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被我熬下山头,连油灯都点了半时辰了,我才将将看完这些七零八碎的密信。
什么发兵,对峙,埋伏,联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除了匈奴曾派过两队使者去乌孙和楼兰半路被俘以外,就再没有一丁点儿关于俘虏的讯息。
可是当年我离宫私见银奴,被一群黑衣刺杀,分明就是匈奴王庭派来的杀手啊!既然银奴不是匈奴人,那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非要杀了他灭口?
我浑身酸疼的伏在案上,脑子里什么头绪都没有。
坊主见我去了这半天都没回来,遣人来寻我,我抬头见只是个杂役,纳罕的问到:“你坊主忙的都没功夫来了么?竟也不怕我将这里的东西顺走。”
“公子莫怪,坊内一到晚间便忙的丢不开手,实是无暇分身,不然怎么也得亲自来寻的。”他回话极为认真,生怕我怪他们怠慢,我倒笑了,问:“你们生意这么好啊?那好,领我也去看看。”
“那图阿列热古丽~啊~热古丽~”
坊内大厅正有一位丁灵族的舞姬边舞边唱,她舞裙下裸露出的肌肤泛着雪白的柔光,我不禁驻足多看了两眼,身后的厢房却突然开门,直接扔出来个大男人,咚的砸在我脚边!
“哈呀鲁!”
里头的人不知吼了一句什么,那男人骇的跟个老鼠似的,连滚带爬的就逃了出去,我转头朝厢房瞟了一眼,里头却再次传出一声高唤——“刘涟漪!?!?!”
哈?!怎么又碰上那个会说汉话的龟兹人了?!
我看见那笑着追出来的东弥延叶,汗颜扶额,本想快步离开,可他这一唤不打紧,周围的人都忿忿的再次看了过来,我只得将他又推了进房,顺手带上门。
“还真是你啊!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真是缘分!”他还犹沉浸在新友重逢的喜悦里,我不经意的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难不成也是来买醉的?”他脸色醺醉,衣带半解,屏风后还隐约坐着两三个绝色美人,我于是回道:“不过是想来这久负盛名的古丽坊逛逛,也不辜负我跑这一趟。”
“哦,那可有你看上眼的姑娘?我既同你有缘,便做回东主,今晚的一切花销都算我这儿!”他说完笑的跟个老鸨似的,没轻没重的拍我的肩膀,差点把我半边身子都给拍出内伤!我没好气的躲开,伸头朝里面努嘴说:“不必了,你还是陪你的美人去吧,我只是来看看罢了。”
“哎呦,说笑呢吧刘兄弟,但凡是个男人就没有只看不碰的道理,来来来!”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径直往里走,那三名舞姬一见我便纷纷靠上来,又是递酒又是喂葡萄,更不忘浑身打量我,笑得极媚。“你挑挑,这都是坊内一等的美人,应该也能入得你眼!”
“是呀公子!看看我们嘛~”几名舞姬竟也能讲几句简单汉话,一个个手脚都极不规矩的开始在我衣裳上游走,倒像是在趁机吃我的豆腐。我忙着推开脂粉,晃眼间发现东弥延叶正眯着眼瞧我,心下登时不安起来,只得腾的站起身,直接朝外走。
“现在想走是不是迟了点?”他话未说完便变了脸,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直接挡住出路,一把揪住了我的领子,我眼疾手快的出掌,他立刻与我动起手来。
“拦我?东弥延叶,你不要不知好歹!”
“少废话!你为何跟踪我?说!你是不是汉朝皇帝派来的奸细!”
什么跟什么啊!?我跟踪他?!笑话!!
我恼怒的接下他一串连招,结果下盘疏忽,被他直接抬起砸到了床铺上,疼的我哎呦出声。
他根本不管我死活,整个人直接扑上来,一手钳住我,“你最好放手!”
“哼,不放!你若不是奸细,为什么恼羞成怒?可见是了!”说完他另一只手便开始满身混摸,意图搜信物取证,我这下真恼火了,眼珠都要瞪出来血来,一字字的说:“东弥延叶,你只要敢碰我一根毫毛,我会让你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呵~”他轻蔑一笑,正要反驳我,谁知外头闻讯赶来的坊主高喊了一声:“怎么打起来了?这房内是哪位客人?”
就是这瞬,我趁着打岔声,像条水蛇似的从往后奋力一蹬,顺利脱出了东弥延叶的控制,他立时反应过来,猛的抓住了我的肩膀,我不管不顾的拼命躲开,身上的衣裳竟毫无预料的刺啦一声在我耳边裂开!
………
“你!?是——女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而我低头见前襟坦然露出一截束胸的白绫,脸刷的就白了……
“无耻!!”我大吼一声,奋力转身合上衣襟,一回头就将腿上绑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皱着眉盯着我的匕首,两手空悬,似是不敢动弹的样子,脸色却没有多大惊慌,反倒关切的问:“你一个小小女子,肩胛上怎么有那么大个伤疤?”
肩胛。
当年银奴替我接住的那一剑,生生穿过他整个胸腔,剑锋甚至嵌进了我的右肩胛,所以才留下了这道狰狞的疤痕。
我经不住后怕,紧紧捏住衣襟,抬头见东弥延叶仍鬼祟的瞧着我的伤处看,我立刻握刀逼近了一步,恶狠狠的说:“关你什么事?!我劝你现在好好想想怎么跟我求饶!你此番知道了我的女子身份,难不成以为能活过今日?”
“哈?”他听完居然笑了,“别放狠话了,姑娘家家的不能这么凶,会没人要的~我看啊你是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是我误会你了,以为你是来打探消息的,那你拿上我的腰牌出城,保证没人为难你,可好?”
哈?!
我听他的语气,感情是以为我在开玩笑?!
“你啰啰嗦嗦的打发谁呢?我管你是谁!你不分青红皂白的与我打一架,还拽成二五八万的要送我走,你算老几!!”
我话才落音,门就哗的一声被砸开了,露出五六个脑袋,惊骇的看着我手里的匕首,愣在原地。
“斯巴纳鲁吾黑!”一句高喊突然炸开,我莫名其妙的转过头问东弥延叶,“他们说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龟兹王子遇刺了。”
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