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在传统好思想的心态控制下,没有随同韩靥一起看向王梦雨脱去羽绒服后显出的凹凸有致的身材。但是耳朵并不接受虚伪心理的控制,听韩靥笑道:“听起来,你这话外音怎么像是夸自己身材好啊,是吧是吧,你看我一挑明了你都不好意思脸红了吧,呵呵,好了,一点变化没有。而且我也就拿点儿零食和橘汁儿,对了,前儿我爸刚带回来些薯片,你们可能没吃过那种东西,可好吃了,我看电视的话,一会儿就吃掉一袋儿,幸亏你们今天来了,要不怕是剩下的过不了今儿晚上,等我去拿啊。”
看韩靥走开了,王梦雨小声说:“你知道她妈在外交部,父亲也是大机关的干部哈?好像跟外交还是外贸有关系,所以家里条件特好,就是你可别老在她面前褒贬什么主义啦,共产之类的了,她不好意思明说,可未必没想法,是吧,我也是才想起来告诉你一声,将来她没准还能接班儿,那种单位,一般人想尽了办法还进不去呢—-哎呀,吓我一跳!您…”在我们都感觉到身前出现人的时候,王梦雨只想着是韩靥的心情抬头,突然语气转为紧张地说。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王梦雨已经站起来叫了声“啊,您好,您是…”
我连忙抬头,一个整齐地穿着衬衫长裤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一扇打开的屋门前。一丝和蔼的微笑泛起在略显苍老并且虚弱的白皙面孔上,细长而挺拔的鼻梁很是醒目,这一点尤其与韩靥很像,而且也是浓眉大眼,只是出于消瘦的缘故吧,他的面颊看起来更加细长。
“大舅,您起来啦,我们吵到您了没?还说一会儿再叫您的,和他们一说起话就忘了小声了。”韩靥风风火火地从另一间屋里快步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塑料袋。
“没有没有,我也就是稍微眯瞪一会儿,中午睡多了对心脏不好,这就是你那俩要一起表演节目的同学?”
“对,她就是王梦雨,这是岳清辉—-她是我大舅,真正专业弹钢琴的,我想让他给咱们的曲子编排一下,尤其前奏间奏,肯定比我设计的要好。”
“哟,专业的。”我心虚地脱口说,小幅度摆摆手道:“那我这业余里的业余,不光前奏和间奏给改改了吧?”
韩靥大舅轻巧而不出声地笑了一下,和韩靥一同走了过来。韩靥不以为意的口气道:“不会,能给咱们参谋一下编曲都是我好不容易央求的呢,才没那么多兴趣管得更多呢。”
“哎,小靥,可不是这么说啊。”韩靥大舅摆手道,“而且我这样的老古董,还担心你们未必接受我的风格呢。”
韩靥笑道:“不会—-我这大舅从来赶时髦的人呢,要不以前也不会遭那么大罪,一部小说不够说的。”她大舅马上说:“我这过去的事儿,就甭跟你这些小朋友们唠叨了。”
我注意到韩靥大舅走路时,左腿稍稍有些跛,也不敢当面问原因,但是对他那“一部小说不够描述”的经历不禁顿生好奇,刚要韩靥讲上几句,听到她大舅淡然阻拦的说法,也只好先隐忍不问了。
后来才陆陆续续通过韩靥以及王梦雨听来后的讲述,知道了韩靥大舅叫谭长声,取自孟郊《游终南山》里的“长风驱松柏,声拂万壑清”,结果真的就在识声听音上颇有天赋,因此自小学了钢琴。32年前的“整风”中向不良现象提意见时期,天性散淡、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谭长声原本并没有参与的兴趣,却架不住被人撺掇,便真心实意地说:“音乐需要典雅优美,不能都是戾气太重的所谓革命和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