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我身上何时有过这个东西?
他没有顾及扑面而来的那些五彩光华的灵气,低头看向胸前那块温润的玉牌,伸手欲将他扯下来,不料从玉牌中传出一股磅礴的力量震的他虎口发麻。五彩光晕的灵气也在此时停止了运行。他再次伸手小心翼翼的拿起玉牌,端详了起来,成椭圆形两指见宽、三指长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牌上,一面是一条腾飞的金龙,体态雄健,龙爪雄劲,似乎要从玉牌上飞出来,可以看得出来这条金龙的颜色与玉牌颜色不同,但绝对不是镶嵌上去的,而更像是自然形成的,将玉牌翻过来,只有四个如血般的红色篆体字,上书“乾坤”,下书“玲珑”。
柳逸尘不禁在脑海中想起“玉面玲珑”。莫非这个就是玉面玲珑?他伸手从怀中探去,原本德叔给他的那个锦盒,此时却是不在怀中了,四下寻找了一番,只见一个空盒子掉在地上。
“看来这真的就是玉面玲珑了。只是这玉面玲珑究竟有什么作用呢?刚才那五光十色的光晕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他再次盘起腿,闭上眼睛,口念心法,再次运行起来。
这一次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附近的灵气不停的朝着他的周身聚集,从他的经脉中不停钻入身体。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心法运行路线固然可以,但是却没有之前梦先生在的时候那般顺利了。在经脉中游走的时候,不断的有着各种障碍。磕磕碰碰一个周天运行下来,居然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梦先生在的时候,一炷香的时间足够自己运行三十六周天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此刻,柳逸尘还没有分清究竟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索性没有再去管他,接着再运行第二周天,第二周天虽然还有所磕磕碰碰,总归比第一次运行要顺利了一点。直到运行到八十一个周天,他才终于找到了之前的那种运行坦途的感觉。丹田之中似乎有着一股温热的能量在不停的循环着,浑身的经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无比的舒畅。而这种感觉,是梦先生在场的时候,感觉不到的。
柳逸尘停止心法,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清楚的感觉到此时神清气爽,仿佛身上有着无穷的力量。
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望着眼前如梦如幻的景色,嘀咕道:“果然还是在梦中。”
不料此时耳边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不是梦,孩子,你醒了?”
柳逸尘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布短打,满头半白头发的老者,一手住着木拐杖,一手拿着一个捣药钵朝着他身边走来。
“这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个老爷爷吗?”柳逸尘在心中想到。一连的梦境遭遇,直到老者开口说话才将柳逸尘真正的拉到现实,此时柳逸尘才想起之前的种种。
“老爷爷,是您救了我?”柳逸尘感激的问道。
老者微笑着望了柳逸尘一眼,说道:“应该说是你那个德叔用生命救了你,老头子我只不过碰巧遇上了,把你们带回来了而已,算不上是我救了你。”
“不管怎样,逸尘还要多谢老爷爷的救命之恩。”柳逸尘深鞠一躬道。
老者以柳逸尘不可见的角度没有人能理解的笑了笑,然后问道:“昨日,你还哭的死去活来,今日......”
老者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柳逸尘已经听懂了老者的意思了,昨日你还哭的死去活来的,怎么睡了一觉后,反而如此镇定了呢?柳逸尘此时真的镇定了吗?他只是将那种悲恸深深的隐藏在内心深处,自从梦到梦先生开始,他在心中已经暗暗起誓,如此不共戴天之仇,必是要报的,哭泣除了只能证明自己软弱,并不能证明什么。
柳逸尘自从跟随父母背井离乡逃荒一直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也是如此,一次次的悲欢离合,一次次的世情冷暖,让他这颗幼小的心灵一步一步的走向坚强,原本父亲被抓,母亲去世时,那时候他就决定此生不再哭泣,而德叔的惨死却是又一次的打破了他的心防,并不是无助,而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亏欠。没有人能够有他此时那么的渴望强大,对,就是强大,父亲被抓的时候,如果自己强大,那就不会发生,如果自己强大,母亲不会英年早逝,如果自己强大,裕昌城的薛姐姐一家就不会被人杀害,如果自己强大,德叔不会惨死,如果自己强大,有许多事情恐怕都能改写。然而梦先生却是给了他一线希望,不管梦先生传授的功夫是不是真的天下第一功法,起码它能够让自己强大起来,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心法却是给自己的身体带来了很多的不同。
想着这些,柳逸尘坚毅的说道:“此生不会再有哭泣,德叔虽死,但是会一直活在我的心中。”
