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济公与古晶二人问明了道路,不一会便找到了临安总镖局,尹士雄早就在门外等好了,因尹士雄眼宽视焦不对,能看极远,近处反而看不分明。这倒好,他老远就见了济公了,忙欢喜迎了上来,把济公引进门去,一边叫小伙计去通报了,尹士雄说:“济公长老果是信人,昨天我便向我师父禀报了,师父早就久仰长老,听闻济公要来给他号号脉,他立刻就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我今早就在这里等着,又怕长老急切间赶不过来,又是担心又怕误了您老人家的事,请济公长老速去见了我师父。”
正说话间,赵九州已到了,只见他是个什么模样:脸微腊,发略苍,一捧长须及胸膛。眼半闭,睛神藏,一轮明月不带弯。腰项强直,那像近花甲之人。声宏步响,竟似有未老之方。见济公在侯着,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来,拉了济公的手便说:“为我这点小事,竟劳烦圣僧亲自跑一趟,实在是罪过。”说罢便拉济公入客堂,分了宾主先坐了,古晶坐得济公下首,受宠若惊,不太自在,尹士雄则在一旁侍立。只见赵九州也不提病,只是问济公近来好么,寺中情况如何,大碑楼修建顺利否,又谈及要去寺里施舍。尹士雄心急,又不好直说,只旁敲侧击说济公医术如神,赵九州骂道:“畜生,我与济公长老说得话,哪有你插嘴之处,快滚了下去。”尹士雄不敢再说,只是恭恭敬敬退下了。济公见赵九州待客甚诚,心下佩服。
济公也不拐弯抹角,便说:“承赵总镖头挂记了,我今日来却不是来打秋风的,只是听令徒说起赵老微恙,前来看望,若是治得好,便来打扰你一顿酒菜,若是治不好,也别嫌我和尚无能。”赵九州哈哈大笑说:“长老过谦,在您面前我怎好得称老。怎说这治不好扫兴之事,长老医名早就整个临安传遍了,我请赛叔和李先生看了不好也是推荐长老,只是听闻长老给秦相做了替僧,怕打扰修行,所以一直未上门去请。”
济公说:“我也是随便一说,你都这样夸我了,我怎能不尽力。”赵九州看济公不拘束,原来他也是闯遍了江湖的,见济公如此心下更有好感。济公问:“敢问赵总镖头病灶于何处?”
赵九州说:“患在左脚,已麻木无觉。”济公脸色稍变,心想:“竟如此严重,刚才他迎我时脚步微跛,原来不是做作。”连忙问李怀春开得何药?赵九州答:“姜茱当归四逆汤。”济公道:“可。”
济公想了一会,便说:“赵老抬起脚来我给你揉揉活活血”,赵九州朝椅子后坐了点挨了靠背,古晶急忙抬了个团凳来架了脚,尹士雄离得远没赶上服侍,又被赵九州瞪了一眼。济公运了气功梳理经脉,赵九州觉得脚如蚁爬,又麻又痒,先是一惊,然后大喜,知是片刻间脚便有知觉了。济公又揉了片刻,麻痒尽消,已恢复如常。刚放了手,赵九州已正立鞠躬至地,赞道:“济公长老,名不虚传。”
济公笑道:“我给你先治个标,只是好受点,于治病没什么用的,李怀春他治个表。待要治得本,你要依我三事,则病不再反复。”赵九州那有不听的,便问何事。济公道:“第一是少进油盐,第二是多喝茶喝水,第三嘛,是喝的茶水里别加油盐。”赵九州说道:“如此容易便好了?”古晶随了济公几月,也略懂济公的医理,忙补了一句:“每日多散步活动。”济公说:“古晶说对了,且我也别坏了怀春的生意,那个汤还是要继续喝几剂的,一般地不加油盐。”赵九州大笑,与济公聊了起来,夸了古晶几句。
尹士雄见二人又谈了起来,想起答应济公问的飞刀之事,怕济公不方便问,忙上前说:“师父,济公师父因要捉歹人,要辨明个飞刀的来历,此事还请师父先过目下。”赵九州骂道:“畜生,你又来作甚?济公师父的事怎可瞒住了不先说,你这逆徒怎可如此欺我,欲陷我不义要挟长老治病么。”尹士雄知道师父的脾气向来先人后己的,也知自己礼亏,更是不敢多言。济公忙说无妨,就叫古晶取了飞刀出来给赵九州看了。
