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这是2010的冬天。
7月10日。
树木依然葱绿。
这些厚重密实的树荫是没有四季的,只是林中的飞鸟和昆虫日渐渐少,于是整个城市也愈变得寂静。
光线锉去锐利的角,剩下钝重模糊的光感,微微地烘着人的后背。
再然后。
时间顺着冬天的痕迹漫上脚背,潮水翻涌高涨,所谓的青春就这样又被淹没了一大截。
22
有人说过:“机场是相聚和分离的地方。”或许对于乐婳来说,机场是个开始希望的地方。
“行了,爸爸。就送到这儿吧,我会安全安全到达的,放心吧。”乐婳从郑爸爸手中接过行李箱。
“放心。我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放心不了。你还小,刚刚满17,就自己出国学习。爸爸妈妈怎么能放心?”白颖看着乐婳,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十年的孩子,想挽留却又不能。
“妈妈,说过不准这样的。我17岁就能考上大学,出国上学没问题的。更何况现在科技发达,你见我视频一下就OK啦。”
郑爸爸拍着白妈妈的肩,说:“好了,女儿长大了。该学会自己独立,你不要总这样,她会担心的。”
“请前往奥地利的旅客……”
检票,查验身份证,安检,按照机场人员一步一步地做。回过头,看见爸妈依然扶在灯道口的栏杆边,四目相对。乐婳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挤出微笑,对他们笑。用手比划着,快回去吧。
踏上飞机的霎那间,乐婳才释放出了自己该有的情感,才敢悲伤,眼睛里的泪光打转着。
她想,淡淡地说再见才是最好的离别
何况,他们只是暂时的。
23
时差的缘故,乐婳从机场出来时还晕晕荡荡的。
维也纳政厅外的大街上下起了淅沥的小雨,天才音乐家约翰•;施特劳斯那不朽的圆舞曲旋律《蓝色多瑙河》此刻隐约响起,透过薄雨,透过多瑙河看对面古老的建筑,酷似一首凝固憨厚的史诗,一件精琢细刻的工艺品。雨依然在下,广场的影象逐渐模糊,仿佛如梦初醒……
24
有些地方你可能从来没去过,但是当你真实地走在上面的时候,便会觉得,自己在曾来过这里。甚至是超越了自己的年龄的一个时间来过,到过,真实地居住过,每个地方,每个角落都抚摸过。
维也纳对于乐婳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乐婳在街道上走走停停,用撇脚的德语问路。好不容易才找到合租的地方。
“叮咚,叮咚…”
乐婳使劲地按着门铃,都没有人出来。
乐婳心里想着,不是吧,不在吗?我也太倒霉了吧。拿起手机想查看合租时网上留下的手机号,却发现没有流量。
她坐在阶梯上,抱着行李箱。对于现在的处境来说,唯独只能等。
“Wie du vor meiner Tür?”
乐婳突然听到句低沉的,带着恍惚的磁性的德语,仿佛得救了。拍拍裙子,站起来说:“Hallo, ich bin ihre neuen mitbewohner。”
抬起头时发现是个男孩子,头发整理得特别精神,左耳里塞着白色的耳机,白线从白色的长袖T恤绕下,消失在侧背着的双肩包里。
这种感觉,很熟悉。
“中国人?”男孩说话的语气淡淡地。
“哦,是。我是你的新室友。”
“你刚才已经说了,你是Anne在网上找到的合租室友吧。”
“啊?哦,对。”乐婳觉得很奇怪,他的声音怎么那么似曾相识,“你好,我叫乐婳。”
“嗯。”
“诶,那你呢?”男孩疑惑地望着她,“我是说你叫什么名字?”
“樊晟。”
“哦。”
他打开门,说:“进来吧。”
一回头,见乐婳瞳孔张开,想哭的表情却咧开嘴笑着。
“不进来吗?”
“进,进。”乐婳点点头。
这么多年了,那几年像粘在了脑子里,怎么甩也甩不开。多少次闭眼时是他,可一睁开眼就破灭了。
当自己觉得已经学会慢慢放下时,现在,就是在眼前,他又出现了。他还是喜欢白色的衣服,简简单单的。头发比之前长了,留了些刘海。却还是一样好看,不过好像现在的他更加地耀眼了。
想着想着。
在转角时,乐婳突然觉得前面有人影,但停下来已经是不可能,果真结实地撞上去了。
柔软的T恤微微有点儿凉,再往前就触到了有温度的肌肤。乐婳的脸撞上脊背,感觉到两侧突起的肩胛骨。棉质的味道混合了点汗水的味道,却毫不浓烈。慌乱中手中的行李箱倒了,提包也掉了下来,稳不住身子下意识就抱了下那个人的腰,等摸到对方结实的小腹吓得马上缩回了手,可是温度却在手上烧了起来,一缩回来重心不稳,于是重重地摔下去。
其实就一两秒钟的事情,可是乐婳竟然记得了每一个细枝末节。乐婳跌坐在地上,抬起头眼前就出现了黑色的眉毛,眼睛,鼻梁……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樊晟。
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除了微微地皱了下眉头。乐婳看到自己水瓶里的水全洒他身上了,倒吸了一口冷气。
乐婳匆忙站起来,一句“非常对不起”在嘴边变成了吞吞吐吐的“我……我……”最后声音低下去寻不见踪影,只有心跳清晰得异常。
“行了。”
乐婳觉得缺氧得厉害:“啊?”
“快把你东西收拾好,我不喜欢像你这么麻烦的室友。”
“哦,哦,我会收拾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