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济公被张孝祥请到府中,张孝祥见了济公,笑逐颜开,说道:“师父,这次倒是个好事,那日诛杀华云龙后,我设伏将逃走的贼人都抓了,回到衙门里审问,原来那华清风亦是西川人士,数年前就来临安传道,颇有些道术,得民众捐助重修了废弃的凌云观,他去当了观主,当时倒是收了门人若干,但他也为人谨慎,这么多年一直没犯过事,所以名声不显。从那华云龙盗得天师符去后,凌云观才开始蠢蠢欲动。”
张孝祥接着又道:“那华云龙更是所图极大,查到现在似乎有线索表明他也是金人奸细阴谋的一部分。具体情况还在细查,只是今上见华云龙被杀了,龙颜大悦,赞皇太子这案办得甚好,我听今上有意禅位给皇太子了,过几日便要昭告天下,已叫钦天监的拟定吉日,待过个半年就要进行大典了,满朝文武都已尽知。我叫你来便是因此事,太子因你有功,三日后想到灵隐寺去进香,也同时赏赐寺里众人,你可回去同住持说好了,须要尽心接待。”
济公答应了,张孝祥又说:“这是公事,都说完了,现在要说说私事,这次靠济公师父和杨明等人清剿了华云龙一伙,太子甚悦,看来我这太守府之位暂时要一直坐下去了。”济公大笑:“恭喜今后可是父母官了,可见当日我要了你的鞋今后稳赚不赔。”张孝祥笑着谢过济公,要请他喝酒。
二人又谈了半天,济公方才回寺,回去与慧远、广亮说了此事,慧远道:“即是太子要来,必尽心招呼,当年今上也曾经到过本寺,那时候我都还不在呢,今日蒙了你的福,也好向皇家传我佛之法。”早把广亮高兴得手舞足蹈,目弯口斜笑得合不拢嘴,急急忙忙出去安排清理寺院了。
过了三日,果然太子带了府中人员,共同来到灵隐寺,慧远在一旁作陪,进完香祷祝已毕,太子方问慧远:“前日亏得寺里济公出力,破了私闯禁宫的鼠盗案,我欲奖赏寺里,还要封济公个名号法师,长老觉得可否。”慧远道:“这不可,济公生性自在,于自在中自见佛法,若是受了封,反而引得到处僧人不修佛心,只效他不依戒律一事,反而生了祸殃。譬如倏忽欲报混沌,每日开其一窍,七日混沌死,此为善意反而导致恶果也。”
太子笑道:“长老顾虑颇多,别的地方有这种事都要抢着来,今日反而是长老却不同意这事,我见长老勤奋研佛法,为何说起事反而是用道家经典,实在是别具一格。”说罢又问道:“我现在是很好奇当初长老怎么收的济公,会容忍他如此不修边幅,破坏戒律?”
长老坦然应对,说道:“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所以自号瞎堂,当初他来时也是满口道典,甚合我的胃口,于是也没近处瞧瞧他是这么一个邋遢人。至于不守戒律一事,我看他有自己之戒,如同道德洁癖,见到不平事,或是遇难之人,总要去帮下,这个戒持得比我等更严,虽不知是何事所致,但比起口头斋戒之事来说,他反而更有佛心,所以我看不清外表,但却能看懂人心呢。”
太子正色问道:“禅宗称: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长老认为人心中成了佛,那其人不论言行如何都会遵佛性?”慧远道:“我是这么想,数年来也是这么做。”
太子沉吟片刻,称赞道:“果然是佛法精深的大师,瞎堂可不瞎,若是没有你慧眼识人又宽容如海,济公这性子天下哪里能容下他,长老亦有大功。”于是转头对跟着的文官大声说道:“今赐慧远佛海禅师之号,法堂赐名直指堂,又赐慧远直指堂印,今后小典均由灵隐寺办,如皇寺制。”
太子说罢,又招了济公上来,济公也只是行个礼,依旧弯腰佝偻,太子笑骂道:“这和尚,果然不是凡俗人,济公你听了,我本欲封你当个名号法师什么的,到处说说法,你师父也不愿,我听闻你文才甚好,又是热心,干脆就封你做个捕风僧人,专门收罗民间事情,上报官府,这样一来你自由,二来可以体察民情。三来还可以收集整理写些故事,教育民心。我思来想去,就是这个捕风僧最适合你了。”
济公苦了个脸,说道:“这不是又干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呢,捕风僧名字倒好,别人念顺了不说捕只叫疯僧,我也知道是说我。”太子笑道:“是极,这才正是本意啊,济公你可有何要求,也一并提了,先说完赏,一会我再问问你些琐事。”
济公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有什么要求,只得说道:“我只要为临安草铺处汤万方化点研究费。”太子听闻:“汤万方我亦听闻过,但怎么要你来化缘,研究费又是何用?”
