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贵州,”小赵这样说道,“也只是怪;要说风景好,好玩,还数桂林——”
没等阿豹开口,梁晓刚就插话道:“是啊,桂林山水甲天下;我们,我们的语文课本里,就有一篇课文,叫《桂林山水》——”说着,课文里的佳词丽句缓缓流过心间。
阿豹笑眯眯的点上一支烟,微微闭着眼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后,这才说道:“嗯,也算是有道理。不过,和桂林相比,柳州的山水也蛮不错的。桂林最好看的,是——”
小赵大概也看出他是在卖关子,就盯了他一眼,接着问道:“是,是什么呢?”
眼角掠过一丝笑意后,阿豹说道:“是,是桂林的姑娘——”
说着,微笑着凝视着小赵。
小赵微微的点点头,似乎对这答案蛮满意的。
阿豹出语惊人的特点,梁晓刚也算略知一二了,当下他也不说什么。
只听阿豹接着说道:“和柳州相比,桂林里来的姑娘,细皮嫩肉的,水灵灵的,好看多了。桂林山水,总有看腻的时候;那里的姑娘,却是越看越有味。有一天——”
小赵眼角乐开了花,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于是,阿豹接着说道:“那一天,我和小豹到桂林玩(梁晓刚心想:小豹?哦,阿豹两兄弟一起到外面玩,蛮不错的。),就在七星岩一带。看来看去,这桂林山水,也就这么一回事了,和柳江桥附近的山水,也就是半斤八两的样子了。正觉得有点无聊、乏味的时候,小豹看见前面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姑娘,独自站在那儿,好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在等着什么。看了一阵子之后,小豹向我微微一笑。我点了点头,意思是说,你想撩人,就放心的去吧,我,我在这里看着——”
小赵扑哧一笑:“后来,后来呢?”
梁晓刚也知道,光是洗耳恭听是不够的,久不时一句“后来呢”,才表示你听得很认真,更能激起别人往下说的劲儿;不过,小赵既然已经说了,他也就没必要画蛇添足了。
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后,阿豹微微一笑:“后来,后来他就过去了,我也跟了过去,在离他们七八米远的地方,我停下来了。又不是去打架,在听得清楚的地方,就要停下来,不然人家大姑娘,会有点不自然。小豹来到那姑娘身边。那姑娘像是没注意到似的,仍然站在那儿,像是在想这些什么。小豹嘴角露出微笑来。这一回,有好戏看了。只听小豹大声喝道:‘还不回去?等一下你就晓得错——’”
这一次,小赵和梁晓刚听得入神了,连“后来呢”都忘了问。
于是,阿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那姑娘转过头来,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就知道小豹是在开玩笑;只听她眼角挂着笑,这样问道:‘晓得错?请问,错字怎么写?’你看,说话蛮有水平的吧?小豹,有高度,也有风度,人也蛮靓的——”
梁晓刚和小赵对小豹也不算陌生了,就顺势点了点头。
阿豹很满意,慢慢吸了一口烟后,继续往下说:“小豹听了,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接着大声说道:‘还嘴硬,等一下我就打死你去——’那姑娘扑哧一笑,仰起脸来,微笑道:‘打啊,有本事你就打啊——’小豹的右手猛地一挥,就在那姑娘被吓了一跳的那个瞬间,他的手已经放到了自己的后脑;他淡淡一笑:‘我,我哪舍得打你哟’那姑娘大概也对他有了好感了吧,微笑着说道:‘我,我就知道你不敢打——’小豹纠正道:‘不是不敢打,而是不舍得打。’那姑娘被他逗得眉开眼笑,就这样说道:‘总而言之,是没有打——’小豹满脸笑容,接着说道:‘刚才,是开个玩笑,你,你不介意吧?’那姑娘点了点头。后来——”
小赵瞟了他一眼:“后来,后来怎样了?”
阿豹盯着小赵洁白如玉的脸庞,嘴角掠过一丝笑意:“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聊了起来,越聊越起劲。哦,那个词语,那个词语怎么说?”
“是,是相见恨晚吧?”梁晓刚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小赵凝视着他,点了点头。
阿豹竖起了大拇指:“嗯,不错,就是这个词。这一下,两人是相见恨晚了。再聊了一阵子,小豹微笑着对着那姑娘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外面太热了,到岩洞里凉快些。那姑娘脸红得像刚初升的太阳,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刚相识不到半个钟头,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肩并肩,向那洞口走去。后来,我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小豹告诉我,到了里面不久,那下面——”
“啪——”的一声,小赵把手中的饭碗压在了桌面上。
怎么了?梁晓刚一脸的惊愕。只听小赵呵斥道:“阿豹,你这家伙,跟孩子你也说这些?!”
