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白玉大道直贯南北,左右两边各种奇花异树,古楼高院,假山池鱼,亭台楼榭,曲径幽道互连。两个小孩误入美景深处,忘了来路,寻不到出路,天英纵横只得顺着打斗之声前去。
天人山顶,云雾迷茫还未散尽,晨光偶尔穿透云雾,霞光异彩。最是奇怪的是,这万丈高山之巅,却未曾见丝毫雪色。山崖之巅除去诗仙剑还有一老者。
老者其形消瘦,其模如常;白发白须,任由垂落,未加束缚。九年前那个深夜,老者破了千年不动象,如死人重归世,如枯木发新芽,人间惊惧。老者便是帝王恐、诸侯惧的鬼谷子,其名如坐下天人山,踏之不过,迈步难越,千百年间再无人像他这般出神入化。
“天祖,小师叔祖已过了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要我下去接他上来吗?”
当第九徒踏过那九百九十九级阶梯时,老者干枯的十指又是微微一颤,深呼一气,轻言道:“不急,为师已等了他千年,等他走完了千里之路,再多等片刻也无妨,让他看看这四大学宫的秋试,让他走完余下的这段路。”聊聊几句,说不出的寂寥空洞!
诗仙剑安静立于老者身后,过了一阵又低声询问道:“天祖,南荒这盘棋,可还需落子?那些西徙而来的豪门大族、江湖世家如今皆在整饬流民,欲深入蛮荒,坐地称王!这次四院盛会,都少了很好门派身影。”
“无妨,随他们去,收拢一盘散沙不易,收归几个坐地称王之人不难!寥寥数子便可定局,又何需百子起势,无需再多起风雨。”
“西蜀国主醉生梦死于钓鱼台,无心染指南荒,只要挡住山河界南楚来敌,便可以高枕无忧,南荒已是我鬼谷囊中之物,只是南荒这局棋,何时收官为妙?”
“人心不思齐,收官尚早。李唐离乱,多少人想着裂土称王,又有多少人身死族灭。南荒这盘棋,火候未尽,天机不到,这些世家流民又有多少人是中原几国故意安插进来探听虚实的,现在想着收官之事,只会打草惊蛇,任由其肆意妄为,所见皆实才能让他们放下警惕之心,倒省得我们去演戏。安插好谍子细作,严密监视,任其战火纷飞。”
鬼谷子顿了顿又冷漠无常地说道:“极尽生死而后生时,便是收官之时。莽荒安然不动已千年,在绝对的掌控下,任何风吹草动最终只会是徒劳无功!”
说道西蜀,说道人心,诗仙剑情不自禁地向西忘去,内心感叹:西蜀自建国以来,传四主,除去开国的王启元有几分雄心,其后两主皆胸无大志、骄奢淫yi,当下西蜀国王——王世桀,更是把祖父辈的优良传统发挥得淋漓尽致,礼乐崩坏、人心离散。可怜了那西蜀国相杨德辅,年轻时求学南兮亭,俊才飞扬,与南楚军师范西屏合称“南兮双绝”!这些年竭力维护王家在西蜀的统治,虽鞠躬尽瘁、任劳任怨也只是让西蜀脱离深陷泥沼的绝境,西蜀终究还是那个富而无獠牙的西蜀!”
天祖睁眼遥望北方说道:“于天下来看,这金角银边的南荒得之可以谋大事,可终归只是棋盘一隅,目光不能过多局限于此,北雁归山的详情,百家那边最近可有打探到更多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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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在乱国这盘大棋上,除了在天元位落下一颗萧天仪,埋下李唐离乱的伏笔,之后便逍遥世外,乱国上盘再无出手,任由八国血色风雨。乱国一百九十九年,天鬼如诉如泣夜,乱国行至中盘。中盘伊始已九年,中原数国未曾等到鬼谷行云落子,反倒是北边的雁归山异军突起,重燃天下战火。
天人山上师祖徒孙两人聊着天下大事、天地走向,三言两语,便决定了很多人的生死!风过声消散,人间暗起惊雷!山下两个孩童左转右转,已是行至比武之地。
“兄弟,让一让,让我们看两眼。”
“兄弟,你们都是鬼谷的学生吗?这是在干什么?你们每天都这样练武比试吗?”
……
正聚精会神关注比试的江湖青年,终于是耐不住天英纵横的喋喋不休,不耐烦的怪责道:“哪里来的傻小子,你能不能别扰人,好好看比试,谁人不知道这是四大学府举办的秋试。”
天英纵横暗骂师兄不地道,一路上那么多时间,提都没跟我提这等江湖盛事,害得自己丢尽了脸。他低三下四打听了半天,才搞清楚什么是秋试——四年一届,一年两场,四大学府圣地轮流主办,春闱比的是文,秋试比的是武。
这外围的比武只是寻常江湖青年子弟为印证所学,积累江湖打斗经验。天英纵横带着小白鸟,左顾右盼,有青钢剑迎面而去,与之比斗之青年巧出利刃化去此招;有银头长枪纵砸而下,震得枪下起刀阻挡之人手臂发麻;有白胡老者,信手拈须,假做端起茶杯,神情甚是喜悦,一脸教出江湖豪杰的得意之情,不忘谦虚道:“承让!承让!”;有人欢喜自有人郁闷,有中年附刀之人,脸色铁青却假装笑脸,皮笑肉不笑!