济公道:“我先前教了汤万方一个万灵丹的仙药方,所要钱众多,所以要化几千两给他试药。”
太子听说仙方,忽然脸露厌色,问:“万灵丹可是长生不老之药?”
“非也,只是治疗脓肿痨病有奇效而已。”
太子听了脸色稍好看了点,又露出好奇之色,问道:“那也是不得了的物事了,我也知你不是那些搞些炼丹长生的杀才,你和汤万方可用心将药试出,所用都可到我府上支领,当我自己赞助研究的。我听闻你医术也挺了不起的,还有什么药方可以一起研究,钱银都不是问题,你和汤万方的医者之仁,我倒是放心的。”
济公笑道:“也没什么了,我还有一方叫百宝丹,也传给了他,那个治刀伤战场上可管大用呢。用钱不多,只是药草需要到西川边境甚至大理国去找。”
太子笑道:“这更是小事,回头给了你们关防文书与委任状,去大理也不难,沿途驿站都可以随意你们用,与三品官员同样待遇,花费也不多。真有奇效,那回报不下数万万两,到时你们可不要和我这个东家争。”众人听太子竟然说笑,都觉得少见,不由心中称奇。
说笑罢了,太子正了色,问济公道:“我听闻济公禅师能言善道,精通诗词,医术更是全临安首屈一指,我可好奇我大宋人杰地灵竟至于斯,俗话说一通百通,今禅师可教我治国平边之策,可让我也听听与朝中不同的声音。”
济公沉思半晌,终是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所想都说出,也不管后果如何了。于是说道:“贫僧能有什么见识,只是观古而论今而已,昔日我朝联合金国共同伐辽,好处没占到,反而更添烦恼,我看金国人都是不通教化的蛮子,如此想来,倒是当初帮辽国共同击败金国反而更好。但金人就是最野蛮无知的吗,我看倒不然,北方荒原上蒙古之地,更有蛮族自称蒙兀人,各大小部落人共百万,一日兴起,也效仿阿骨打四处侵略,为害会更胜金人,所以贫僧认为,和文明的国家打起交道更容易,我们不应该偏重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更重视文明之国联手对抗野蛮之国。”
太子笑道:“这种说法倒没听说过,依你这么说,我大宋还如何去光复卞京?”
济公道:“发展海上贸易,我大宋丝茶瓷器天下闻名,只要有这几个利器在手,不愁赚不光天下之钱,国库足则兵强马壮,到时不管市买也罢,硬耗也好,终能将天下归我大宋之手中。”
皇太子大笑:“好个狂僧,尽是些狂策。终是市侩之言,上不得大雅之堂,可速退下。今日凭你这吉言,我也不多怪罪你了。”说罢也不再多说,吩咐了下人便打道回府了。济公知他没听进去,摇头苦笑。
寺中人都散去后,济公闷闷不乐,古晶心细,已知是召对之事让济公心忧,于是说了起来,济公问古晶:“若是百年之后大宋要灭,该如何应对?”
古晶懒洋洋的说道:“师父也太多虑了,我都活不到那时候,何必操心太多。不如想想近点的,金人烧杀掳掠,便在眼皮下了,师父何必坐在碳火上想如何灭跳蚤呢。”
济公道:“我与你认识不同,所以我更关注大宋数十年后的国运,我刚都还在想,我忽然来到这里,莫非上天意思就是让我做些大事,比如说救救大宋之类的。”
古晶和济公说笑惯了,听济公如此谬论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师父你也可谓自大成狂了,你这种大才,要是需要你救百年之后的大宋,老天自然会让你晚个五十年再生出来,焉有百年前开始救国之人?师父不如想想怎么修炼成个佛,这样更实际一点,才应该是上天的本意。”
济公笑骂:“逆徒你倒是颇有几分我讥讽别人时的风范呢。”随即眉头一皱,严肃的告诫古晶:“你千万要答应我一事,若是我活不到那天,你也要想办法救救大宋。这是我唯一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