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井听到这话,动作一滞,那只伸出去的手就僵在了空中。
但他立即回过神来,眼中浮上了一抹冷酷:“你怎么知道?你们跟那群人是一伙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要继续抓向周华歆,但坐在一边的周安却扬手一挥,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刘井,将他逼得倒退几步。
周安一手将周华歆往车里一推,自己却跳下了车,持着匕首做出防备的姿态。
刘井其实也提防着周安,但他那一刀速度太快,那凛冽的刀锋就贴着刘井的手腕划过,要不是刘井即使收手,估计得让他削下几根手指头下来。
刘井下意识觉得不对,心中生疑。
这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蹙着眉打量了一眼周安,周安正站在车前,对着他们做出愤怒的表情。但是他的动作生涩,防备的姿态破绽太多,一看就是个外行。
身后那一群大汉见刘井跟这一群人起了冲突,立即就要冲上来将他们给绑了。
周安那一推并不重,周华歆往后倒去,被墨梅墨菊扶住了。
她赶紧掀开车帘,见刘井都带着人要冲上来了,连忙喊道:“且慢!”
周华歆脸上带着无奈,看着刘井解释道:“各位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们一群老弱妇孺,自保都来不及,还能有什么歹心?刚才见你们十分心急狼狈,而那位郎君又不见人影,我便猜测是郎君受了伤,我们车上有药,还是给郎君治伤要紧。”
刘井长得粗犷驽钝,人却机智果敢。如果是平日里,他还能把周华歆的话听进去,但眼下他却觉得这批人十分可疑,不管是敌是友,把他们抓起来再说!
主子受伤,他既愤怒又自责!
原本他们抓住了那个头领,留着活口准备拷问,可谁知草丛里竟然还躲着一个身材矮小的敌人。
那人身量小,武艺却很高,再加上出其不意直接冲着谢景重杀来,虽然最后被众人击毙,可还是刺伤了谢景重。
谢景重的腰腹部被划了个大口子,血流不止。
他们出门前带了不少药,但是在刚才的混战中,最重要的金疮药竟然泡进了水,没法用。
刘井当机立断,将原本装满了奇珍异玩的马车给腾了出来,让谢景重躺进去,然后带着人原路返回寻找伤药。
他原本不想搭理周华歆这些人,可是转念一想,说不定他们身上有药,便又折了回来。
见刘井根本听不进去话,周华歆紧紧皱起了眉。
周安很快就被人打倒在地,两个大汉压着他的胳膊捆在了一边。周华歆和其余三人也被毫不客气地赶下了车,刘井正命令人将他们也捆起来的时候,停在路边的马车里传来了一句话:
“刘井,放了他们。”
谢景重倚着车门,原本一丝不苟的发丝变得凌乱,胡乱地贴着他的面颊。
他的双唇惨白,面白如纸,可是眼睛却很亮,宛如夜幕上最亮的星辰。
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背部挺直的周华歆,见她即使被人押着也不肯做出颓然委曲之态。
在被人粗鲁地拽下车之后,周华歆就朝他看了过来。细碎的刘海下,一双水润的眸子定定地瞧着他,眼中不带怨恨或祈求,只有一片平静和泰然。
也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看着那双镇定自若的眸子,他的脑海里竟然也浮现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狭长,却美丽。
它总是明亮璀璨的,无论遇到什么情形,那眼里都不会露出丝毫的怯弱,始终带着一股宁静和镇定,仿佛什么难题都能解决、什么意外都不能惊扰她的心。
就是这么一恍惚,原本倚着车门静静看着的谢景重,突然出了声,制止了刘井的动作。
“他们只是路过,今天的事跟他们无关。”谢景重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的晦涩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片清明。
刘井一怔,主子都说话了他自然只能听命。
几人一被松开,便围到了周华歆身边,眼神愤愤地盯着周围的“恶人”。
周华歆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柔嫩的肌肤上被勒出了一道鲜明的红印子。
她侧头对墨梅道:“把我们的药都拿来。”
墨梅性格沉稳,可此时也被刘井这些粗人气得不轻。见自家姑娘还要送药给别人,心中极不情愿。
但她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即使满脸不赞同,也还是郁闷地上了马车去拿药。
周华歆接过包袱,找到里头的金疮药,让周安递过去。
刘井冷着脸接了药,心里讪讪的。
主子都说他们是无辜的,那就说明他刚才的确是误会了人家。那两个小丫鬟现在还在瞪他,那眼神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
刘井硬着头皮当没看见,快步走到了马车里面。
他拔掉药塞,倒出里面的药粉闻了闻,惊讶地道:“倒是上好的金疮药。”
“不过......”刘井蹙着眉看了眼谢景重,道:“主子,这药挺烈的,止血很快,但是有些疼.....”
谢景重“嗯”了一声,道:“无碍,我能忍。”
刘井点点头,放下帘子后麻利地将谢景重的外衣解开。
外衣里头空无一物,谢景重的里衣和腰带都被用来临时包扎,那么多层布料紧紧地裹在伤口处,此时也还是被鲜血染得湿淋淋的。
里衣下面,是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刀伤很深,鲜红的血肉外翻,伤口表面的皮肤被血迹染浸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刘井尽量放轻动作,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处,谢景重疼的重重一颤,猛地攥紧双拳。
他咬着牙,脸色比刚才更白,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腌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撒完药粉,刘井赶紧用干净的纱布包扎伤口,系紧的时候,谢景重闷哼一声,闭着眼睛倒在了一边。
刘井吓了一跳,连忙去探他鼻息,见谢景重只是疼晕了过去,便松了口气。
他的视线落到纱布上,眼神倏地一变.......
那么烈的金疮药,原本洒上去就能止血的,可现在纱布又被血液浸湿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检查了一遍金疮药。
药粉没有问题啊,他一个粗人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对伤药也还算了解,这瓶药疗效极好、见效极快的。
刘井百思不得其解,见谢景重晕过去了无声无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一把掀开车帘,对着车外的周华歆等人吼道:“把你们的药全部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