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因为公交有几天是不会经过他们的宿舍的,其他人都备上了自行车。然而这个规矩,乐婳却不知道。
为什么今天没有公交?乐婳心里纳闷着。
情急之下她掏出手机,在搜索上打上学校的名。跟着导航慢慢地挪向学校。
结果果真又迟到了。
转眼就过了3月。天空开始变得高远起来,乐婳偶尔抬起头可以看到成群的候鸟缓慢地向北方飞去。翅膀覆盖翅膀的声音在天空下清晰可辨。闭上双眼似乎就可以看到那些弥漫着清香的北方林区,成群的飞鸟在高高的树林间飞行。
每个月都有测试。
据乐婳在班里认识的朋友乔可所说,这不是一般的测试。是把一些实力均匀的学生带到一个钢琴房,轮流比试,不过前提是演奏的内容要相同。
乔可是个典型的东北女孩,豪爽,爱交朋友。自从乐婳上学第一天,她就主动介绍自己,每天帮乐婳解决些小又繁琐的事情。譬如,盛饭,请假之类等等。久而久之就成了不离身的好朋友。
这个学校以接近百分之百的入学率在全音乐界几乎无人不知。所以,在这个学校里如果要进前60的话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吃饭的时候乔可问起乐婳的情况,乐婳说很还好啊就是准备测试有点儿累。
学生唧唧喳喳的声音在耳边越发的响亮,让本来安静的学校食堂变得躁动起来。
“那你肯定可以进前10了。”
乐婳叉了只虾仁,说“我哪有那么厉害,而且我还不太熟悉其他人的程度,弄得整天神经兮兮的。”
“啊?不用吧。你太认真了。”
“嗯?是吗?我是想,我是破格被校长录取的。如果成绩太差了,那就惹人说闲了。”
“嗯。“乔可点了点头,”也有道理哦。”
“算了,不说这些了。对了,你昨天为什么抛下我自己先离开了?”
“是吗……”乔可的声音越说越小。
“当然,从实招来。”
“没有啦,昨天有个师兄说想送你回家的。叫我避一下嘛。难道他没有来找你吗?”
“有”
“所以,你得明白我的用心。”
“我不明白,谁想要他送啊?你知道我肯定要拒绝他的。”
“那,乐婳小姐你想要谁送啊。”
“你再说一次?”
……
36
午后的阳光总是很好,带着让人疲怠的懒惰。乐婳靠着乔可坐在桦树下面,阴影从两个人的身上缓慢地爬过去。一朵云,然后还有一朵云。于是这些倒影就从她们两个人年轻的面容上缓慢地爬过去。明与暗有了颜色,风从南方像水一样地吹过来。乐婳开玩笑说:“不然我们俩一直躺在这,别去课堂了。”
“喂,这可不像你。怎么看你都是品行优良的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啊。”
“那是还是不够理解我。”乐婳微微挪动了下身体,换了个更舒服也更慵懒的姿势。
“看来你很向往自由?”乔可突然这样说。
“应该是这样的吧。”
“乐婳你想过除了钢琴你还要做什么吗?”
“没有了吧。”乐婳伸了伸腿,膝盖微微有点儿疼,也许快要下雨了。
“像我一样兼修歌剧吧。你不是一直都想再继续唱歌吗?不要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真的。”
乐婳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但是又好像没有彻底醒来,像是沉睡在梦里听到窗外打了雷下起雨,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感觉身上有阵阵的凉意,紧紧地裹了被子。对的,就是这样而已。
乔可转过身拍了拍乐婳的肩膀,说:“怎样,想过吗?”
乐婳站起来望着乔可,感觉梦仿佛醒过来了,在床上也听到外面哗哗的雨水声。
乐婳笑了笑,说:“嗯,我去。”
37
学院的钢琴室在东南方向的角落里,被桦树覆盖得几乎看不见那栋楼的外形。
模糊中有点高贵的城堡外形,是学院最老的一栋楼。
好像在复兴时期这座楼就有了。当年那些艺术家们应该也在这儿上课,弹琴吧。
今天是测试的日子。
乐婳推开了门。
“Tu viens, quel nom?”
“Bonjour, professeur。 Je m'appelle Eind。”
乐婳望着眼前的教授,是个法国人。满头白发,下巴留着短短的白胡须。有点微微发胖,坐在钢琴旁拿着支笔和本小本,好像在记录着什么。
乐婳走进去,发现有个很高的男孩子比她还早。他带着耳机,背对着教室门口。自己也只好找个窗户靠着。
不久,学生们陆续到齐了。测试也渐渐开始。
身旁的窗突然跳进一只猫,乐婳吓了一跳,一侧身手扶在了带有钢钉的墙边。
“啊。”乐婳轻轻叫了一声。尽管微弱的听不见,可是在寂静的教室里依然显得突兀。
乐婳看见自己的手掌被割破了,在书包里找着药布,却总也找不到。血慢慢地越流越多。
“诺。”眼前有手伸过来,拿着透明的药布。乐婳抬起头,黑色的眉,睫毛,瞳孔。樊晟从另一侧走过来,眼睛望着乐婳。
“啊?”乐婳又轻呼了一声。这次是惊讶。怎么会是他?乐婳心里有点儿小鹿乱撞。本来觉得他应该不太关注自己,可是递过药布的既然是樊晟,多少让她感到意外。
“樊晟,怎么了?”他隔壁的声音响起来。乐婳看到一双笑得眯起来的眼睛。
是他?第一天上学遇到的,陈以安。
陈以安笑着,露出颗虎牙和她打招呼:“嗨。”
乐婳突然感觉怪怪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因为她不想再让樊晟看见自己丢脸的样子了。
在乐婳低头的同时手被人握住了。抬起头发现樊晟在帮自己贴药布。他一只手托着乐婳的手,另一只手在乐婳的左手掌上贴着药布。可乐婳却在想,为什么他的手这么冰凉?
