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媛目送一行人离开,自己也转身向府内走去,边走边对一旁的锦绣说道:“你瞧,王爷对媺儿果然和对旁人不同!”锦绣劝道:“二小姐现是公主的身份,王爷自然要另眼相看些。”
说话间走到小湖边,钟媛来到一块圆石上坐下,眼望着湖水木呆呆出神。此时已是入秋,又在清早,湖边开阔,一阵凉风吹来,钟媛打了个寒战。锦绣劝她回去,她只是不听,身边又没有别人,只好自己回落霞坞去取衣裳。
郁凌峰远远看见湖边的倩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见钟媛一个人坐在石上,身子微微颤抖,仿佛风中的一枚花瓣,心中陡然涌起怜惜之情,脱下自己的外衣想要为钟媛披上,想了想终觉不妥,摇了摇头道:“侧妃将这个垫在石头上坐吧,当心着凉!”说着将手中的衣服递到钟媛面前。
钟媛这才发现有人在自己身后,定睛一看,认出是前几日见过的郁总管,手中拿着一件衣服,自己本就有些凉意,此时也未多想,伸手接过来,轻轻披在身上,笑道:“总管今日又该当值?每次遇见总管,总要麻烦您!”郁凌峰道:“卑职在府中当差,理当为主子效命,何况这些都是小事,侧妃不必放在心上。”
钟媛一笑,问他何时入府,又问他身世,郁凌峰一一答了。原来这郁凌峰之父乃是老王麾下的一名军官,随军出征战死疆场,他的夫人闻讯挥刀殉情,留下四岁的孩儿就是郁凌峰。老王怜惜他年幼丧亲,将他带入王府亲自教导,他自己也肯用心,所以年纪轻轻就已当上侍卫副总管之职。
锦绣拿着一件披风回来,却不见钟媛的影子,微微一惊,心中清楚这位主子的性情,深恐她一个想不开做了傻事,急忙沿湖寻找。正着急,见不远处的太湖石边站着一男一女,走过去一看,正是钟媛和郁凌峰,原来两个人谈谈笑笑,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好远。
锦绣跑过去拍着胸口道:“我的小姐,怎么不在原地等我!您和郁总管倒聊得开心,可把我吓得要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郁凌峰脸上一囧,解释道:“我见侧妃一个人站在湖边,恐怕出危险,所以过去问问,想不到害得姑娘担心了,还请姑娘恕罪!”
锦绣却并没有多想,笑道:“总管言重了,我不仅不会怪您,反而还要谢您!我家侧妃正因为媺侧妃出远门担心,一个人闷闷不乐,不知郁总管想了什么法子开解,我瞧着侧妃倒开心了不少!”
钟媛听锦绣说起钟媺,恐怕她言多必失,拍了锦绣一下道:“好没规矩的丫头,见了总管也不见礼,只管站在这胡说,!我要去给老祖宗和太妃请安了,你快随我去吧!”说着朝郁凌峰点了点头,拉着锦绣匆匆离开。
钟媺一行已经出城,福子和玉蟾坐在钟媺身边,见钟媺一路上闷闷的不肯说话,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一个说:“我自打进府,十余年从没出过府门,今天托侧妃的福,能去南省逛一遭,真是想也不敢想!人都说王府里富丽堂皇,我倒瞧着外边的东西色色的比王府里好!”另一个说:“刚刚大小姐送您出门,我看她真情流露,担心的很!毕竟是亲姐妹,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到了关键时刻到底和别人不一样!”
钟媺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味着早上钟媛说的那几句话,既吃惊,又疑惑,总觉得以自己对元熹的了解,他绝不至于是个草菅人命,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可是细细想来,王府里这几个侍妾,除了禄儿,个个死的蹊跷,钟媛的话又说得有鼻子有眼……钟媺揉了揉额头,任她想破这颗聪明机灵的小脑瓜,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其实她自己还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她心中,事情的原委和自身的安危都不重要,她只是不希望元熹是个坏人罢了。
福子见钟媺仍旧不说话,只当她是因为昨天元熹那几句重话在闹别扭,想了想又笑道:“刚才王爷扶您上马,我见小丫头们都在那偷笑呢!这么多年,从没见王爷对谁这样用心,难怪她们瞧着新鲜!依我看呐,王爷那是为着昨天的事给您赔不是呢!只是他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总拉不下脸来道歉。”说着轻轻推了钟媺一下,“我看还得侧妃您先对王爷说句话,才能缓和僵局,否则您在车里别扭,王爷在马上别扭,可苦坏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了!“
钟媺透过车内的纱窗看了看元熹,见他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瑞保骑马跟在一旁也是抓耳挠腮一脸苦相,也不禁心中好笑。想想此事确是自己不好,元熹一向只有被人日思夜盼,你争我抢的份,又怎么受得了自己硬把他推给别人!自己只顾姐姐开心,自己安心,却忽略了他的感受,也实在自私得很。何况此行道路遥远,如果一直如此,倒当真是苦了这些仆从。
看看天色已近中午,想了想掀开纱帘略探出头去喊道:“王爷,早上走得匆忙没顾上吃早饭,现在肚子早就饿了!左右咱们并不急着赶路,你常出门,这附近可有镇甸,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带我们去尝尝?”
