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易大师一时动了慈心,收下了唐执真,那孩子一直都在熟睡中,细看小脸扑红,甚是可爱。易大师正寻思着该将这孩子如何安置,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师弟!”
易大师眉头一皱,心内暗道,“不好,是我那疯师姐来了,却不能让她看到这孩子,不然恐被她吓到。”
于是对着外面说道,“师姐请稍等,我,我在换衣服。”
“你怎么跑到书房换衣服来了?”疯师姐道,“书房应该是饮茶和看书的地方。”
易大师正着急如何把襁褓中的小孩藏起来,疯师姐的声音已是到了门口,“师弟,在书房换衣服可是对书籍的不敬。”
听到书籍二字,易大师灵机一动,急忙将书架上一幅临时挂着观赏的书法掀开,把书架上的书抓出一叠来,将襁褓放在空出的位置上,这才舒了一口气。
“师弟,这是谁写的字?写得这么难看。”疯师姐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既然难看,还管他是谁写的呢。”易大师边说边转过身来,道,“师姐,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疯师姐刚说着,目光又瞥到易大师刚才匆忙拿出来放在地上的一堆书,话锋一转,道,“师弟,你怎么把书放地上?老师以前教过我们,对书要比对什么都好,看书要比看什么都重要。”
“师妹说的是,我刚刚整理书架,现在正要把这几本书搬到书桌上,这是我挑出来近期要用的。”
“那我来帮你吧。”
疯师姐说着便弯下腰动手起来,易大师赶紧把地上的书都捧起来,放在了书桌上,疯师姐帮忙叠得整整齐齐,还一本一本的用手把边沿摆正,对齐,嘴里喃喃道,“老师不在了,现在你们没有一个人关心我。”
易大师道,“师姐此话怎讲,师弟我现在不就在你身边吗?”
“那你告诉我,阴阳侯来的时候,你帮我问了吗?”
易大师一愣,想了一会才道,“问了,师姐,每次来都有问。”
疯师姐眼神一亮,抓住易大师的手,欣喜的问道,“怎么样?这次是不是有消息了?”
“没有。”易大师摇摇头。
疯师姐将易大师的手一摔,脸上由晴转*****你们都在骗我!你们没有在找他,你们一直在骗我!”
“师姐——”
“你不是个好师弟!”疯师姐眼眶中泪光闪闪,“如果老师在,他一定不会让你们对我这样的,他一定会帮我找到小师叔的。”
易大师连连叹气,面对疯疯癫癫的师姐,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师不在了,你们没有一个关心我的。”疯师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就要往书房外面走去,易大师看着她走,心上悬着的一块大石头徐徐落下,心想小孩终于不会被她发现,不然就麻烦了。
岂知,就在疯师姐一脚刚刚迈出门外的时候,忽然在她的身后,就在书房里,响起了一句小孩的哭声。
易大师心头一紧,暗暗想道,“糟了!”
果然,疯师姐闻声停步,将脚收了回来,转身看看易大师,又看看书房四周,说道,“我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话音刚落,又响起了一句小孩的哭声。这次,疯师姐找到了哭声的出处,就在书架上那幅书法的后面。
疯师姐一边向着那幅书法走来,一边说道,“我曾经听老师说过,小孩的哭声和女人的哭声,是这个世上最容易令男人心软的声音。师弟,你为什么要把小孩的哭声藏起来,你是怕自己心软吗?”
“师姐!哎——”
易大师担心疯师姐把小孩吓着,赶紧拉开那幅书法就要将小孩抱起,哪里知道疯师姐动作比他快了不知多少,身形一动,早已抢在了易大师前面将襁褓一抓,双手再迅速往胸前一收,竟然已经把小孩抱在了怀里。
那小孩被这么一抓一抱,一下子哭得更凶了。
易大师急道,“师姐,快把他还给我。”
疯师姐嘻嘻笑道,“这个小孩,是你和谁生的啊?”
“是朋友刚刚送来要书院收留的,师姐,你快把他还给我吧。”
“朋友?”疯师姐翻了一下白眼,道,“什么样的朋友,比你师姐还重要?”
“师姐最重要,师姐最重要!”易大师哭笑不得,“这小孩不重要,师姐,你快把他还给我吧。”
“不。”疯师姐用手指逗了逗襁褓中的小孩,那小孩又哭了一下,疯师姐说道“不要哭了,以后我来陪你玩。你没有人要,我也没有人要,以后我们就是一对了。”
说罢又做了一个大笑脸,那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疯,还是傻。
奇怪的是,那孩子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却就不哭了。
疯师姐高兴的说:“这孩子我喜欢,我要教他武功。你们这帮书生只知读书,不会武功,容易受人欺负。我要把这孩子教成像小师叔那样——不,小师叔武功太高了,我教不来。我自己的武功还都是他教我的呢。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对了,我要让他成为像小师叔那样的绝顶高手。”
“我可以先教他,然后别人也可以教他,最后我再找小师叔教他。”疯师姐紧紧抱着小孩,似乎已经陷入深深的幻想中。
情况来得太快,饶是易大师境界高深,精通大道,也一时只有发呆而已,站在原地手足无策,心内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疯师姐抬起头来看着易大师,问道:“师弟,这小孩有没有名字?”
易大师心内暗道,“师姐,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啊?”,饶是如此,也只能无奈应道,“有名字,叫唐执真。”
“唐执真,执真,执真——”疯师姐喃喃念道,忽然想到什么,面露喜色道,“师弟,你想起来么?当年老师教我们,说最难做到的就是一个真字。”
“没错。”易大师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他们的老师,也似乎想起了当年师姐和他们一起研读经书,交流领悟的情景,眼下,当年那个不仅美丽超凡而且聪慧过人的师姐,却成了蓬头垢面的疯师姐。
“给他起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是一个像老师一样不一般的人。”
疯师姐边说边往书房门口走去,易大师眼睁睁的看着她抱着小孩走出书房,欲言又止,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发愣许久,终于自言自语道,“天意,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