赵九州说:“师父本不必去劫道,单来问我就好了,此乃西川之刀也。”济公问他从何而知。只听赵九州说:“我大宋并无好铁,而当世尤以大理和大食两国铁矿为佳,故能做好刀。大理西陲有云龙赕一地,惯产好铁,但大理国内管制甚严,西川有偷运者便夹带走私,一次也运不了多少,我早年四方走镖之时常见他们刀剑,多用两块粗铁夹了大理精铁锻造刀剑。以精铁为刃,其与大理刀一般锋利,只是不耐久,这飞刀便是这种方法夹锻出来的,所以知道是西川之刀,只是凭一龙字尚不知是何人之刀,若我徒弟在,当可问得来历。”
济公望向尹士雄,见尹士雄微微摇头,赵九州也见了,便说:“我是说大徒弟杨明,他精明侠义,武艺尽得我真传,只是不愿意走镖,便行走江湖,在西川一地颇具匪名,人称‘镇八方’。在西川走镖时也颇得他照应镖局,故从来无事,前数月土教禁行之时,也只有我这镖局敢放行西川无阻,士雄你可下去与你师弟说,好好学你师兄之长。”尹士雄应声说是,又说:“前些日子我去信告诉师兄,他知师父脚麻了后,忙来信说要来看望,算算日子,要过十多日会来。”赵九州甚喜,却骂尹士雄说:“叫你别张扬,怎又瞒着我去烦你师兄。”随即对济公笑道:“这倒也好,长老可留飞刀在此,届时定会让小徒查了来由,去拜见告知长老。”
济公见事已办完便要走,赵九州要宴请济公,济公只是不受,说:“今日还要回寺,便不打扰了,他日我还有一些徒弟没地方吃饭,定要带来叨扰一番,只是会吃怕了赵总镖头。”赵九州知今日难留济公,便说:“随时欢迎长老前来,我行走江湖的,最是好热闹,人越多越好,就怕长老不来。”遂送济公出了大门之外,在身后鞠躬,直至看不到济公了才回。
走了半天,古晶说:“师父几天都没好好歇息了,总算今日稍有线索。”济公也说:“我从会了仙法以来,还没遇到那样的人,还吃了亏着了那贼子的暗算,可见那人的厉害,那人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只怕还有更多人遭殃呢,所以师父才到处询问,现下只等杨明来问个究竟便是了。”二人便回寺等待。
休息了几日,济公心里挂记着,又去郑经家查看,只见大门紧闭,绕到院后只见大坑已填平,竟如同旁边路一样,看不出先前竟有大坑,方去远处邻居家问了,邻居说:“郑屠怕是喝花酒惹了贵人了,那日有人见被打,第二日便带了夫人跑了,房子也被人查收作私产,前日便转手卖给个姓何的,也是屠户,每日仍是担了猪去卖,何屠户初来乍到,买卖甚是公道,买一斤便要多送四两,每日都很快就抢完了,现在应该已回来家里了。”
济公上门去敲了门,只见一白净汉子来开了门,问了知是何屠户,济公问屋子可有异样,何屠户说:“你进来我告诉你。”济公又问:“屋后大坑何时填的。”何屠户说:“你进来我告诉你。”济公窥见院里血迹烧痕均已不在,问是谁收拾了屋子,何屠户说:“你且进来,我慢慢告诉你。”济公不明所以,见屠户望着他微笑,好似见了情人,又仿佛是父母见得子女一般,顿时毛骨悚然,慌忙逃走了。回到寺里和古晶说起,不禁大骂今日不是遇到杀人卖肉的,便是个断袖分桃之人。古晶也听过此种人,说:“便似龙阳君”,济公骂:“休要说得如此文雅,那就是个基佬,不对,应该称作基屠”,古晶不明白,只当是说龙阳君,便说:“那这君屠师父不去惩戒了吧。”济公笑骂:“我躲都躲不及呢。”
又过几日,正是吉日,大碑楼便完工迎宾,寺院香火更旺了,敬香之人将个大雄宝殿围个水泄不通,旁边大碑楼规模宏伟,香烟袅袅,众僧看了都喜不自胜,慧远问道:“你们看这楼如何?”古晶说:“今后有睡的地方了。”广亮不喜,夸大其词说道:“就如天宫寺院一般,我等皆为天宫院僧矣”,慧远又问:“既然是天宫院僧了,怎么还双脚着地啊”,广亮瞠目而愧,偷望济公,济公说道:“怪我咯?”长老不禁哈哈大笑而去。
济公在寺中晃悠,忽然间见到一来敬香的客人,白发苍髯,不进大殿,只远远隔了跪着,脸上都是泪水鼻涕,心知此人有委屈,便上去问了,那人识得济公,便一五一十将事都说了,济公听得大是惊奇,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