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辆马车中,南宫睿薄唇紧抿,明眸微眯,神色狠戾异常:今日这场刺杀,明摆着是他自己身边人出了问题!
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才决定要微服出宫,这些刺客又岂会未卜先知?
令他颇为气愤的还有那木夕颜,身边毫不起眼的丫头婢女居然有如此高超的医术,恐怕比他太医院的那些老头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木宰相,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培养了这样的人手跟着木夕颜入宫,真当他是个死人么?
眉宇间满含戾气的南宫睿手握茶杯,手背上青筋迸起,一口银牙都差点儿咬碎了!
忽地木夕颜扑入怀中替他挡剑的画面闯入脑中,不知不觉间竟是连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面色亦是瞬间温软,就连紧握茶杯的手指,都微微松开!
他犹不自知的伸出左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处,那里虽未中剑,却莫名的微微发痛。
那个女人,表面上对自己甚是清冷的女人,在生死攸关的瞬间,却毫不犹豫的救了自己!若今日没有她,自己只怕小命都已经交代了吧!
其实一开始的震撼过后,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个女人,是不是故意?这场刺杀,会不会与宰相有关?
但只是须臾,他自己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父皇还在时,与木宰相几乎兄弟相称,两个人相辅相成,几次三番同上战场,以命相搏才挣下了这些年大央的繁荣与强盛,他们之间的感情,自己也算是个见证。木宰相虽是霸道专权了一点儿,但却是绝不会要自己性命的!尤其还是在他的女儿嫁与自己坐稳后位之后,更别说用‘红泪’这种诡异的剧毒了。
而那个女人为了替自己挡剑,付出的却是子嗣艰难的代价,木家,没有那么傻,那个女人,更不会那么傻!
如此一看,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这木夕颜,果真是对自己情根深种啊!
也好,自己本就想着要与她虚与委蛇,使木家放下戒心。此番回宫之后,待她养好了身子,许她宠冠六宫又如何,反正她难以受孕,宠了也就宠了。看来老天爷还是站在自己这边啊,想至此处,南宫睿终是不再纠结,执起茶杯一饮而尽。
回宫后,知琴知棋等人刚在“凤鸾宫”中安顿好夕颜,南宫睿便亲自捧着一个白玉匣子来到了夕颜床头。
他把匣子往知琴手中一递,沉声说道:“这便是‘乌灵参’了!”
知琴知棋小心翼翼的接过匣子,打开看了之后,两人俱是面露喜色,朝南宫睿叩头谢恩之后,抱着匣子小跑着往厨房煎药去了!
一旁的知书知画见南宫睿没有要走的意思,忙利落的般了锦凳过来。
南宫睿施施然落座,对着床尾屏风前跪着的几个太医开口说到:“你们刚才都已为皇后把过脉了吧,脉象如何,可有什么不妥?”
几个太医见皇上发问,战战兢兢的相互看了几眼,片刻后由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开口说到:“回禀皇上,娘娘受的是剑伤,虽是贯穿了胸口,但因伤在右侧,心脉并未受损,所以应是不会致命,止住血后多养上些时日,就能痊愈!”说到此处这老头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微微颤抖,愈发小声的继续说到:“可现下娘娘的伤口血流不止,用了最好的止血药亦是无用,且流出的血液中微微带着一丝腥香,按理说腥和香该是相冲的两种味道,此时却相互夹杂同时出现,请皇上恕老臣医术不精,只能猜测娘娘是中了剧毒才会如此,但究竟是何种毒药,微臣实在不知!”说完这太医便趴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听了太医院院正的话,南宫睿面色更是阴寒,凌厉的眼睛几乎要射出刀子!这群太医都诊不出的毒,却被木夕颜身边一个十几岁的小婢女诊了出来,这不是赤果果的打自己的脸吗?又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红泪”,是木夕颜精心编制的圈套?
忽然,跪的最远最靠角落的一个太医开了口:“启禀皇上,以臣所诊脉象,再加上娘娘这症状,臣,断定,娘娘所中之毒,应是——‘红泪’!”
说话间南宫睿已抬眸去打量此人,他叫做司明昌,入太医院也不过才一年,因平日里说话过于直接不会阿谀奉承,诊病时轻就是轻,重就是重,没病就是没病,所以很不得后宫众人喜欢,也一直被那些个世故圆滑的老人排挤,因此在太医院中一点儿都不显眼。
不曾想到,他却是个真材实料有本事的!
南宫睿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司明昌又不是真的傻,见皇上面色缓和,就知自己这次多话多对了,又想到刚刚知琴知棋已经捧着“乌灵参”下去煎药,遂正身说到:“想来已经有高人先微臣一步为娘娘诊出了此毒,且‘乌灵参’正是解此毒的第一药引,等煎好后给娘娘喂下,这血便会止住了,随后再以‘仙鹤草’巩固十数日,伤口便无大碍了!不过,这毒虽是能解,却仍是伤了女子之根本。”说到此处,他抬头,目光微微扫过室内众人。
南宫睿哪里会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大手一挥便屏退了众人,心中对他的会来事更加满意!