阿豹讪讪一笑:“孩子?以后,以后他会懂的——”
“以后?以后是以后,现在不能说这种——”
“唉,这故事,说不下去了——”说着,阿豹望着梁晓刚,带着不能把故事说完整的一丝歉意。梁晓刚回了个眼神,意思是说,没什么的,能够听到这里,也蛮不错了。
也就在这时候,小赵站起身来,这样说道:“阿豹,我饱了,我到外面走走——”
阿豹微笑道:“那,那你就去吧。哦,回家的路,记得吧?”
小赵瞪了他一眼:“放心吧,巴掌大的地方,就两条路——”
“嗯,晚上,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吃饭?那是肯定记得的——”小赵说着,向门口方向走去。
大概是估计小赵已走到了街面上,听不到屋子里的声音了,阿豹微微一笑,这样对梁晓刚说道:“你小赵婶,那身材,那脸蛋;每天夜晚——”
梁晓刚像是听出了什么,岔开了话题:“哦,阿豹哥,你说,一马一炮光头老帅,能够守和对方的单车吗?”
阿豹沉吟片刻,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守不和!”
梁晓刚按捺住心中的得意,扒了一口饭,不动声色的问道:“守不和?为什么呢?”
阿豹扔下那已燃到尽头的香烟,缓缓说道:“马走日,不是直线,迟早要被对方的车捉住的吃掉的。到时你只剩一炮,就肯定输了。”
梁晓刚点了点头,再扒了一大口饭后,接着说道:“那,那双炮呢?”
“守得和,肯定能守和——”
“为,为什么呢?”由于以后有可能用得上,这一次,梁晓刚倒是真心请教了。
“你,你把一炮放在老帅底下,这样一来,对方的车既不能当头将军,也吃不了你的这颗炮。剩下的一颗炮,你用来走闲招。单车抓单炮,肯定和棋了——”
梁晓刚暗自高兴、也暗自好笑,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后,将饭碗在阿豹眼前一晃,接着放到了桌面上,说道:“嗯,原来是这样;哦,我吃完了——”
阿豹凝视着他,像是在逼视一个陌生人。那眼神里,满是感慨和不以为然。
怎么会是这样呢?我,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他这眼神,怎么这么怪、这么陌生?梁晓刚一时觉得老大不自然。
阿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饭碗,接着说道:“梁弟啊,你怎么这样吃饭?碗里的饭拢起来,还有一大口——”
甫一听到这样的话语,梁晓刚是颇不以为然的:不就是一口饭吗,何必这样小题大做?然而,当他定睛细看阿豹的饭碗时,甚是惭愧起来。原来,阿豹的碗里,一星半点儿饭粒菜叶都看不到,就像刚用清水洗过一样!
除了钻到地底下,就剩下把碗里的饭扒干净了;梁晓刚选择的,是后者。
梁晓刚打扫战场时,阿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而得意的微笑。
梁晓刚边扒饭嚼饭边想:真想不到,阿豹这样的人,会如此珍惜一粥一饭!和他相比,我真有点无地自容了。哦,那几句诗是这样的:
锄禾一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或许,他已经背不了这样的诗句。然而,背得了的我,现实中的表现又怎样呢?看来,读死书唱月亮光,是没有用的。哦,大概是别人口袋里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因此,他才会如此珍惜。只是,既然懂得这一点,为什么就不能走正路呢?难道他就打算一条路走到黑?这,这不太好吧?的确,有些时候,他桌面上的菜肴,也说得上是丰盛;不过,这会是长久之计吗?一时与一世,这其中的关键,不能含糊啊。如果有那么一天,他的这一招不管用了,又将会如何呢?一个人,总不能——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的望了那架木楼梯一眼。
木楼梯依然立在那儿,暗暗沉沉的。
如果这家木楼梯会说话,此时此刻,她会说些什么呢?
自然,木楼梯没有回答他。
哦,小赵又会想点什么呢?这木楼梯一带的故事,阿豹会说给她听吗?或许,或许不会吧。
这样想着,转头看阿豹的时候,只见阿豹正微微抬起头,望着楼板;接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两支香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