元熹回头看了她一眼,依旧绷着脸道:“前边是个小镇,有一家老店饭菜不错,地方也干净,咱们就去那吃饭。”说着一马当先向前驰去。
不久来到镇上,停在一家客栈门口,元熹下马来到车前,抱起钟媺轻轻放在地上,钟媺想起福子的话,只觉得脸上发烧,又不好拒绝,只好快步走了进去。来到店内,果然桌椅整齐,一尘不染。瑞保要了个隔间,安顿元熹、钟媺并福子和玉蟾在里间坐下,自己带着车夫和几个随从坐在外边。
店伴送进茶来,钟媺亲自倒了一杯送到元熹面前,略有些讨好地说道:“我瞧你一路都没喝水,如今虽然太阳不那么毒辣了,可到了中午毕竟还是热的,你不比我们坐在车里,要多喝些水免得上火。”
元熹默然接过,轻呷一口放在桌上。不一会儿店家端上饭来,钟媺拿起筷子夹一块鲑鱼放到元熹面前的碟内道:“我瞧这鱼卖相倒好,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说着调皮地瞥了元熹一眼,“劳王爷先替我们试试!”接着又问南省风土人情如何,路上可有什么名胜可览;又叫元熹给讲讲平日出门的趣事。
钟媺身为钟家幼女,一向乖巧伶俐,深得父母兄长宠爱,这撒娇撒痴一项本是专长,元熹又并不是严肃刻薄之人,如今钟媺安心哄他,如何能招架得住!开始还故意冷着脸不理睬,只几个回合早已笑逐颜开,谈笑风生起来。
等到酒足饭饱,休息已毕,一行人结了饭钱来到门口。瑞保带人拉过车马,正要服侍钟媺上车,一匹枣红马忽然欢快地嘶叫一声,朝钟媺喷个响鼻。钟媺走到近前,认出正是自己前日同元熹外出所骑那一匹,心中也自高兴,抚摸着马头道:“你这畜生倒有灵性,只骑过你一次,竟就记住我了!”
那马低着头,任由钟媺抚摸,驯服无比。钟媺更是高兴,转了转眼珠笑着对瑞保说道:“你骑了这半日的马,想必骨头也颠得散了吧?”
瑞宝不明就里,笑着回道:“我整日跟着王爷,连沙场也去过不止一次,这点路算不得什么!”
钟媺摇摇头,故作认真地道:“你是王爷的贴身跟随,身上责任不小,这次出来又没带别人,你若是累倒了谁伺候王爷!”说着又假装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今天我替你骑马,将车让出来你坐,让你好好歇歇!”
说完冲瑞保挤挤眼睛,咯咯一笑,认蹬上马,绝尘而去。元熹早已识破钟媺的伎俩,只在一旁看好戏,并不出声。眼瞧着钟媺诡计得逞,朝瑞保丢下一句“你就坐车!”打马朝钟媺追去。
直到晚间住店,元熹拿着地图计划路线,钟媺和福子、玉蟾在一旁闲聊说笑。瑞保挪到近前,一脸委屈和讨好的神情:“王爷,明天还是请侧妃坐车,让奴才骑马吧!那马看似驯服,其实顽劣得很,况且一路上车马行人也实在不少。侧妃身份高贵,倘若有个闪失,让皇上和老祖宗知道是因为奴才贪图安逸,定要治奴才个死罪!”
元熹心中一阵好笑,也不说话,只抬头看着钟媺。钟媺知道瑞保和福子、玉蟾同乘一车必定不自在得紧,想想自己也玩得够了,笑道:“久不骑马,颠得我骨头疼!瑞保,明日我可再不将就你了,我要坐车,那马呀,还是你骑吧!”
瑞保一听,如蒙大赦,打了个千道:“谢侧妃体谅!谢侧妃恩德!明日您只管坐车,我叫人给您多铺几层垫子,保管不会硌疼了您!我再到街上捡好吃的点心糖果给您多买一些放在车里,再沏壶好茶,您和两位姐姐一路边吃边聊边看风景,奴才在外头给您护驾听呵,倘若有一点不满意,尽管叫王爷捶我的皮!”说罢一拍脑门,“我这就去办!”一溜烟跑出门去。
钟媺和两个丫头瞧见他那滑稽的样子,对视一眼,个个忍不住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