老者并没有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奇怪,一如开始那般微笑着,走到一边,将捣药钵放在了院子中一个木桩制成的小桌子上,在旁边的木桩凳子上坐了下来,向柳逸尘招招手,意思让他也坐到旁边来。
柳逸尘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老者似乎在嘀咕,又似乎在告诉柳逸尘事情的经过,说道:“我是去滴水崖下采药的,正当时,看到崖上一团黑影直落而下,心想不好,一定是有人从崖上面掉了下来,我就跑了过去,只见那团黑影在半空中翻转了几圈,最后落到地上的时候,你那个德叔在你的身下,我想那空中的翻转,一定是他将生的希望留给你才做出的垂死挣扎吧,可以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我走上去探了探你们的脉搏,你那德叔当场已经五脏具裂,再无生还的可能了,而你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昏迷了过去。”
老者并没有告诉柳逸尘,其实他也受了很重的伤势,命悬一线,也没有告诉他,他这样一个耄耋老人怎样把他们两个人带回来的。这里离事发地又相距多远。
柳逸尘不知道,也没有问。只是将思维停在老者的话语中,“一定是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你才做出的垂死挣扎吧。”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击打在柳逸尘的内心深处。是啊,那么高的悬崖,如果德叔只是一个人,他一定有办法活下来。自责吗?那是显而易见的,归根结底还是亏欠。
老者似乎看出他的心中所想,安慰道:“孩子,人死已矣,不必过于自责,有些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他的死成就了你的生。所以你要将你的生命活的更加精彩,才能对得起把生的希望留给你的人。”
虽然这句话中,没有说还有柳逸尘的母亲。但是柳逸尘却听出了话外之音。对呀,母亲还有德叔都是为了把生的希望留给我,自己选择了死。报仇也好,怎样也罢。此生我是为你们而活,而且一定要活的精彩。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一手无意间轻拍着自己的膝盖,问道。
“老爷爷,我叫柳逸尘。”柳逸尘回答道。
“微风拂柳姿飘逸,清扫天地万里尘。好名字,好气魄。”
柳逸尘并没有听懂老者两句话的含义,当初德叔为他取名字的时候,说的是另外两句,“清风浮云逸如仙,岩壁松柏脱凡尘。”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吧,与气魄有什么关系?
老者也没有解释这两句话句中隐藏的含义,也许有一天,他会明白吧!
“给你介绍一下我吧,相信你也能看的出来,老头子我就是一个郎中,我只记得我复姓公羊,至于叫什么名字,太久远了,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复姓公羊两个字,却是将柳逸尘惊的站立起来,目瞪口呆的问道:“您就是江湖上传说的‘公羊施妙方,阎王七分让’的神医公羊?”
老者抚了抚胡须,笑着说道:“那是江湖人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言过其实,言过其实了。”
老者虽然这么说,但是柳逸尘的心中却是泛起了滔天巨浪。柳逸尘跟随王德财也走遍了不少地方,对于江湖中有些人和事,特别是如神医公羊这样的传说也是有所耳闻的。说他活死人肉白骨,却是毫不夸张。但是传言的他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的仙踪,但是只要他有缘遇到的必死之人,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都会施手一救。只要他救的人,必定死不了。想到这里,柳逸尘疑惑的将眼光朝老者看过去。
公羊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是我不救,而是根本救不了了,但凡当时他还能有一丝气息,我又怎能不救呢?”
公羊站起身,往侧屋走了过去,边走边说道:“我已经为你那德叔准备好了棺材,先让他入土为安吧!”柳逸尘站起身,亦步亦趋的跟在老者的身后。
虽然他不在哭泣,但听到“入土为安”四个字的时候,心中依旧如撕裂般的疼痛。望着躺在地上那冰冷的尸体,走上前去,颤抖着双手,抚摸着王德财的脸颊,眼圈不觉间就红了。
两个人将王德财的尸体抬进了棺椁,盖上棺盖。
在棺椁下面垫上几根圆木,不停的滚动,推到山体附近的一块空地之上,安葬了王德财。
墓碑之上,柳逸尘手书“亦父亦师王德财安寝,不孝之徒、子柳逸尘泣血叩立。”
跪在墓前,柳逸尘没有哭泣,没有誓言,只有沉默。
但是他的脑海里却是充斥着关于王德财的一幕幕,当初收留他时的情景,为他取名字的情景,教他本事时那种严苛与关爱的情景......历历在目。
“清风浮云逸如仙,岩壁松柏脱凡尘。从今往后,你就叫柳逸尘吧!”
“柳逸尘”,我绝对不会埋没了德叔为我起的这个名字,我要将这三个字写在啸云山庄的门匾之上,我要将这三个字写进江湖中每个人的心里。
柳逸尘在心中告诉自己。
公羊神医,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望着柳逸尘的一举一动。
这个空灵的山谷异常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