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细?”
元熹点点头,“六皇子奉旨带甘郎国使者检阅我朝军队时便已察觉那使者对朝廷军务似乎非常了解,后来又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带着皇上的赏赐亲自来到甘郎国,这种感觉就更加浓烈了。只是他身为钦差,身边有无数人以伺候的名义监视着,实在没有机会查明真相。”
“你是说朝中有人通敌,把咱们朝廷的军情国务出卖给了甘郎国君?”
元熹的表情无比谨慎,“也许是,也许不是。或许是甘郎国君派了奸细前去刺探也未可知。只是无论哪种可能,如今敌暗我明,都不是一件好事。上次他们进献的国书,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谁敢贸然挑战中原大国!”
看着元熹的眉头越锁越深,钟媺的心头也被深深地担忧所笼罩,“如此说来,两国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元熹“哼”了一声,“在所难免又如何!我泱泱大国,数百万军士,焉将它滨海小国放在眼里!我只恨那通敌卖国之人,上负皇恩,下愧父兄,枉自为人!”
钟媺长吁一口气道:“难怪从离府那天起,你就每天坚持学甘郎国语言!也难怪你一路如此审慎,时而骑马,时而坐车;时而要我女扮男装,时而又要我以女儿装示人。想来倘若朝中真有奸细,提防得最紧的自然是你绥靖王了!”
元熹看了看钟媺,歉然道:“皇上因为你精通甘郎国语言,所以执意要你一同前来。可是这一趟既要刺探军情,又要查究奸细,实在是太过凶险!我本打算让你留在临州,等我回去,然而我若独自离开,实难掩人耳目,不如带上你,倒有一个游山玩水的名目。只是这样一来,你就被卷入危险当中了!”
“谢天谢地!”钟媺俏皮地斜睨他一眼,睫毛轻轻颤动,小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皇上密旨上明明让你我一同完成任务,你若一个人来,岂不是抗旨不尊!何况我虽然也曾随外祖父四处游历,但那终究只是游玩罢了,哪如这次这般惊险刺激!”
钟媺双手一拍,两眼放光道:“想不到我钟媺也有机会像传说中的女侠一般,深入险境,为国效力!”
元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她不但不惧危险,反而如此兴奋!无奈的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傻丫头!你以为这是听书看戏吗?咱们此刻是真的身处龙潭虎穴,一个不小心,就要粉身碎骨的!”
忽然间握住她的双肩,元熹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所以,我要你听好,从现在起,一切都要听我的,不准随意乱走,惹人注意;不准乱逞英雄,轻举妄动;不准……”
“到底还有多少‘不准’嘛!你这个样子好像爹爹,难道我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惹是生非的丫头吗?”
钟媺撅起小嘴,一脸委屈,元熹看在眼里,心中立即升腾起一股柔柔的爱意,宠溺地捏捏她的小鼻子,哑声道:“不准撒娇使性,乱我的心智……”
自此,两人每日联袂外出,或潜入军机衙门,暗查军情;或徜徉于闹市,探访民意。这天傍晚闲来无事,元熹竟在离住所不远的小溪中钓到一条尺许长的大鱼,钟媺欢呼雀跃,立即动手整治,不一会儿,酒饭齐备。
元熹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细品,只觉得鲜香软嫩,美味至极,赞道:“想不到你一个娇滴滴的公府小姐,竟有一手好厨艺!”
钟媺得意道:“我曾随外公和师父在山中清修数月,他们两老都是喜欢安静之人,身边并不多带仆从,煮酒烹茶全赖我一人,倘若没有好的厨艺,怎么能让师父收我为徒,教我功夫!”
元熹看着她欢欣雀跃的样子,一颗心就也不由自主的快乐起来,沉醉于这个小小女子所携带的神秘能量,仿佛只要跟她在一起,心中就会充满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力量,一种傲视一切困难的勇气!
酒微醺。
钟媺偶然回头,不经意间瞥见庭中几株花树俏立风中,花叶随风舞动。一时兴起,从桌上拿起元熹的佩剑,来到花树当中舞起剑来。一把剑在钟媺手中时削、时刺、时挑,动作刚柔并济,忽而是舞者之灵,忽而是武者之劲,直看得元熹眉飞色舞,随手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以扇作剑,同钟媺对舞起来。
钟媺见元熹虽然以扇当剑却法度森严,招式精奇,心中先是一叹,进而忽然想道:人都说绥靖王年轻有为,不但谋略出众,而且武艺超群,不知是真是假,不妨借此机会试他一试!
