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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孙郎良苦今身免

济公在寺中看到一老者流泪叩拜,不知什么缘故,就热心上前一问,跪拜之人识得济公。心下暗想,我心中这桩冤屈,除了济公活佛,别无他人可说。便想将心里秘密向济公倾诉,只是怕有人听到,所以含糊说道:“有一人奇谋复国,费劲移山心力,几近成功却被奸人所害。济公师父以为此人如何?”

济公说:“坚忍不拔,可谓忠志之士也。你可是说慕容复?”

那人不认识慕容复,只摇摇头,又说:“有济公师父赞这句忠志之士,他泉下有知,足以慰怀。只是那害他之人,竟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那小人却以此居功,窃居高位,师父以为此人又如何?”

“手足相伐,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非奸邪不能为之,你可是说龙啸云?”

那人亦不认识龙啸云,又摇摇头,继续说:“那人被害后,我怕此英雄尸骨不得安息,便偷偷的将他的尸首连带随身枪剑盗了,连夜翻出城门,找偏僻之处葬了,每月两时,定要祭拜,今日见碑楼遭火能重兴,而那英雄不知何日才能归祖庙,想到这里不禁泪流满襟。”

济公听了脸色一沉:“你将岳鹏举葬到何处了?”那人一惊,随即又悲痛满面,说道:“不错,便是岳少保岳爷爷。”随即像下定决心一样反问济公:“我听闻临安周边十里之民,皆云济公师父治病救人,好管不平,连我儿隗复都全赖师父治好了腿伤。今我有一事不明,要问了济公才心安,我乃临安城东隗顺,适才师父也说那小人奸邪无比,师父慈悲如海,为何偏要去治了秦相家儿子?”济公叹道:“这治了人还反被埋怨了呢,我一出家人,原也不因人贤而贤其子,也不因人恶而恶其家。秦相只是一普通人,未见其贤,也未闻其恶,何必要恨至于此。”

隗顺道:“师父此言差矣,古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那秦桧狗贼被施全吓杀了,他家子孙皆是注定不得善终的,师父此行,于天理公道全无益处,只怕惹祸上身。”济公听得隗顺言语不善,反而笑了。问:“你可知岳家子孙今日如何?”隗顺咬牙至血出,说道:“大公子随岳爷爷引颈就义,其余公子同夫人已被放至广南,可知度日如年,饥餐饮瘴,不知死活。”济公说:“当日我劝过秦相,要上表复了岳家官职,秦相已答应,你道如此可能抵他父辈之过?”隗顺知济公所言不虚,待要骂秦相虚情假意,不要他的施恩,又觉得自己并非岳家之人,终是慷他人之慨,想到岳家一家人在广南,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泪流如注。

济公知他性子烈,只好耐心来劝,说秦相上书后,定要给岳家复官,给岳飞加谥,子女要从广南回临安袭爵食禄。最后还说:“这有一事需要你帮,你信不过我可等到时候朝廷文书下来时,你须去告诉了岳公安葬之处,将他移至祖坟,回归族庙。”隗顺说:“师父不要小瞧了我,我知在这临安府,没人比过济公师父更善心,师父你说的事,我是不疑的,师父今日便可随我去,我只将此事告诉师父而不是秦熹,师父之后要如何,悉听尊便。”济公答应了。便随隗顺去了。

二人赶得快,走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城外九曲丛祠旁一密林之中,只见一石碓旁边有两棵橘树,绕至背后上面有刻字,一棵写了冤字,一棵写着恨字,隗顺道:“便是此处了,当日我怕日后寻不到,便种了两棵树苗在此,后又来刻上了两个小字。”说罢便怀里取了把匕首出来,济公见匕首握把上缠布都已磨白,只是拔出鞘后刀刃锋利明亮,知是他日日贴身而藏,不禁感慨。

隗顺持了匕首,向济公告个罪,便去树旁几步外刨土,刚挖得一盏茶时分,匕首已断。隗顺半天从树林中找来一旧铲子,挖出一坑出来,铲子不知放了多少年,耐不住力便坏作几截,隗顺摇摇头,走回两树正中,又开始持了断铲挖,断铲也终于碎成了几块,隗顺便空手去挖土,只磨得双手皮开肉绽,这回挖了一小会,终于见下面有一物事,隗顺朝两边又刨,最终挖出一把剑,隗顺也奇道:“我当日将剑与枪绑一起在此埋了,其下木箱里便是岳爷爷尸首,但如今只有剑了,莫不是枪柄已烂完了?”说罢他又四处摸了一下,还是没找到,只得作罢。