自然是一番热闹非凡的景象,旁边围观之人多是同门师兄弟,在旁为自家人加油呐喊,能传到学宫门口的剑击生绝非来自这些人,而是更深处那些争夺“江湖十大新晋青年俊杰”名号的比斗。
“百鸟,好玩吗?”
“好玩!”
“好看吗?”
“不好看!没有花花草草好看!”
“走吧,咱往里去。”这些比斗的青年比自己大了许多,却多是武夫境之人,天英纵横自是看不上眼。
再往里走,有青年学士聚于一广场,场前高台两学士模样的人对跪着于文案前,正口若悬河,争得面红耳赤,一着曲裾通天冠束发之人说道:“八国之中,南楚最强,折戟东陵,沉沙南越,天河以南一家独大。”对面那儒服直冠青年出言反补道:“南楚虽强,后周无惧之,五折南楚北伐之锋芒,楚人难道忘了那项少弓饮恨淮阳!”戴通天冠的青年斯文尽弃,愤然起身踢翻身前文案,欲拳脚相加那提起国恨国仇之人,好在场边考核的师长制止的早,否则真要把这策论场变成比武场。
引得台下看客青年们大笑连连、议论纷纷:“南楚的莽夫和后周的公子同台策论,简直是鸡同鸭讲!”“南兮宫和圣人院的武比可比策论有看头。”,“南楚、后周两国仇厌深似海。”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天英纵横不知道两国有何恩怨,随意听之,匆匆而去。这样的策论本就是比武紧张之余的兴趣事,图个热闹,搏几分热闹。
“哥哥,那两人是在吵架吗?”
“应该是差之不多吧。”小百鸟用吵架来形容这策论,天英纵横觉得既形象又生动。
两人再前行,现在的比斗已是有些看头,或招式连贯、毫无阻泄,或势大力沉、剑法诡异,天英纵横觉得都有独到之处,便拉住百鸟驻足观看,看了一会便忍不住出言点评一二:“、、、、、、,横击左侧,已被斜剑抵挡住,再连续侧击已是毫无意义,不会变招直刺,必定叫人手忙脚乱。那憨小子也是,只会一味防守,不会再对手变招之间反击。”
台上比拼的两人不敢分心,可是台下两人的那些师兄妹,早就对这个胡言乱语的小孩怒目相视,台上两人怎么着也比他年长好几岁,他却一口一个小孩的叫着,絮絮叨叨半天还不想住口。终于有人忍不住,出言制止道:“哪里来的臭小子,以为戴了个帷帽,便可以装江湖高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天英纵横透过帷帽传出话语:“小爷我江湖高人算不上,打翻你这个蠢毛驴蛋还是不在话下!”
口舌之争,出口便带足了挑衅味,出言之人自然不甘落于下风,高声讽刺道:“常常听闻这蛮荒之地遍地都是野象,咱们这次来还念叨着要看看眼界,看看那大象有多大,没想到大象没见到,这插根大葱装大象的人,今儿倒是见着了!”壮硕青年的嘲讽引得旁人哈哈大笑,他又自得意满的接言道:“臭小子,摘下你的帷帽,让大家看看你大象牙齿!”
“摘你娘的红盖头!”
天人山上诗仙剑:“天祖,小师叔祖什么都好,唯独这张嘴从来吃不得亏!”
天祖只是哈哈笑了两声,转过一直直视中原天下的目光,抬手化虚无,化云气为镜,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此言一出,壮硕青年笑脸立马变成怒目狰容,火气聚胸,欲喷勃而出,拔剑就欲砍来,旁边一鬼谷执事出言制止:“鬼谷不得私斗,想比试,上这流血台。”
壮硕青年愤愤不平,出言激将道:“臭小子,有种跟老子走,寻一处无人台,定要你伤经断骨!”也不管那出言不逊之人是否接受挑战,径直向前找去。天英纵横出生牛犊不怕虎,再说在他眼中这青年就是头肥头大耳的猪,哪里称得上是虎,自然是拉着百鸟尾随其后,看热闹的人也是随着前去,江湖人最喜欢的便是这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哪里有热闹,哪里便是江湖,你未见江湖,那只是因为你身在江湖中。一路大呼小叫,吸引了许多不知缘由的看客。
百鸟见人多势众,脸色煞白道:“哥,咱们还是算了!”
