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仙剑彻夜未回,两个小孩倒没落得流落街头的悲惨时日,接待之人不仅好生安排上等客房,还给两个小人准备了换洗的衣物。
时年九岁,路行月余,历经沧桑;洗去风尘,已见风华,公子翩翩!
沐浴脱去尘土,两人穿戴整齐,天英纵横束起披肩长发,高冠于顶,白衫儒服,不去看风吹日晒的脸颊和锐利的目光,倒真像高门府衙的小公子。
“公子,你真好看!”一路而来,风尘仆仆,满身血污,乱发遮脸,百鸟还是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容,这个帮自己报了杀父杀母仇恨的陌生人,认认真真地端详。
“哪里好看了?”天英纵横笑言问道,神清气爽的天英纵横很是意外,这还是这个半路捡来的妹妹第一次主动开口。
百鸟奶声奶气地回复他:“衣服好看!”
“、、、、、、”天英纵横倒也没有小孩心性,没有刻意去问自己长得好不好看,在灵水村倒是常常听见村妇夸他生的俊俏,他只当是当着父母面的一些奉承话,长相在莽荒之中从来都不是讨生活的伎俩,长的美丑不重要,粗壮的体魄才是兴家壮业的基石。
“百鸟你也好看,长大了必然是书上说的俏佳人!只是太过瘦弱一些,再长胖一些才好。”殷百鸟浓发黑眼,貂毛披肩,长裙及地,紧身上衣,倒确实有几分俏佳人潜质,只是几日悲情楚楚、少吃少喝,脸色过于苍白。
“你以后叫我哥哥便好,没有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天英纵横回完这句话便陷入了思念,他在想:灵水村是否宁静如旧?家人是否安好?母亲生了没有?自己是多了个弟弟还是妹妹?弟弟武功有无荒废?
“碰,碰!”两声不急不躁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无尽思念,开门所见是一中年贵人。
“小公子,这是诗仙剑前辈离去特意叮嘱在下买来的帷帽,他叫你们明日入鬼谷必要戴好,切不可摘下!”
“大伯,公子可不敢当,我这只是个山野小子,叫我‘纵横’便好,我师兄还有其他交代吗?对了,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两了,也不知道够不够付住店钱和你送的这两身衣物钱。”
中年之人暗想:这小子居然叫诗仙剑前辈“师兄”,咱这小罗罗还是第一次见鬼谷协力总要之人,没听见上头说天人峰上还有其他人啊。不过他也是精明之人,否则怎么会被安排在事多人杂的鬼谷外城打理生意,有些事暂时不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他又恭敬了几分说道:“少公子言笑了,这座酒楼本就是鬼谷旗下产业,我只不过是安排在这打理之人,您既然是前辈带来之人,又何敢索要什么钱两!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门口随时有人恭候差遣。”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酒楼老板多年来能稳妥保位的至理,如今情势不明,言多未必好,说完此话,留下帷帽,便恭身退去,等着明日送走这两尊意外而来的小佛,那他这次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别人对他卑躬敬言,天英纵横很是不习惯,搞不懂酒楼掌柜为何如此,一路风餐露宿,终得一宽床柔被。掌柜以为两人是兄妹,安排这一室两床之屋,百鸟自父母离去,噩梦连连,非得哥哥抱着才肯睡去,两人和衣而眠。
清晨时分,穿过已是熙熙攘攘的石铺大道,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鬼谷的南门之外,大道北首是一段笔直青石路,左右两侧是石头雕龙凤虎豹、麒麟怪兽,栩栩如生、气势威猛,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天英纵横拉着百鸟的手,也是倍感不自然、不舒爽,两人都是沉默不敢言语,紧跟着前面的外城掌柜。青石路尽是一舒缓的山阶,石阶之下是枝大叶阔的老梧桐一字排开,山阶不陡,但是似有近千蹬的样子,又宽又长,大气磅礴,任由老梧桐树枝繁叶茂也没遮住石阶上方的天空。
“来人止步!”