主意已定,钟媺暗暗收敛心神,舞步渐少而杀招频现,一心一意与元熹比试起来。元熹一看便知其意,见钟媺招式之中虽然仍有花拳绣腿之嫌,偶尔却也有精微之式,联系钟媺以往的种种本事断定她必定曾得高人指点,心中一喜,招式渐精,也要安心试试这小妮子的能耐!
谁知元熹这次当真是高估了钟媺,不出几式,钟媺已觉气喘,再挺过几招,钟媺只觉的周身全是扇影,虽是一把折扇,威力却比自己手中利剑强过百倍,渐感力不从心,终于眼睛一花,脚下一滑,娇呼一声,倒了下去。元熹觉出不对,深怕伤到钟媺,连忙收招,终于赶在钟媺倒地的前一刻,将她拎了起来。
钟媺这一次着实被吓得花容失色,双眸紧闭,脸色发白,缩在元熹怀中一时缓不过神来。元熹看在眼里,受惊的她展现出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柔弱之美,躲在自己怀中,楚楚堪怜,心中不由自主激起一股怜惜之情。
低头在娇嫩的唇上轻吻一下,双手轻轻拍着钟媺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是我不好,明明是玩笑,却认起真来!还好没伤到你,否则真是罪该万死了!”
钟媺静静躲在元熹怀里,第一次感到他的怀抱好安全,好舒适,躲在里边,好安心。听着他柔柔的嗓音,心中慢慢踏实下来,又赖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脸上尽是害羞惭愧之色,小声说道:“想不到你武艺这样高强!”
元熹大笑着拍了拍钟媺的头道:“是你太差劲了!终于让我发现,你也有技不如人的时候!”
钟媺脸上一红,扭捏着走到一边,默不作声。元熹只觉好笑,走上前去,一本正经道:“好好好,又是我错!你并不差,只是离顶尖水平还差那么一点点!”
钟媺抬头斜睨元熹一眼道:“你不必哄我,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自然知道,况且师父并未认真教我武功,说起来也并不算十分丢他老人家的脸面!”
元熹坏笑道:“我却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说着猛地将钟媺打横抱起来掂了掂,在空中转几个圈,惊得钟媺紧揽住他的脖子,连连尖叫,这才停手,钟媺轻轻一推元熹,打算逃开,却又被元熹一把拉回怀里,将脸贴着她的面颊,轻声问道:“不止一次听你说起这位师父,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是何方高人,琴棋书画样样用心传你,为什么这武功上却专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来教你?”
钟媺听元熹口气似有轻视之意,不满地拿指甲轻掐元熹道:“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师父从来没有教过我剑术,只是师娘教我舞剑,他看得高兴了偶尔指点我一招半式罢了!”
元熹存心逗她,故意道:“哦,想必是你的师父自己在武艺上也属平常,为免露怯才不肯教你喽!”
谁知钟媺竟而当真,从元熹怀中挣扎起身,站在当地,嗔道:“我师父乃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之所以不教我,是因为他和外公都觉得我身为世家之女,实在不适合舞刀弄棒,打打杀杀。学学剑舞,用以自娱尚可,认真修习功夫,却大是不必!”
钟媺喘了口气,撇了撇嘴又道:“不过,师父也说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与人打斗的功夫固然不适合我,这逃跑自保的功夫嘛……倒可以学学。所以他老人家茶余饭后,也曾随意将这世间上乘的轻功教给我几招,王爷若肯赏脸,咱们再来比过就是!”
元熹靠在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好整以暇地看钟媺在那认真地维护师父的名誉,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小脸因为气愤而微微泛红,只觉得她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活得那样真实,那样自在,让自己的内心不由得涌起欣羡之情。
等钟媺说完了,元熹才笑着开口道:“好,就再与你比试一番又有何难!只是不是今天——”说着,神情严肃起来,“今晚,我要夜探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