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女百家求,家里有未出阁的闺女,门前上媒人是正常的事,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可是依照正常的规矩,媒人应该事先来通个话,让人家有个考虑,谁家没有个老少父子兄弟,舅舅、姑父的相邻近人,人家得到一起商量一番再给个回话,这才可以进行到下一步领人来相亲,可是就在自己丝毫不知情的时候,眼前却冒鼓喧天地来了这么扎眼的一拨车马,郑东家在心里已是老大的不痛快。
姚三娘哪注意到郑东家一脸的不痛快,伸手扯他到那个后生的面前,说东家大哥鸿运当头你还忸怩着,你看这一位就是我们这一方的父母官王县令的衙内三才公子,我是受王县令之托来给公子相亲的。
听了姚三娘这几句话,郑东家真好像如五雷轰顶一般,这个衙内郑东家虽然是不认识,但是王三才臭名远扬,是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谁家的姑娘要是嫁给了这样的人,那不是被推进了火坑吗!于是郑东家勉强装出一副笑脸说三娘啊,你也知道我的膝下只有一女,就在几天前已经定亲了,街坊邻居都已悉知,现在你又来提亲,我怎么可以毁婚呢!
一瓢冷水浇到了姚三娘的头上,浇地他透心凉,原以为为县大老爷办事,郑东家就应该鞭炮齐鸣地迎进屋去,因此就省了说媒这头一道程序,万没有想到这在大街上脚就被夹住了,郑东家根本就没有让进院。姚三娘不甘心此事就这么结了,要知道事情的那头是县太爷,办事的是我姚三娘,给衙内说媒不成,我这媒人这碗饭还能吃吗?于是姚三娘上前扯住郑东家,生怕他转身走了,不但那二两银子没了,自己身上那县太爷家的红煤这个灿烂的光环也没了,这是她姚三娘吗,她这半辈子就不信动嘴学舌的事她办不成。
媒人的本事就是夸,两头夸,要不是姚三娘在王三衙内面前夸郑家小姐的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把王三馋地哈喇子多长,县太爷怎么会把她请到府上,亲自作陪喝酒吃菜,那是多么高的荣耀,那是她在人前高谈阔论的资本。何况现在她要把县太爷说给郑东家,那谈资更是浩浩荡荡啊,要是跟县太爷做了亲家,那可是全县百姓眼红的事呀,但是别人没有那个福,他没有德积攒下这样的闺女呀,你想想呀,小姐被娶进了县衙门,坐着轿子走在街上,坐着轿子回娘家,啧啧,那是怎样的福分,那是怎样的荣耀,不要说全家人,就是祖宗三代脸上都光辉灿烂那。尽管姚三娘喷着吐沫星子话语连珠,把县太爷家夸得钱山福地,把王三衙内夸得白马王子一般,最后还是被郑东家撂到了门外。都说是媒人两头抹油嘴,这可倒好不要说抹油嘴,连口水都没给喝,院子都没让进。
姚三娘领着一拨人灰头土脸地走了,就有好心的邻居来提醒郑东家,说这王县令如狼似虎,无人不晓,现在姚三娘落得脸上无光,怎么会给郑家添好言,恐怕这王县令早晚要来报复,还是想个万全之策为好。
邻居的担心不多余,只隔了一天,县衙的两名当差就来到了郑记窑场,来人拿出来大红请帖,说县太爷三公子成亲,县太爷为赏光各名门大户,特差人将请帖送到,礼金已经在请贴上标注,万望届时光临。郑东家明白,前天还来提亲,今日却送来请帖,这不就是走好瞧吗,你不是不识抬举吗,让你看看,县太爷家不缺人。郑东家在心里不份,你县太爷家可以不缺媳妇,但是我们百姓家的闺女也不能良莠不分地嫁了,选女婿那是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当爹妈的怎么能屈从权贵。不管怎么说,郑东家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王衙内成亲自己总算是可以解脱了。
郑东家有些高兴的太早,当他打开那封请帖,只见上面标注着礼金二十两银子,郑东家气愤地说这不是欺负人吗,二十两银子是一家人半年的口粮啊!这哪是礼金那,这不就是仗势明抢吗。但是没有办法,自古以来就是人随王府草随风。
郑东家为难了,明摆着这是县太爷和自己叫板,衙门与百姓过不去,胜负自然分明,不去,又抗不过去,姚三娘做媒被拒绝已经与县衙积怨,要是再不去贺喜,衙门里怎么能善罢甘休。如果是只这一次,郑东家再怎么违心也就屈从了,原因是每年县衙都有几次把请帖送到门上,礼金的数目虽然没有这次多,但是加在一起也是不小的数目。就不说衙门里的红白喜事,孩生娘满月,县太爷进京,巡抚来视察,都要给大户们摊派贺礼,就连县太爷崴了脚,也算做大病,给你下帖子前去慰问,表面上是进衙门县太爷相请,实际是掏腰包上供,都说是礼尚往来,可是县太爷与老百姓从来都是犁碗子翻土朝一面,谁能情愿,有人说衙门的礼是个大坑,永远都填不满,郑东家觉得是个无底洞,不见底。
