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sed to means usually…”瞿雅珣似乎对这个早就会的词组反倒被问得没了自信。杨老师笑着摆手笑道:“可能我问的意思容易曲解了,因为对鲁迅的评价,过去是贴了‘批判现实主义’标签的,We have a tendency in China to put communistic labels on famous person who we wanna praise,嗯,也许将来…谁知道呢,同学们怎么看,哦,现在聊的这个不是作为精读的上课内容,我只是随便问问,听听像现在你们这么大的人怎么看待这类事情。”
在年龄差别不过几年的杨老师面前,大家多是没有什么顾虑、知无不言的,很可能是对从小就教导过的那样一种似乎早就固定了的说法,原无任何带有新意的思考,所以教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杨老师却笑了起来,说:“真实的鲁迅,怕是大家都没有读到过,有些话说出来,大家没准不相信会是他说的,比如他曾经议论过中国的国骂,还对自己挣到的钱,不管多少,都要一笔笔记下来,挺会过日子的呢,不是片面宣传的那样,成天真的就只是拿起笔和社会黑暗斗争,好像以前说的那种时时刻刻搞阶级斗争的劲头似的。大家可以课下去查查,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们都这么谨慎,我上学那会儿,同学们之间难免传看一些北岛、芒克的诗歌,比当下你们这些年纪小的人反倒更叛逆一些也说不定,同学里思想呀,行动上锋芒毕露的也多,就是现在,北岛的有些警句我还记得呢,比如…哦对了,先问问你们有谁读过没?”
安静的教室里有些同学看看我,我也真想出这个风头,可惜没读过的实情让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韩靥小声说:“有句我喜欢的记住了,可忘了是不是北岛的,是本现代中国诗歌选里的,可能不是他的吧,是说…噢,‘你的没有写出的诗/优美了/每一颗心的港湾。”
之后的瞬间,教室里仿佛更深层的安静了,这样的文字的确可以清净人的躁动,触发心灵的感悟,可惜如今躁动浮华的社会偏偏在这类文化上最为缺失,而且近乎有意被排斥。
杨老师也是等了一会,才说:“真是很美哈,工作以后很少看闲书了,这样的句子我这几年里是头一次听到,风格上看,应该不是北岛的作品,对了,说起来,倒是有一回翻译句子的作业里有个同学写得也很有意境,具体哪个同学的我还真一时记不得了,那句话倒是记得,是说:’一簇摇曳心灵的灯火/扑朔着/脚印延伸的摸索/还有远望中的你我’,确实我一看到这句话,真的,整个批阅作业的精神都长了不少,教学这些年,还没有过对一句本来普普通通的英文,给出这么别样的意味的翻译,挺难得的。”
“这么特别的,人您怎么忘了。”吕辰歆颇含遗憾抱怨的口吻说。我左右张望了两下,可惜杨老师只是冲吕辰歆笑笑,说:“哦,同学们可能奇怪我怎么讲起文学了,其实不是,而且要讲我也不会呢,只是下一课的内容是讲拜伦,他不是个诗人嘛,就顺便提起文学了,可惜这是篇中国人按照传统的思想境界写的很有点中式风格的英语课文,其中的观点上有很多中国官方的烙印,节选的事迹和思维模式也是按照这边所谓的革命思想的需要,总归是显得为了某种宣传在服务,而不完全是按照了人文的想法和作法去作出判断,我个人不大欣赏这样的文章,教材正确选择文章的做法,像拜伦这种英国文学家,就应该选英美介绍或者评论他的原文,这是我的想法啊,同学们当然可以有自己的观点。北岛有句名句,说:’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有时候这两者虽然互相矛盾,也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拜伦就是一样,他是英国贵族,生活优越却老是不满于现状,这也是一种critical real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