隗顺将剑拿在手中,说道:“此乃楚王之湛卢剑,后被赵国李牧所得,秦汉时失落,乃被晋之周处所得,后又传到薛仁贵手上,安禄山作乱后又失落了,直到数十年前周三畏献给了岳爷爷,便一直是岳爷爷随身宝剑。师父可以此为凭,让朝廷迁了岳爷爷墓回去,我今日可放下重担了。”说罢拔出剑来,只见寒光芒芒竟然毫无锈迹,济公方惊奇时隗顺已倒转宝剑,插入腹中,竟是毫无阻碍,隗顺惨叫一声,半晌喘气方定,赞了一声:“好剑。”

济公忙道:“放下宝剑我们好好说话,我可救你的。”隗顺摇头道:“我本一狱卒,无甚见识,后来秦桧抓得岳爷爷关在狱中,我见他外表不凡,也没怠慢了,后来岳爷爷便和我说起迎还二圣,直捣黄龙之事,我方知他是如此英雄。但终是胆小,不敢去救他出来,岳爷爷被害后我才醒悟,便去盗得他尸首武器来埋了。每日不敢和他人说,也不见沉冤昭雪的机会,我已没几年可活了,若无济公师父,我一旦老死,终不知岳爷爷要流落至何时。”

说了几句后,隗顺一咬牙又将剑拔出,只见伤口平整,剑拔出后皮肉挤住,血竟不能外流,隗顺又夸了一声好剑,在身上拭了一下,插回剑鞘交给济公,只见他脸色苍黄,开始打起抖来。济公欲上来相救,隗顺不许,说道:“师父安能救心死之病?今日将此秘密说出,我已再无挂念。”然后便欲走到自己先前挖出坑里,终是四肢无力,最后自己靠在树边,只听话语渐渐无力,一时接不上气,闭目而逝。

济公方知隗顺最先挖坑时死志已决,两旁树干上的小字,随树成长,已比手掌还大。林里无声,只留有树下一老人斜靠,两棵橘树在林中甚是醒目,左边一冤字,右边一恨字,刻痕狰狞。

济公将隗顺放入他先前在旁边挖的坑里,将土填了。也将树中所挖之土盖了回去,准备明日再来。盖好土后,回头只见旁边站了一人,一身墨色,悄然无声,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济公骇然,只见那人手一抬,不知怎么便将湛卢剑拿去了,济公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手脚不听使唤。那人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湛卢后稍露失望之色,便一剑向济公刺来,济公法力使不出,只得闭目待死,心想:“这人到底是谁。”

剑刚及胸,那人左手朝天一挥,剑便停住了不前,奇道:“竟是释迦弟子。”济公奇道:“你这眼神可不好,没见我僧袍穿着,可不是释家弟子么,你是何人欲要我性命,莫不是眼神不好认错了人。”那人又奇道:“原来是你。”说罢便如变脸一样,脸上笑容堆满,直是他乡遇故知的表情道:“今日真是巧了,天意竟如此安排。我怎会杀你,我们以前有交情呢,别人也就杀了,单是你可杀不得。”说完便将剑递给济公,说:“你先收好了,这剑以后有用。”

济公接过,问道:“你是谁?”那人说:“有人称我作渊鱼,你便这样叫好了。”那人说又说道:“你现在不识得我了,但你要知道很久前我们还有点冲突,我也觉你有趣,大概是这样的关系。今日见你无知无识的,怪觉得可惜。”

渊鱼身上掏了一块牌子出来说道:“我还要在此方行走一段时间,给你这个牌子,你有何世间不解之处,仙法上不明之理,都可向我询问,只要手握牌子,心中念渊鱼,我若有空便来找你,也不枉我们有些因缘,以后你把事情都明白了可能对我还有大用处呢,今天麻烦我也懒得向你细说。”

渊鱼说罢,神色恢复如常,说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无趣。做你的事去罢,我去也。”又指着坑处说道:“这龙牙有破法之能,现遁去我是没办法啦,但你却可以找到它,如果需要时,我可小助你一下。”济公朝他指处看去,哪见得到东西,回头要问,只见渊鱼影踪皆无。济公叹道:“好厉害的人。”随即又笑起来:“终日只有我骗人说飞碟的,今日怎么被人骗了。”见牌子似用重木刻成,于细微处见得精致少有,便贴身收好了。

济公挂记着岳飞尸骨之事,便要赶去相府通知秦相,一路无事便到了秦府,秦相听济公访到了岳飞尸骨大喜,看了湛卢说确是岳飞佩剑,心里一块大石方落下。又谢了济公。秦相说:“正好皇子近日监国,召了张德远回朝,眼看要重用,待我明日便去上奏太子复了岳家官衔,晚上请张德远及朝中大臣来赴宴,师父可随我出席,公布了访得岳飞尸骨一事,定能一举而除去秦家之难。”计议已定,却不知秦相凶吉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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