司明昌低头,压低声音道:“‘红泪’此毒阴寒霸道,就算有解亦会让人元气大伤,皇后娘娘往后,于子嗣上将会艰难许多,就算时时用药调理,怕仍是难的很,以微臣的医术,亦是无解,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南宫睿吩咐他起了身,目露沉痛:“你是个有真本事的,这回皇后的伤朕就都交给你负责了,你只管尽力就是,朕和皇后,不会迁怒你的!”
司明昌想当然的以为帝后情深,连连保证自会用尽全力救治皇后娘娘。
南宫睿点点头,不再理会他,站起身走到屏风后面,伸手撩起大红的床幔。正中的木夕颜上身未着寸缕,俯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息微弱的如同睡着了一般。知书知画一个拿布巾使劲儿按着伤口处,另一个则拿着沾湿的帕子擦拭着边角处渗出的血渍,床头楠木雕花方几上的铜盆里,亦是猩红一片!
白的肤,红的血,深深的刺激着南宫睿的眼睛,眼见着知书手下的布巾被血色越染越红,他才皱着眉头退了出来,内心深处再次受到震撼。
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刚刚居然在一瞬间让自己有了心疼的感觉,会是错觉么?自己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
忽然,福公公进来打千儿,说是木宰相领着四个儿子到了,此刻就在“凤鸾宫”门口,等着皇上传召呢!
情绪刚有一丝缓和的南宫睿瞬间又气愤起来:这都快三更半夜了,他何时传召木宰相一家了,他们倒是胆子大的很,很好,很好!
南宫睿随着福公公到了大厅,在主位上坐定后,才让人传木宰相一家进来。
一见着皇帝,木宰相便面色悲痛的垂首跪了下去:“求皇上开国库取‘乌灵参’救一救颜儿吧,老臣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见木宰相低头,南宫睿心中甚是畅快,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他亲自走上前,伸手扶了木宰相起身:“宰相快快请起,这等救命的大事,无需您亲自来求,朕早已取了‘乌灵参’过来,交给知琴知棋熬药去了,等过会儿颜儿用了药之后,血就能止住了。”
木宰相紧绷的身体在听了南宫睿的话之后,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松懈:“老臣谢过皇上!只是不知,颜儿此时身体如何,可有醒转?”
南宫睿摇头,面色亦是沉痛:“此番颜儿是替朕受过,朕心甚痛,宰相既然来了,想必听不到颜儿转危为安是不会放心的,那便在这‘凤鸾宫’等上一等吧。”
木宰相点头,在南宫睿的示意下和四子纷纷落座,却一个个都是急不可耐的伸着脖子望着寝室的正门口,瞧着进进出出的宫人失神。
待知琴知棋终于熬好了‘乌灵参’,端进内室时,南宫睿跟进去亲自上前抱了颜儿,让她上半身依靠在自己怀里,由知琴知棋端着药碗喂药。
由于小雅处于昏迷状态,药喂的十分艰难。每次半勺,喂进去后捏住下颌,轻仰脖颈,稍待一会儿她才会咽下。一碗药愣是喂了大半个时辰,抱着她的南宫睿竟然好脾气的坚持一个姿势,直至最后一勺喂完!
轻轻放下小雅的身子,南宫睿依旧坐在床边,他甚至还贴心的为小雅掖了下被角!
此时连他自己都有点儿弄不明白了,刚刚抱着小雅温热的身子,看着她细长的锁骨和曲线优美的脖颈,身体竟是微微有了些许反应,呼吸亦是急促了起来。这些年来他并不沉迷女色,偶有欲望时就会召人侍寝发泄。就连陪伴他多年的宓儿,也不曾让他失控过,可现在眼前的这个女人,一个处于昏迷状态的女人,居然轻易的就让他有了反应,他难道是中邪了吗?
(哎,当然不是了,这古人注重规矩礼仪,他的宓儿从来都是举止端庄,优雅大方,啥时候也没有衣衫不整过不是?现在小雅虽然是个病人,可也是个女人啊,该有的又全都有!他南宫睿刚刚才看了人家的裸\背,现在又抱又摸,加之小雅中衣轻薄松垮,脖颈曲线外露,他偏偏一低头就能看的一清二楚,甚至内里的风光也能隐约瞧见些许,他再不给点儿反应的话,恐就不正常了吧!)
“皇上,娘娘已服了药,伤口处也不再渗血了,这里就由奴婢们守着吧,您身上的衣袍沾染了血迹,福公公已经去‘建章宫’给您取了件新衣来,您到软榻前换一换吧。”
听见知琴轻柔的声音,南宫睿的理智才被拉了回来,他低头瞧了眼自己胸前因为抱小雅时间太久而沾染上的血渍,亦是觉得不更衣实在不妥,便对知琴吩咐道:“让司太医今晚在这里守着,以备不时之需,你且去前厅与宰相说一说颜儿现下的情况,让他们安心回府去吧。至于朕。”短暂的沉默之后,南宫睿接茬说到:“让人把软榻收拾一下,朕洗漱更衣后就睡在颜儿这里,过会儿子颜儿要是醒了,你们一定要叫醒朕,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