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近半年有些不太平,府上仆人们偶尔可闻丞相藏屋里与人大吵,对象非夫人,而是个男的。人人皆知丞相为报答那男子救独女恩情方将其留住,却不知那男子要求之事居然如此荒唐。下人们也不敢多言,以常态干活。
滢淼及焱尊隐身隐息夜访丞相府,府上留李玄气息。二人寻丞相独女问个究竟,入了她寝室,按理说,凡人每每见到神仙都是惊讶或难以置信,但丞相独女却冷静瞄他俩一眼,续低头修盆中花道:“二位想必与李公子是一伙的吧?日夜神出鬼没扰乱世间,这就是你们修仙人最爱干的事吗?是不是都觉得凡人好欺负?”
盆中花「咔嚓」一声落一朵,丞相独女明显不悦。丞相独女姓赵,名夏绮,双目圆大水汪,鼻挺唇薄,脸圆似娃,口气稳而不带千金小姐脾气,长辈们不怎么溺爱她,自小全以做人该有的规矩严厉教导。但此次,似乎被李玄的到来影响,情绪微波动。
焱尊脾气自然比她差数倍,正要破口大骂,滢淼打断道:“既然赵千金认定我俩与他是一伙的,那么我也不想浪费时间解释。可如今看来,你是不想让丞相府恢复平静的样子,你可知李公子的来历?难道他说一,你就认为下一句是二了吗?”
赵夏绮略动摇,止手中动作愣半晌,仰首视滢淼道:“你想说什么?”
滢淼缓步她前道:“仙界疯传数百载,李玄带罪叛师们,伤了同门欲夺权,误入歧途反生恨。他师下令将其灭,同门下凡将他擒,只惜百载仍无讯,世间安危始告急。赵姑娘,你还是赶紧说出实情,我们是来帮你的。”此时,焱尊也道:“你若不说出实情,等于投向他,你与他便是一伙的,到时连你也一同灭!”
赵夏绮犹豫一阵,神色不安,老瞄墙上画。焱尊及滢淼已料到李玄藏于画中,原想撤,没想到赵夏绮终道:“半载前,我忽染怪病,爹扬言若能治我病者,必定重重有赏,但数十医者都无能为力。之后他便到来治好了我的顽疾,却不收任何赏金。我爹为报答他,便让他入住本府,没想到他居然爬到我爹头顶上,命令我爹向皇上提出发兵攻打仙界的要求,若我爹不助他一臂之力,他便要了我的命。我爹无奈点头,以各种借口诬蔑仙界并要皇上发兵。岂料,皇上不依,结果下一个中顽疾的便是皇上。听说前几日有两位医者入宫为皇上治病,因治不好而被押下去斩了。也听闻皇上带病上朝,面色不佳,真是令人担忧啊……”
论至此,二人不再多言,道了谢便辞行。但二人实际尚未离去,仍隐身阴息于四周徘徊。此时,便见李玄现身于赵夏绮身后,冷笑一声道:“我果真没看错人,要是刚刚那两位神仙知道你与我串通另谋他事,必定气得从这跳到天上去吧?”
赵夏绮怒视他道:“到时你也逃不了!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家也不会乱成这个样子!我警告你,你若敢动我家人半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哦?是吗?”李玄笑了笑,转眼一瞪便掐住赵夏绮脖子道:“那你就试试!你若逃得出我的掌心,我任你宰割!”
“放手……!”赵夏绮边挣扎,努力喘口气道:“你有种就自己求皇上发兵,干嘛把凡人扯进来?你以为利用凡人就可以攻打仙界了吗?你好歹也在仙界呆过,难道你还不懂犯天条的罪有多重吗?”
李玄一手甩开赵夏绮,怒道:“你什么都不懂,最好少说两句!之后的事按计划进行!既然来的是他俩,那我更应该趁机让他们回不了陟天仙境!”
李玄畅笑而去,滢淼及焱尊难解他究竟还谋划何事。二人归皇宫商量,得出结论,李玄欲夺所有五行力量称霸天下与复仇。焱尊再动怒,滢淼速将其镇,淡定道:“这只是初步推测,要上府逮人也得有凭有据,万一我们上了府,丞相早把他藏起来不承认,我们还得套上乱闯民宅的罪名,这不就亏大了吗?”
焱尊听了仍怒道:“他背叛师门,咱们早就有凭有据可将他逮回去!但他为何刻意暴露行踪让赵夏绮说出真相,这才是真正可疑之处啊!”
二人猜不透,此次议论早早散伙,不觉晨曦再现。焱尊迷迷糊糊,忽闻有人敲门。懒洋洋起身,毫无防备开了门。然而,门外立者乃太后与其数宫女及太监,令焱尊慌而欲逃,瞬精神百倍。
焱尊及时反应,下跪向太后请安便道:“草民尚未梳洗,让娘娘见笑了。”
太后笑了笑应道:“哀家怎会笑你呢?听皇上说……”太后顿一会儿,瞄一眼宫女及太监示退下,既而又细声道:“哀家听皇上说,你正在追查丞相遭妖灵附身一案,你为此熬夜,可要注意身子啊!”