天英纵横寻生看去,才发现那粗壮如干的树枝上,坐着个头发灰白穿着白衣的老头。
“少公子,老哥哥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这内门我们外城的执事是不能进入的。”
天英纵横拆下帷帽,抱拳作别。
“禀报白老,他两是诗仙剑前辈昨日带来之人,命我今日送来。”酒楼掌柜唯唯诺诺的说道。
从茂叶中飞出另外一个穿着黑衣的老头说道:“你可以退去了,他们交给我。”
树上的白衣老者暗叹:这老黑都从军伍之中退下来几十年了,还没有改掉这急脾气。
外城执事躬身退了五六步才敢转身离去,作为鬼谷城中的执事谁人不知道:宁愿得罪内院的长老,也不要得罪看门的黑白双煞。
对于无声无息出现在面前的老者,天英纵横很是惊奇,之前竟然一点形影都不显,百鸟更是被老者那不怒自威的冷酷表情,吓得抱住天英纵横腰盘。
“谁是诗仙剑前辈从蛮荒带出来的憨小子?”黑衣老者看都不看比他矮了半截的两人,随口问道。
天英纵横很是无语,心想:前辈你是瞎啊,我长的有那么不爷们相吗?不过离乡之人气弱三分,他也不敢对身前之人造次,弱弱的说了句:“前辈,我是。”
“他娘的,以为出去两年找到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原来是个花拳绣腿的瘦小子,难道前辈他指望把一身玄功奇剑传给你,没眼光啊!没眼光!。”
天英纵横不敢一来就得罪人,准备忍气吞声了事,却见到怀中的小白龙钻出来,用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黑衣人。
黑衣老者见到小白龙,脸色先是惊后是悲,惊得是内院之龙怎么就跑到这小子怀里去了,悲的是他的苦日子又来了,大声悲苦道:“我的祖宗啊,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这才舒服了两年!”黑衣老人以前一直负责小白龙的食物,每天要给它去外城挑选上好的送来,小白龙这个祖宗食量惊人,每天要他往返好几个来回不说,非得要生活的动物才下口,于是鬼谷每天都看得见他这个江湖高手,抗着尖叫不止的动物往鬼谷内院送。他以为这祖宗已经被送到哪个深山老沟去了,没想到又回来了,他的苦日子又该继续了。
小白龙向着他张了张口,意思黑衣老者自然明白——要他赶紧给它找吃的去,又回头绕着天英纵横转悠了一圈,向着鬼谷深处飞天而去。
“自己顺着这条路一直前去,别走岔道,到了内院自然有人来接你。”黑衣老头说完此话亦是腾身向着城外飞去。
门口便只剩下三人,天英纵横这才发现——偌大的鬼谷学宫门口人怎么这般少,也没问树上打坐的老头,背起百鸟朝着山上走去。树上只出一言的白衣老者,一直在打量这个脸颊尚有几分稚气的娃儿:瓜子小脸虽然黑瘦了一些,但是轮廓骨线尚佳;眉如刀削,不粗不细,齐整斜斜向天,;天庭饱满,三寸之间,灵气充盈;眉宇间英气、文气相揉;体格匀称,高冠束发,身躯笔挺。配上他那一身尚是崭新的白色儒服,卖相上倒还过得去,只是确实如黑老头所说,瘦弱了几分。
天英纵横拾阶而上,百里之外便能见到的天人山,已是近在咫尺,似乎是触手可及。虽然身负一人,也没有左右摇摆,稳步而行,不急不缓,行过半山,一直观望的白衣老者微不可闻的说了句:“还行,慢慢熬炼。”便闭眼继续打坐沉思去了。
临近山顶,忽闻剑击声,必是相互间势大力沉的一击,幽远入耳,低脆沉鸣。
天英纵横明显感觉到背上的百鸟身子一抖,出言安慰道:“百鸟,别怕,这里没有马匪山贼,应该是有人在切磋剑技。”百鸟没有回复他,只是把头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他快步来到山顶,放眼望去,晨光下鬼谷辉煌、辽阔,这便是他要待上好几年的纵横学宫,背井离乡,步行月余,历经沧桑,当踏踏实实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小家伙既感到由衷的兴奋,又倍加思念远在南方的灵水村!
天英纵横放下躲在背上的百鸟,“不怕,看看。”
百鸟亦是被眼前奇丽景象吸引,前一刻还胆战心惊的小丫头,立马喜悦道:“哥,这地方好大,好漂亮!你看那边那边那个高楼,隔老远都看得见。”
“走吧,这就是接下来几年咱们要待的地方。”
剑击声未绝,远方的喝彩、呐喊声也依稀传来,天英纵横重新戴上帷帽,拉着百鸟的小手,寻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