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王后的话一落音,立刻使整个宴席一片欢腾,大家都感到王后的话十分亲切,都说到心里去了,再说了这些工匠,也就是有手艺的平民百姓,哪受过国王、王后的如此恭维,就是在中原,虽然手艺在身,也免不了受到贪官污吏的欺凌,只能够做到糊口而已,现在来到东蟾国,虽然是各方面条件落后,却是大有用武之地,所以大家都觉得跟着百合王后来到东蟾国是来对了,所以都感到干活心情舒畅,信心倍增。
郑家窑的成功开张,消息很快在东蟾国的一百二十屯传播开来,,每天都有陆陆续续的人当作珍宝一样来买盆、买罐。东蟾国盛产兽皮、药材、山珍,有的人家没有钱,也可以拿这些东西来兑换陶器,还有的人给窑场送来苕条柴禾、或者拉来陶土兑换陶器。有些人就是不买陶器,也成群结伙地来到窑场看个新鲜。来蟾城的人流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人缘就是财源,蟾城的集市上摊点成倍地增加了,货物成倍地增加了,集市也越来越繁华了。
东蟾国的人使用上了陶盆、陶罐、陶碗,他们的生活出现了新的面貌,这让来这里的外地人很眼馋,也让东蟾国的人很自豪。外地的商贩们一听说东蟾国出产了陶器,开始的时候没人相信,都知道这地方又穷又落后,生产陶器那是吹牛皮,说大话,时间久了,大家都这么传说,就来看看虚实,这一看,可是开了眼界,就成了这里的常客。离开商人,经济的繁荣就是一句空话,郑家窑场吸引来了商贩,也正是这些商贩把郑家窑场的陶器销售到了四面八方,同时也把大量的货币带给了蟾城,这些都是东蟾国从未有过的现象。
商贩们来的越来越多,也来的越来越远,辽朝都城上京的商贩来了,宋朝内地集镇的商贩也来了。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这句话是没错的,蟾城四周的道路越来越通达,越来越宽阔,越来越平坦,和四面八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人世间最深的情分,莫过于母子情。光阴似箭,转眼又到了第三个年头的春天。自从东蟾王耶律桢封王到蟾城赴任后,萧妃是日夜思虑,儿行千里母担忧,人之常情,可是儿子的封地是那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做国王,一定是有千般的艰难,万般的愁虑;知道儿子底细的人莫过于母亲,耶律桢并非咬钢索铁之人,依靠他这个国王的能力,改变贫穷的面貌几乎是无望的,这就让她对儿子日复一日的思念化作了焦虑,由于长时间的焦虑,萧妃病倒了。
病榻之上能够令萧妃感到一些宽慰的是,东蟾王的安危由萧天豹来保卫,是能够得到保证的;但是百合王妃,毕竟是中原人,虽然自身素质十分杰出,但是否能够成为东蟾王的贤内助,和东蟾王的生活是否和谐,是否会心甘情愿地侍候耶律桢的饮食起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来自中原的王妃是否会变心,也是令她忧心忡忡。
萧妃的病情虽然经过了御医的调治,但总是时好时坏,因此她的身体日渐消瘦下去。萧妃一日三餐的饭量越来越少了,站在窗前向外张望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她盼望着忽然会有一个丫鬟风风火火地奔到她的跟前来,气喘吁吁地向她报告东蟾国的事情,向她报告东蟾王的事情,但是丫鬟们每次来到她跟前的时候,总是脚步慢话语轻,东蟾国的消息半字皆无。
光阴辗转,窗外传来了山雀欢快的鸣叫声,树木已经由黄泛绿,萧妃又站在窗前向外怅望,树的枝条上已经现出了嫩绿的叶子,杏花也开放了,可是当她看到室内的几盆花却还是老样子,就对身边的丫鬟说,春天到了,室内的花也该换换新的样子了。这随口之言,也传达出了萧妃内心中由于长久沉闷所积累的压抑,对于春天的渴望,就连丫鬟也从她的话语中感到了久违的期望,急忙应声到宫外去购买花盆了。