“不怕,哥哥打得过他,你待会拿好包裹,看哥哥如何大展拳脚!”天英纵横捏着拳头比划道。
终于在靠里的位置寻到一无人台,天英纵横把百鸟交给旁边一执事,跳上三丈多高的青石台,学着尚春秋的样子,抱拳道:“在下天英纵横,江湖名号‘南荒小爷’,请报上名号,我行走江湖从不败无名之辈!”
引得台下又是哈哈大笑,江湖名号多是以手中宝剑、宝刀未名,就算是要另起,也是靠江湖搏杀,由江湖人赠送称号,什么东陵‘剑痴骨’、‘渤阳快刀楚老六’,哪里有人给自己取这样粗俗直白的名讳。
“百舟帮,朱子慕!拆下你的帷帽。”
“先败了,小爷再说。”
壮硕青年持剑刺来,天英纵横野牛鞭早就垂落身侧,见敌人身动,长鞭拖地,鞭身摆尾,铁锥将将打在青钢剑身,在手之剑受到这无端一狙,已是偏离方向,青年止住脚步,怕有连招,转功防守。出鞭便是自己最熟悉的一招,先发此招意不在伤敌取胜,只是小试深浅。踏步身动,鞭影前掠,或腾或绞或缠或戳,朱子慕虽有所防范,但还是手慌脚乱,区区五招已见败势,疲于应对,行至第十招,天英纵横一技横扫将他那胖硕身躯打翻在地,吃痛嚎叫。
“服与不服?”天英纵横得势不饶人,大叫道。服与不服已不重要,朱子慕紧咬牙关,脸色铁青,被同门诗仙抬了下去。
“百舟帮,姚启武,小子休得猖狂,我来败你。”又一厮跳上台来,百舟帮算是两湖地界一个不小不大的帮派,有宗师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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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与山贼土匪生死搏杀,鞭法进步神速,终以鞭道入了侠士境。已是第五人被抬下台,台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各式服样皆有,没谁想得到这个看不到脸面的小孩这般凶猛,有人说道:“看样子没点独门绝技,确实难于压制此獠。”
见已无人登台挑斗,天英纵横欲转身带百鸟离去,却被执事出言阻止:“四宫大比期间,胜者不得随意离去,败或或大比休止才行,内门胜百场者可入内院参与争夺‘江湖十大新晋青年俊杰’”。
“大哥,我也是鬼谷的人,自家人何必为难自家人。”
“四院比斗生死勿论,讲究公平、公正,自己人也一样。”
说也白说,天英纵横只得重新回到台上,等了半天迎来的是一个青衫女子,有几分气质,已是含苞待放的样子,未报姓名便拔剑杀来,打得他措手不及,剑已近身,长鞭优势尽去,天英纵横只得拖鞭飞退,青衫女子不急不慢尾随其后,偶出剑招,直接刺向他的后背,缠追过半场,天英纵横拔腿腾空,凌空转身,长鞭绞杀而去,虽险象环生,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破了败势;青衫女子也不气恼,不与她缠斗,借助飘逸身法还欲近身;天英纵横怎么还会给她近身的机会,鞭子从未停下来,左右防范,已过七八十招,未分胜负。
台下之人已不敢轻视台上的小子,虽然看不见帷帽下的脸面,不过依照个头来看,年纪肯定不大,却有如此战力,而且下手狠绝,不畏生死,
只是大家都猜测不出这小小年纪便有虎狼之资的人,既然亲口说自己是鬼谷之人,为何前几日的比斗中未见身影,这秋试快要结束了才出来,莫不是是那些派到莽荒游历的内院弟子,今日方归来?
不待人揣测,台上终于分出了胜负,女子力有不逮,被天英纵横长鞭缠身,困得结结实实放倒在地。此番侥幸胜之,却未见台下众人高声叫好,热论纷纷的是:“这个傻小子,对待美人就不会手下留情,非让人家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折了颜面!”
更有不敢上台挑战的好事之徒大叫到:“小子,你父亲没告诉你,行走江湖必要学会怜香惜玉吗!”
“怜香惜玉!懂得,懂得,在老家时,娘亲叫我上香,我知道香火也得花钱,每次给祖宗上香时,我都偷偷省去两根只点一根。”一众江湖人士被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人搞的啼笑皆非,青衫女子脸颊绯红,羞愤地撤开缠在身上鞭子,用半哭半泣音说道:“乌江边,楚江离!今日之辱,今生必然报。”留下名号,捡起宝剑起身离去,没人在意她回望好几次,想牢牢记住这个让自己蒙羞的孩童的身影。
天英纵横这个傻小子却还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未到怜香惜玉的年纪,未有怜香惜玉的情愫。对于他人的嘲笑他不以为意,登台比斗,管你是男是女,输了便是输了。他大口喘气,此战他赢得也不轻松,他未曾在意姑娘最后留下的狠话,最让他心疼的是这叔伯们辛辛苦苦炼制的牛皮鞭,被这青衫女子的锋利快剑斩出了好多个豁口,要不是大家看着,他定要哭着骗着要这青衫女子赔他些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