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皇宫?”钟媺见他说的一本正经,知道不是同她玩笑,神色不由得紧张起来。
元熹点点头,问道:“这些日子咱们用心访查,你觉得甘郎国如何?”
钟媺想了想道:“军纪整肃,政治清明,国富民丰!”
元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面露忧色道:“还要再加一条——民风彪悍!所以,它虽然地处偏远,却决不能小觑,如此虎狼之国,即使它不挑衅,咱们也不得不防,何况如今朝中极可能藏有内鬼,甘郎国此次来者不善,我一定要把最详细的情报弄到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钟媺奇道:“你说这话倒也有理,只是这深更半夜的,皇宫内并无朝臣议事,即使让你找到了奏章,倘若尽是张官贪赃、李官枉法,东边闹水,北边火灾,全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岂不是白白涉险!”
元熹轻刮了一下钟媺的小鼻子,笑道:“亏你能想出这许多词来,只是观察却还不够细致,我近日细细观察他们朝中规矩,见每晚都有一个时辰是朝中重臣进宫议事的时间,瞧进宫大臣的服饰,每晚议事之人各不相同,推算下来今天该是武将进宫,因而今天前去,必有收获。”
钟媺点头赞叹元熹心思缜密,又听他言之有理,知道此行非去不可,多劝无益,又想了一下,点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行!我是去皇宫内探听消息,是刺客,不是绥靖王前去饮宴!到时候会遇到什么危险,我自己都说不清,你不能去,乖乖留在这等我回来!”
“我就是因为危险才要一起去!两个人一起,总会有个照应,那是皇宫大内,必定高手环俟,守卫森严,何况按你所说,今天又都是武将进宫,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
元熹见钟媺语气诚恳,神情认真,知道她是真心替自己担忧,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再次将钟媺揽入怀中,轻声道:“你担心我,我好高兴!只是你要知道,如果让你涉险,我的担心比你只多不少。我去冒险,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你却大大不必;何况你若跟去,我还要分神照顾你,岂不是更加危险!”
钟媺瞪着元熹,神情大是不满:“凭什么你就认定我如此没用,只会给你添乱!我虽剑法上技不如人,轻功却未必逊色于你,左右今天并不是去刺杀皇帝,只要咱们足够小心,何愁不能全身而退!你不是要去探听消息吗?多一双耳朵替你去听,多一双眼睛帮你去看,有什么不好嘛!”
说着,转身坐在庭前的石阶上,以手托腮道:“我好想四哥啊!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最懂我,从不嫌弃我,无论去哪儿,都肯带着我!我也并不曾给他惹什么麻烦嘛!”
元熹瞧着她犯小孩脾气,怜惜之意又起,实在不愿看她不开心,又想到留她一人在此,也并不安全,不如带在身边更安心些。无奈只好走到她身边坐下道:“你这丫头,懂事起来哄得老祖宗和太妃团团转,任性起来,又让人不知拿你如何是好!”
钟媺将头扭到一边,索性来个不听、不看。元熹一阵好笑,拿手肘碰了碰她道:“要带你去,也并非完全不可,只是倘若你的轻功和剑术一样水准的话……只怕连宫墙都进不去!”
钟媺一听元熹答应带她同去,立即回嗔作喜道:“这个容易!你我就在去皇宫的路上来个比试,我若比你先到,你自然不必再担心什么,倘若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差劲,当真羞也羞死了,我就二话不说,乖乖回来,绝不再纠缠于你,如何!”
说完也不等元熹回话,径自走进房去,再出来时,已是一身黑衣,干净利落地立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元熹。元熹无奈,只好也进屋收拾一番,两人关好门户,越墙而出。
钟媺从墙头落下,双足在地上一点,立即发足疾奔,当真是轻如落叶,翩若惊鸿。元熹之前看她登山骑马之姿,早已隐约猜到她些许会些轻功,经过庭中比剑一事,只当她轻功也必稀松平常,如今才知道自己完全料错,倘若不全力追赶,当真要被落下!
于是不再怠慢,提气追了上去。钟媺先时还洋洋得意,岂料只是一刻疏忽,元熹已从身边掠过,她心中不服,提气疾追,却总是和元熹相差一射之地,正没主意,忽然“哎呦”一声。
元熹闻声急忙回身去看,身后面一片漆黑,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钟媺的影子!急急地四处查看了一番,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元熹眉头深锁,懊悔地朝自己的头狠狠打了一拳,深恨自己为一时意气,几个时辰之内两次与钟媺比试,一次险些伤了她,这一次更是把她弄丢了!