萧妃来到了春光明媚的室外花园中,让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射着自己虚弱的躯体。两个丫鬟分别捧着四个花盆来到花园中装土,萧妃看到这四个花盆都是墨一样的乌黑,并且是锃光瓦亮,两个丫鬟一边往花盆里装土一边发着议论,说姐,你说今年的花盆咋这么好,这么招人喜欢呢,就是这里不种上花都让人稀罕。听了两个丫鬟的唠嗑,萧妃向她们走过来,说这花盆真的很好看呢。两个丫鬟见娘娘来到跟前,急忙停了手里的活计,站立起来给她请安,并且回答说,娘娘您看,这花盆多么招人稀罕那。这个丫鬟说着,拿起了一个花盆给萧妃看,萧妃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来这个花盆,她好奇地欣赏着,花盆不大不小,乌黑、光滑、闪亮,盆沿上刻着一遭整齐的花纹,捧在手上,感到犹如青玉雕成的器物一般。萧妃爱不释手地将花盆翻转过来,盆底上的四个字立刻映入了她的眼帘——蟾城。郑记,萧妃定定地看着这四个字,蟾城,蟾城,立刻有一股暖流传遍了她的周身;立刻有一个巨大的波涛冲击了她的心房;立刻有一股飓风袭击了她的躯体,萧妃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花盆从她的手上滑落下来,“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花盆碎成了几瓣。
两个丫鬟立刻惊慌起来,急忙上前扶住萧妃,紧张地疾呼:娘娘——娘娘——萧妃并没有大碍,只不过是因为身体虚弱,一时间的过于激动造成了瞬间的心律不齐,过于惊喜和过于悲痛不同,悲痛引起的冠心病,一时间很难解除而逐渐加重,惊喜过度,也毕竟是惊喜,所以时间短,很快就会恢复正常。萧妃很快地清醒过来,看到两个丫鬟惊慌无措的样子,忙对她们说,不要紧的,扶我到屋子里休息一会就好了。
萧妃斜倚在床上,让丫鬟们去把那个花盆的碎片拿来,要再看一看。两个丫鬟感到诧异,互相地看了看说,娘娘,都是我们不好,就拿个好的花盆给娘娘看吧。
不必了,就把那些碎片一片不落地都拿来就行了。萧妃强调说。两个丫鬟不解其意,只好拿来了那个被打碎花盆的全部残片。萧妃对陶器并不陌生,皇宫里使用的各种容器虽然大多是金银器和瓷器,但是宫中使用的花盆基本都是陶器的,所不同的是,花盆大多都是黄陶,并没有黑色的。萧妃把花盆底部的残片拼起来,就再一次地看到了蟾城。郑记四个字,她捧着花盆的残片,把两个丫鬟叫到跟前,说你们今天买到的花盆可是真好,不知道是在哪里买到的?
两个丫鬟就告诉她,这是街上兴隆杂货铺新进的货,娘娘喜欢,我们再去买就是了。
好事成双,你们看被我打破了一个,就再买一个补上吧,不过,这次你们要带我一起去买,萧妃很欢喜地说。
两个丫鬟更加诧异了,只从东蟾王去赴任以后,萧妃娘娘每天里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喜上眉梢,按照道理,打碎了花盆,本是晦气的事情,生气、心不顺才是常情,两个丫鬟本来是提心吊胆的,万没想到娘娘竟是一副喜滋滋的神情。但是娘娘出宫,可不是随便的,那要有皇帝的准奏,还要有相当规模的仪仗队,不是三言两语一说,抬腿就走的。所以两个丫鬟很为难地齐声说,娘娘,这出宫——萧妃一摆手 ,示意她们不要再说下去了,她知道她们要说什么,本宫今天心情好,想做什么不必张扬,我们化妆出宫,不要让人家看出我们是宫里的人。萧妃特别吩咐。
皇宫的门卫并不认识萧妃,普通的士兵见到娘娘的机会是没有的,再说娘娘出宫那是要有仪仗队的,所以门卫只把萧妃和两个丫鬟都看做了是宫里的丫鬟,三个人很快地就来到了城里的街道上,往前走不远就看到了兴隆杂货铺的招牌,这是一处临街的大买卖。萧妃走进杂货铺,她无意浏览那些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她那焦急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那两摞墨青色的花盆上,两个丫鬟也急忙地奔过去,说就是这个花盆,就是这个花盆!萧妃这时候已经来到了花盆的跟前,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拿起了一个花盆,如饥似渴地端详着。
店伙计急忙奔了过来,他已经注意到了萧妃看到花盆时那焦渴的目光,如同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般。当然他并不知道此时萧妃的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感受,但是生意人观察主顾的眼光是最敏锐的,他虽然不会理解,但是却千真万确地感受到了,萧妃观察花盆那与众不同的渴望、亲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