“以后不要叫来叫去的,别人在弹琴,你这样很令人讨厌。”
“哦。”乐婳低头应了一声。抬起头想说声谢谢,但看着樊晟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那句“谢谢”终究 还是被硬生生地吓了回去。
前面是一句“很令人讨厌“哎,谢谢”如何说得出口?
“Le prochain, Eind。”
等乐婳刚缓过神来,教室就喊了她的名字。乐婳紧抓着自己的左手,尽量避免让教授看见手掌伤了。走到钢琴边,她发现她的另一侧也是一个中国女孩。不过她的样子却没有印象。
教授沉稳地坐在两架钢琴的中间,用那支钢琴敲了一下另一架的钢琴,问:“Tu vas encore jouer Chopin?”
乐婳从些小缝隙中,看见那个女孩子的眉目间充满了自信。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不经意地说出:“不了,咱们中国人都很擅长弹肖邦,所以我从不跟中国人比肖邦的曲子。换个风格吧,来比一比莫扎特的选曲吧。”
乐婳感觉她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虽然对手不可小觑,但乐婳却认为她有点儿太过于高估自己了。点了点头:“Fine。你先弹,规矩是这样的吧?”
她竟然选择这首曲子?对面的女孩在弹奏时,乐婳听得格外的投入和认真。不过却丝毫紧张感都没有。她心里想,原来是这首。看来她的如意算盘也打得太烂了。
这首曲子是乐婳当年参加青少年钢琴演奏赛墨尔本站弹的那首,也就是获得金奖的那首。正因维也纳音乐学院的校长听了她弹的莫扎特选曲,才破格录取了她。就算隔了1个月没弹这首曲,但乐婳已经把曲子渗透了。
“到你了,同学。”
“好。”
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一旦接触音乐,乐婳就好像金蝉脱壳般,说简直换了个人也不为过。
她坐在钢琴凳挺直腰板,双肩打开。闭上眼睛,双手放于琴键上,享受着手指在琴键上游走时,再缓缓睁开双眼。那一刻,她的身上就仿佛安装了聚光灯,使人们的眼光不得不望向她。那个瞬间,她游走于琴键边的手指,陶醉于音乐的美好的神情,充满灵魂的肢体语言,踩着踏板的腿,全都是那么的美。
弹奏结束后,乐婳礼貌地三鞠躬。
教室里所有的人,认识的同学,不认识的同学,甚至教授都不约而同地送上响亮的掌声。
“Quand tu as commencé à jouer, j'ai peur。Maintenant, il y a très peu d'enfants comme vous cet â;ge peut aussi comprendre de la musique, c'est génial!”教授紧皱眉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Je suis également très heureux de t'avoir loué。De même, je vous remercie de reconnaissance sur moi。”乐婳难掩心中的喜悦,嘴咧得很开。
“Tu es très doué, à poursuivre ses efforts。Tu es très bien。Mais d'abord, faut essayer。”
“Il faut, merci。”
38
黄昏已经降临,每个地方都慢慢变得模糊,开始慢慢被夜晚覆盖。樊晟来到停车棚,刚准备骑上自行车走时。
看见陈以安和乐婳有说有笑地迎面走来。
乐婳双手锤了锤肩膀,显得有些累了。她伸了个懒腰,关节响了几下。“啊,还有这特殊功能?你太可怕了。“陈以安看着乐婳,嘿嘿地笑了两下。
“没有,太累了。”乐婳斜着眼睛望向以安,撅着嘴巴,有些可爱。
“哈哈,需要我背你吗?”陈以安拍了拍自己的背示意。
乐婳转过头,笑着说:“谢谢,不劳烦你了。”
“不过说真的,你今天弹的真的好棒。”
“你也不错。”
陈以安愣了一下,然后说:“那我为什么还会输给樊晟。”
这下轮到乐婳发愣了。因为她也没想到要怎么来回答这句话。不过,心里却想着:切,你当然没有樊晟好。
乐婳一瞬间呆掉的表情让陈以安笑疼了肚子。
“嗨。”樊晟扶着自行车不知觉就走到他们身边,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去。
“嘿,好巧。正说到你了。”陈以安很友好地把手搭在樊晟的胳膊。
那一秒,乐婳突然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头很晕。依稀中听见樊晟的声音。张开口,说:“樊晟,你……”还没讲完,乐婳就在不经意间倒下了。
樊晟下意识地扶住乐婳,然后说:“干嘛,喂,快醒醒啊。”
“我送她去医院吧。”
陈以安刚准备抱起乐婳,樊晟就抢先一步抱起乐婳,问:“她怎么了?”
陈以安苦笑了一下后,尴尬地收起双手。说:“我也不知道,乐乐刚才就说她很累。先送她去医院吧。”
“好。”
“樊晟,我来送乐乐吧。你的自行车还在这儿呢。”陈以安不明白樊晟为什么对乐婳的事情的态度格外不同。
“不用了。”
樊晟望着自己怀里的她,小小的脸蛋泛着红光,眉头紧锁着,嘴一直喃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樊晟这次说的特别温柔。
“我,我说,这么多年了,还能,能见到你,真好。”说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原本紧锁的眉头也放松了。
樊晟听到后,心里想着:你是在对我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