想到自己身在异乡,并无援手,况且敌暗我明,以自己行事之小心,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着了人家的道!俗话说关心则乱,元熹此刻根本无法正常思考,满脑子都是不知道钟媺现在被带到何处,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受到折磨。
正着急间,忽听空气中有细小暗器袭来的破空之声,元熹不敢怠慢,急忙扯下一片衣袖凌空一抓,将暗器抓在手中,定睛一看,竟是一枚精致小巧的耳环——不久之前还明晃晃地挂在钟媺的耳垂上!
元熹此刻反而冷静下来,知道对方既有此举,必定是要以钟媺为人质,要挟自己,这样一来,钟媺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想通了此节,元熹稳了稳心神,略微思索了一下耳环射来的方向,提气朝那边跑去。
只是这一路元熹越跑越心惊,原来这正是通往皇宫的方向,如此看来敌人极有可能就是甘郎国君的手下,倘若当真如此,那么一来自己的行踪和目的已然完全暴露,二来如果对方以钟媺为要挟,让自己做出卖国家的事情,自己到时该怎么做!
不知不觉来到皇宫墙外,元熹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隐约看见前面有一个黑影,元熹知道那人一定是在等他。于是强自收束心神,拔出长剑,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
那人始终不曾动弹,静静站在那里,直到元熹距他仅有五步之遥。元熹练武之人,目光锐利,借着月光,已经能够看清对方的脸,这人脸上并没有任何遮挡,元熹定睛瞧去——等等!那不是……纤弱的身影,恶作剧的表情——当朝的银阳公主,钟府的二小姐,他绥靖王的侧妃钟媺正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调皮地望着自己!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从喉头慢慢回到腹中。这一番经历虽然时间不长,却让元熹真切地体会到钟媺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倘若钟媺真的被掳走,倘若对方真的用钟媺来要挟他,天知道他会不会真的为了她做出什么自己也难以原谅自己的事情来!
钟媺见元熹立在那发愣,自己走过去得意道:“我赢了!”
元熹看着她笑嘻嘻的表情,想到自己刚才的担心与焦虑,忽然觉得无比的委屈和愤怒,虎着一张脸冲钟媺低吼道:“谁准你这样乱跑!你若出事,让我怎么办!”
钟媺从未见元熹对自己发脾气,况且自己正在得意,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小嘴一扁,泪水在眼中直打转,但转念一想,又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夜探皇宫本就无比凶险,元熹心中担着两个人的性命和整个朝廷的安危,自己在这个时候开这样的玩笑,他怎能不气!
无奈只好收住眼泪,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想要认错,却又难以开口。一抬头见元熹气得额头青筋爆出,大滴的汗珠正顺着脸颊流淌,灵机一动,便不做声,只掏出手帕轻柔地替他擦拭。元熹抬手去挡,反被钟媺一把握住。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元熹的心也无奈软了下来,想想还有正事要做,只好放缓声音道:“这一次先给你记着,再要胡闹,一定狠狠惩罚你!”钟媺讨好似的点点头,收起手帕,随元熹一起翻墙进入皇宫。
进入皇宫一看,虽然一般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与本国皇宫相比却又粗陋许多。两人蹑手蹑脚,小心地避过巡夜的侍卫,一点一点朝议事之所摸索而去。
好在这座皇宫不大,一会儿工夫,两人来到一座殿前,见匾额上写这“议政殿”三字,殿内灯火通明,隐约可见五六个人影聚在一起。元熹和钟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轻轻一纵,跃上屋顶。
不想此殿屋顶非砖非瓦,而是直接用泥灰抹砌而成,并不能揭开瓦片探听屋内情况,元熹只好让钟媺伏在屋顶等他,自己使一招倒挂金钩,悬在一根柱子后面,侧耳细听。钟媺哪里肯乖乖呆在屋顶!只见她瞅准檐下一根横梁,如一只松鼠般轻巧地跃了上去,将身子缩在屋檐与梁柱之间,透过窗户间的缝隙,舒舒服服地朝里边望去。
元熹暗叹钟媺的聪明,于是也依葫芦画瓢,伏在钟媺身边,眯起一只眼睛,去看殿内的情况,只看了一眼,却禁不住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