现在郑东家夜不能寐,饭吃不下,心里的火窝得满满的,郑东家想不出万全之策,只是火烧眉毛一般地盼着柏公子速来登门,这是女儿的心愿,也是一家人的期望。
郑源东家就和两个儿子商量,现在咱已经得罪了衙门,我们以后不会有顺当的日子过,更何况朝廷腐败,官府成了无底洞,不但是货租层层加码,礼份子也是满天星一般,什么事业也架不住这样盘剥,窑厂的利润日益下降,如果你妹妹远嫁北方,正是无依无靠,不如我们也分出一股,到北方去建窑厂,那里瓦盆等陶器奇缺,生意一定好做。老爷子有了这个意向,两个儿子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也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要不然说不定哪一天县衙逼得紧了,走投无路。尽管郑家在当地算是红火的日子,都不愿意搬家挪地方,但是事已至此,被衙门里逼到这个份上了,也只有走这条路。于是决定由郑东家带着小儿子郑辉去北方发展,大儿子郑永在家继续经营郑家窑场。这些日子郑家可是忙得焦头烂额,闺女定亲,窑场分家,北上的物资就装了好几车,一切收拾妥当了,就盼着柏公子的到来。
为了不露出破绽,百合王妃让爹、娘跟着自己和阿云的车走了,自己和乔连珠等三人再次来到了郑家窑场。再次来到郑记窑场,百合就感到了不对,整个窑场的气氛充满悲凉,人人垂眉低脸,见到郑东家也是满脸的泪痕,百合王妃正在诧异,郑东家却喜出望外了,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连雨天忽然见了太阳,那种渴望,那种亲切已经表露无疑。
当郑东家把自己家这几天的遭遇告诉了百合王妃,并且直言不讳地告诉了自己的安排,百合王妃的心里顿时像敞开了两扇门,敞亮的如同万里晴空,没有想到搬请郑东家这样宝贵的人才,真是天大的难事,自己正愁着没办法,哪想到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县太爷的缺德却帮了自己的大忙。
还能有什么说的,两边的人都想到一块去了,郑东家把一切早都安排妥当了,没有其它的变故,又担心县太爷得到了消息从中作梗,百合王妃等人就在当天夜里,接上郑东家一家人上车赶路,眼见着亲人远走他乡,免不了一家人又痛哭了一场。因为增加了二十多口人五辆车,这一拨人走在路上可就是浩浩荡荡了,为了避开官府的盘问,还是按照原来的办法分开走。
马记道哇,牲口有它特殊的本领,这道走一遍,人记不住,马却不忘,回来如果遇到了岔道,不用车把式赶,四匹马自己就上道了,马更记家,归途之上车把式不用赶,几匹马把车拉的飞快,又加之一路的盘查规矩都已经清楚了,一切都是有备无患,所以回来的时间就缩短了许多。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边境,百合王妃请回来的老乡,谁也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过边境的时候又是起早贪黑过的,所以谁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了。
在距离东蟾国只有不到十天路程的时候,乔连珠派出了一名骑兵去给东蟾王报信。又走了两天,这些老乡也觉得有些不对了,因为东蟾国都是以放牧为生,语言装束与汉人更是天地之别,一些人在住下的时候就过来问百合王妃,大家现在还只知道她是秦玉娇,秦先生的独生女儿。在老乡们的根问下,百合王妃的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为了东蟾国,也是为了乡亲们,她撒了这么大谎,把乡亲们骗到了这里,如果受到了委屈,她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呢!她的脸涨红着,觉得不应该再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