慧,几乎算是过目不忘。华老神医说的话她都能记住,让老神医啧啧称奇了一阵。后来听宋氏说,周华歆小时候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华老神医便有意教给周华歆一些简单的医理之术。
周华歆学的其实不多,几个月的时间也学不到什么,但华老神医云游前却留下了一堆药,算是送给她这个小辈一些离别之礼。
周华歆倒出一枚药丸,正要就着水吞下,马车却猛地一晃、突然停了下来。车内的几人猝不及防,被惯性带的往前扑去。
等四人稳住身体,车帘却被人掀开了。
周安皱着眉头,向来老实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姑娘,前面的路上有血迹,我们还是换条路走吧。“
周华歆一怔,连忙探出身体朝外看去。
泥泞的路上布满了水坑,雨水在路面上冲刷着,也将一缕缕红色冲到了马车的车轮下。
那一缕红色在泥泞的土地的包围下,愈加显得触目惊心。
周华歆眼神一变,立即点头,道:“回头,换条路。“
虽然此时还听不到打斗声,但是看着这血迹就知道,前方定是有什么冲突。他们人少势弱,必须躲着走。
周安立即调转马车往回走。
此时顾不得颠簸了,马鞭声“啪啪“作响,车速也渐渐加快。
墨梅扶着周华歆,墨菊扶着周苍,几人抓住车内的梁木,努力保持着平衡。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从身后追来!
那马蹄声十分响亮,连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动着。
周安身体一僵,连忙加快了速度。
听这动静,至少得有十几匹马!
车内的众人也听到了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吓得抖成一团。
周华歆紧紧皱着眉头,见其余三人都吓得不轻,镇定道:“别慌,我们只是路过,就算撞上也没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可周华歆心里也没什么底。
马车的速度再快,也终究还是被后面的一群人给追上了。
小路狭窄,最多只能容一辆马车经过,听见马蹄声几乎已经追到了身后,周华歆掀开车帘,对周安道:“避到一边,让后面的人先过。“
周安应了一声,忙勒住马,将马车停到一边的草丛里。
“驾——“
“驾——“
伴随着一阵吆喝声,十几匹骏马出现在了周华歆的视线中。
她坐在车帘后,警惕地朝那群人看去,等瞧清了马上的人脸,不由愣住了。
那不是在破庙里的那批人吗?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见到了“熟人“,可周华歆心里的那块石头还没落地。
他们早上明明才走,现在去而复返,谁知道是想干些什么?
另一边,坐在马上的刘井也看到了停在一边的马车。
那马车和马夫眼熟的很,虽然马夫低着头不看人,可刘井却认出来,那分明就是今早想要跟在他们身后的主仆一行人。
刘井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心里也有几分不快。
难道他们是一直追在后面不成?
心里憋着一股火,可是此时却没机会发。
刘井只是冷冷看了眼那辆安静的马车,一刻也不停留,飞快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十几匹骏马在身旁飞驰而过,那声响震得人耳膜都有些疼。
见他们毫不停留,周安松了口气,正要转头向车内的周华歆请示往哪个方向走。
可周华歆却皱着眉,低声道:“你听。“
听?
听什么?
周安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伸着脖子朝后看去。
只见那刚刚路过的一群人,又驾着马掉了头!
他们疾驰而来,在周安面前下了马。
周安警惕地看着他们,右手伸到背后,握住了一把匕首。
刘井浑身脏乱不堪,他大步走近周安,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你们的车上有没有金疮药?“
周安正欲动作,听到他的话却怔住了。
金疮药?
他还没反应过来,车帘就被一把掀开。
周华歆坐在车帘后,看向正朝她怒目而视的刘井。
刘井衣衫破了好几处,头发凌乱,身上沾满了血迹。
他的表情此时也十分狰狞,双目赤红,眼神狠辣,和今早的翩翩有礼简直是判若两人。
周华歆不动声色地将他身后的那群人都打量了一遍。
见周安是个闷葫芦不说话,刘井一把掀开他,右手朝着露出面容的周华歆抓去,想要抓住他们这个小主子逼问。
但他的右手还没碰到这个小姑娘,就看见她抬起头来,柳眉轻蹙,娇嫩如花儿一般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双唇轻启,道:
“你家主子,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