焱尊假咳两声道:“娘娘,能否先让草民梳洗?草民这幅模样有些失礼,稍候草民定会亲访娘娘,并向赔罪。”
太后愣半晌又笑道:“没关系,哀家不怪你。只是哀家都到你这儿了,没必要回去了吧?哀家就在这儿等你梳洗妥当,如此一来就不用麻烦跑一趟,哀家的宫女与太监们还可以借你用,你就别推辞了。”
“娘娘,这不妥吧?”
太后没理会焱尊是否同意,喊了外头宫女及太监们好生服侍焱尊,令焱尊略受宠若惊。太后死赖着不走,他只好速战速决,梳洗完毕即伴太后出外散心。
途中,太后频提及少时与臧子延点滴,焱尊听了不知如何是好。焱尊晓得此乃自找,若不尽早作了断,追捕李玄一事迟早被耽搁。正要启口,太后再忧伤提及过往,焱尊难得有怜悯之心,竟不忍于此时放狠话。
太后颜上岁月痕隐于妆下,髮墨白参半。焱尊晓得她乃念旧之人,为避麻烦上身,他曾许下誓言不再与她相见。但若非此次为案子入宫,他真以为早与她两断。而如今天意难料,缘未尽终究得再碰一面。他不愿当个负心汉,决向太后坦白一切。
焱尊忽立太后跟前,向太后微使眼色示让宫女及太监们回避。太后一眼明了,剩二人之际,焱尊双手轻抚她双肩,柔声道:“雪儿,数十年已去,执着于过去真的好吗?”
太后愣住,晨风来袭,立于桃花与柳树下沉默,不知是喜是忧,睢盱焱尊,面带淡淡心动,双手回抚他双臂道:“子延,哀家总算盼回你,哀家的执着不过拿了时日当赌注,活到了这个岁数,能在有生之年实现所求,此生已无憾。许久没听见你这般唤哀家,哀家甚怀念。”
焱尊自知太后对他身份早有怀疑,便不求解释。但太后却道:“那日在皇上寝宫,哀家一眼认出你,但哀家却犹豫了,应该是不敢相信你终于归来。然而,你的一举一动出卖了你,当哀家从皇上口中得知的的真实身份,哀家顿时明了,难怪三十年后的你依然青春。说实话,三十年前,你有没有对哀家动心?”
焱尊犹豫,若道实情,今后恐怕无法与此事一刀两断。但若说虚情,恐破坏太后那满怀期待之心。如今难免言不出狠话,惟能尝试避题道:“如今论此事已无意义。”
果然,太后瞬失落续问:“你是不是觉得哀家与先帝在一起,所以才不敢再介入?还是你对那位师姐动了情?”
焱尊沉默,面带不安,太后识破,笑了笑道:“有什么好心虚呢?儿女私情哀家也不是没经历过,你看上人家,怎不早点去追求呢?”太后忽显乐观,焱尊惊讶,太后又道:“过去,哀家放不下的是你,日子久了只求再见一面。如今心愿已了,哀家是时候放下这一切了,更何况哀家寿命有限,你还是找一个能与你共度此生之人吧!哀家祝福你们。”
言毕,太后转身而去,泪水难忍。焱尊叹口气心虚拿了滢淼当挡箭牌,但不得不承认曾对太后动情。他难舍太后,但为避免有朝一日李玄拿她作威胁,焱尊惟以此式彻底与她撇清关系。
焱尊归寝宫,于后花园凉亭见滢淼坐石椅上愣得一动不动,焱尊上前唤她数遍方回神。滢淼尴尬低头,眼神不安分眨了眨,不敢直视焱尊。此时,焱尊即猜着滢淼怕是听见他与太后之间所谈。正要解释,滢淼却匆匆离去。焱尊对情爱一窍不通,略焦虑,前段情刚了,无意又惹来新桃花,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但以焱尊对滢淼了解,她向来只倒追,若非她倒追对象必定遭拒,晟鑫便是个活生生例子。果然,滢淼忽倒回寻他,一脸淡定道:“你与太后的恋情怎么搞成这样啊?你老用门规压抑真心,爱一个人都爱得躲躲藏藏的,真是乏味。”
滢淼拒得明显,焱尊终松口气道:“所以说,明知无果,不宜妄想,想多了只会徒增烦恼。”
二人了结此事,移题至李玄案子上。二人将进展通报师傅,而今正谋即捕李玄。但李玄实力已在二人之上,惟能求师傅及师兄弟们前来助阵。
二人再夜访丞相府,从赵夏绮口中得知,李玄入子时最无防守,常布阵以策安全。若阵法破解即出手,对李玄而言或许是个措手不及。但二人信不过赵夏绮,深怕她与李玄串通言虚情,更何况李玄刻意暴露行踪及计划,目的不明,恐对一切早已了如指掌。
归去,滢淼掐指一算,叹口气道:“进则得,有贵人,但是凶卦。退则失,半吉。进退都没有完整的吉,看样子即使是凶卦也得豁出去了,毕竟李玄计谋这等大事已危及众多无辜人。师弟,此事你怎么看?”
焱尊沉默,只见他拇指也在各指尖上滑动。他越算,眉间越深锁,面露慌神,不可思议道:“不可能,这贵人怎么会是她?”
滢淼不解道:“谁啊?这个人你认识?”
焱尊点头应道:“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