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是立春。西北的天,飘起了鹅毛大雪。
群山叠峦,黛青色的杜松林,披着一层雪白的外衣。放眼望去,溪流经过之处凶险万分,这便是望山峡门山。自西北向东南方向延绵而去河流,中间突然被什么活生生截断了一般。只看到一条又深又窄的深涧,水流湍急。
一个身穿棕色蓑衣,头着斗笠的青年,背着竹篓,正在穿这片杜松林。
他跳跃着,几个绕回,才翻过了前面一片荆棘。这片松林,常年掉落的松叶,厚厚的踩上去非常舒服。扒开松叶,时不时能看到雪白的松树菇冒了出来。
正想挑开这颗大杜松下的树叶,突然瞥见旁边的斜坡上,一个红色浅抹的女子。这一见,差点把他吓得弹跳起来。定睛一看,只见她娇嫩的脸上,隐隐露出痛苦的神色,若少许加些粉黛,甚是好看。走近,用手一探,发现尚有气息。女子的脸上擦伤了一些口子,手臂上也被碰破了一层皮,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出一道血痂。在这遍布荆棘的山林,女子莫非遭遇了什么痛苦的经历?
唉!先不管了!喃喃自语,一把抱住红衣女子,往山头的道冠赶去。
“师父!师父!救救她!”还未进来。老远就摇响了风铃,急切喊道。
坐在房中闭目静休的老者,正是清修道长,他一见徒儿回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甚是惊奇。
“先把她放下!”探探她的鼻息,量量手脉。神情先是紧凝然后渐渐放松下来。
“师父,这姑娘可有得救?”青年正是老者的徒弟全丹。
“这女子受了内伤,还好没伤及要害。现在只是昏迷了而已。你去帮为师煮一碗姜汤,稍候去后院拿一些跌打损伤的草药过来。”清修有些咳咳着,吐了一把痰。
“是!师父!”说完,欢快的跑开,
不一会,清修便把姜汤端来,鲜木芙蓉叶,薄叶草,走马箭研成粉末,用布包好扭成团递给了清修。
“咳咳,徒儿!我时日无多了!你看这姑娘!”指了指,一脸喜悦,却欲言又止的样子。言下之意,小子,如为师将她冶好,你可要好好待这姑娘。平日里教诲,却从未传授这男女之间谈情说爱的经验,多少有点遗憾。
被师父这一说,全丹脸上煞时通红,红到耳根子,羞赧无比。
喂好了姜汤,清修立即运行真气,双手合拢,凝神聚气,推向红衣女子的后背,真气缓缓行至女子的三脉六轮,上至九玄天,下至太冲涌脉。真气所到之处,女子噫语不断,眉头紧皱,许是有些痛苦。突然间,清修收掌,一口鲜血直喷而出,倒在地方,脸上惨白,奄奄一息的样子。
“师父——师父——都是徒儿不好!是徒儿害死了师父!”一个劲嗑头认错,额间碰出了道道血印。
“丹—儿——不—要—难—过——为师人寿已尽。即使不帮这姑娘疗伤,也时日无多了。也算是为父我在临终前修成最后一个善果。”清修无力的眼神望着他,疼惜般…手缓缓伸出来抚摸着他的脑袋,脸上泛出一阵安祥的微笑,然后紧闭住双眼。喉咙中微弱发出咳咳声咽下了最后一声气息。
“师父——”全丹一个劲往地上嗑头,也完全忘记了疼痛。
可是清修老者再也没有醒来过,屋内躺在床上的女子脸上渐渐泛红,气息均匀有序。
外面几只白鹤扑吱扑吱抖着翅膀,悲鸣着几声,像是送走了他最后的灵魂。
哀怨,愁苦,痛悼……抱着冰冷的身体,不知如何是好。泪水滑满了脸颊……。
师父走了之后,我该怎么办?自小孤苦伶仃,要不是师父收留我,早已露死街头。师父,徒儿一定会谨记您的教诲,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全丹在屋外的小树下帮清修刨了一个墓,用木头做了一块碑,上面刻着:尊师清修道者之墓。
女子醒了,只闻到屋外烧焦了了什么味道。正待起身突然觉得头有些晕,身体非常的虚弱。这才发现屋外燃起了火堆。原来是杜松叶燃烧的气味,一些轻烟呛进了屋内。
“你醒了?”全丹原本耷拉着脑袋,突然站了起来,看见女子的脸上,泛满了红霞。大概是刚才师父输给了她不少真气。
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在篝火的照耀下感觉一阵灼烧。“你——你——饿了吗?”拿出一个香喷喷兔肉递给她,又不好意思地放下来。
“你的脚心,是不是有一个小草的标记?”
他错愕地看着她,“姑娘——你——你怎么知道呢?”
“因为我也有!”
在篝火的照耀下,全丹努力看清楚了女子容貌。原来她长得竟然如此好看,红霞般的鹅蛋脸上,一只小琼鼻酸酸地往上抽泣,柳叶般的细眉下,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缓缓流出了琼酱般的珠露。她哭了,抽噎着。梨花带雨般,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她看到少年后背上跟她一模一样的胎记。
生死之际,她竟然找到自己唯一的亲人。母亲在临终前耳旁叮嘱过的话,犹然记得。在这个世上,她还有一个唯一的胞弟尚在人世,只不过在父亲深陷牢狱的时候,这个弟弟在大街上走散了。
真是天上待人不薄,不知道是因祸得福,还是老天有眼。置之死地而后生,承蒙老天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