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万方叩拜了济公,这才说道:“我与李怀春素来交好,只是他长于内科,我治的筋骨外伤却别有一番功夫,前月他来找我,说是济公师父传了他一本汤头歌诀,也抄了一份给我说了师父广济天下之意,我仔细读后大有裨益,但凡用上面方子治了病的,也都告知是济公的方子,今日才能叩谢师父,但我已仰慕许久了。”济公这才知道原委,说:“不必多礼,你说你外科别具一格,我刚看你长得如赌场看门的一样壮实,用针却如员外家小姐样细致,果然是不一般。”汤万方笑道:“我常治跌打骨伤,要的力气大,瘦弱点岂不反让病人给掰了呢。”众人皆笑称是极。
济公又问道:“刚我见你用刀针,皆用火烧灼,很是合理,你怎么想到的。”汤万方说:“这是家传军中的法子,这样用刀不容易出脓。”济公说道:“我教你一法,伤口出脓乃看不到之微虫作怪,刀烧了虽然可杀虫,但如有毒物终不能烧净。你动刀前要洗手,将病患伤口用烈酒擦净,刀针宜用沸水煮上一刻。烈酒、煮沸皆是灭虫之法。则可免去部分流脓之症。”
汤万方谢了济公指点,又说:“有时伤口过深,大部分伤兵都因流脓肉败而死,师傅可有良方?”济公沉吟半天,只说:“我有一方,药效不啻于神仙丹药,但我自己亦不能制,你可有心花上数十年制得此药,则可名传百世。”汤万方知道自己遇上了大造化,忙扣头请济公指点。
济公说:“此药道理甚易,难在制药上,某时有人发现青霉周围脓液都消散,知是青霉中有药可治流脓,于是给服青霉治外伤及肺痨,所活者百不存一,后来他挑了能治病的霉养上数堆,搅碎在水里,滤过杂物后得一药,又加菜油搅拌用油吸了一道杂质,只取剩水又得一药,又用水煮后风干的碳吸净了水,用净水慢慢冲洗一遍,用黄醋洗一遍,又用净水洗。风干后用海草煮汁洗过滤净,所留得海草汁又是一药。每多洗一步,所得药就愈发精纯。只是用药多少尚要试出,且药性属木,木能生火,但此药与命中带火者最相冲,最好将病人手部开一小口滴入,如皮肤不带火泡者则无碍,有火泡者服之火旺发于表立死。因是海草汁留下的木液,此医生便称其药为:草木留。”
汤万方听了惊道:“竟如此之难,不知我今生能否见到。”济公说:“这药可是仙方呢,可不是难么,又称万灵丹,一旦制得,但凡头痛发热,肠胃不适,跌打损伤,咳血肺痨,眼花耳聋,骨质疏松,小儿多动,月事不调都是一副药就好了。”汤万方听得药效神奇,将信将疑。
济公又道:“试此药要得水磨功夫,没个十年八载难有成效,但是中间产生的那些药也同样有效果的,只是不精纯药效有限而毒性愈高。斟酌使用,对一些无药可救的如肺痨之病,也可以试之,或有奇效。但是花费也不少,转头来我给你化几千两试药用。”说罢又细说了其中关键,教了熬制琼脂以试青霉之法,转头想了想还不够,又说:“我又想到一方,不用自制,只要草药便可配,能治跌打金创,片刻见效,曾被创始人捐用于军中,药效不亚于仙丹。”汤万方一听这是我的老本行啊,忙问要什么药。
济公说:“此药罕见,产于大理九曲山顶,每株有柄三枝,每柄有叶七枚,故名三七,配以九曲山中的虎姜草、山下的散瘀草三种干制后得一白药,佐以寸香、附子、葛根、白牛胆、老鹳草、野山药。淮山药等七味制成丹,乃十全十美的药,又称为百宝丹,可内服可外敷,有金创吐血之症,一枚就能活人于将倒。”汤万方说:“这药好,只是九曲山这三种药从未见过。”济公道:“这好说,我大碑楼修好后抽几月功夫带你去采药,只须半年便可,制成一次,便能救治数千人,今后你可叫人去采就是了。”汤万方说:“不急,凭师父方便,我听来往商人说,最近大理境内有教派作乱,封了西川及广南西路来往之路,急切也去不得大理,济公师父只管闲暇时我们再去。”
二人聊了半天,潘必正已醒来,只觉伤口隐隐疼痛,却勉强可挪动,头上药膏略感清凉,知是已无性命之忧,与张孝祥一并谢过了济公和汤万方,张孝祥说:“济公师父救我贤弟之恩,来日必报,我这人不善虚言,今日子中身弱,我就先带他回去,不陪师父了,失礼之处万望见谅,改日相聚,当把酒言欢。”说罢便叫家仆担了潘必正走了。
济公要了拔下来的飞刀洗净了,见刀上有一龙字,问了古晶,也不知道来历,便用布包了待回头查个究竟,别了汤万方正要走时,只见一尼姑匆匆跑来,不是妙常却是谁。见了济公施礼言谢,问了济公法号,济公连忙扶起说:“我乃灵隐寺道济和尚也。”妙常暗自牢记在心,济公问清了原来妙常叫得庵里人报了官,写了状。捕头叫庵里人等候查案便走了,这才安定下来,一想还没给潘必正和那疯和尚谢恩,问了庵里人得知他们来草铺找汤万方了,于是急忙赶来,这时张孝祥已带潘必正回临安了,故没有碰上。问了济公,济公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济公说:“你且别忙,子中的病已被圣手华佗治好了,回去修养好,他日有缘定会再见,再道谢不迟,不然现在昏昏沉沉的,你见到他又说什么呀?”只听回答:“我不知道。”妙常目渺渺兮北望,心下一片茫然。
待回过神来,只见古晶担心的望着她,心道:“这样子可被见笑了。”对古晶粲然一笑,说:“对不住小师父,算起来小师父唤人来救得我,也是恩人。”古晶脸红摇手:“我是俗家弟子,可不是小师父。”妙常笑得眼睛眯了起来,随身掏了一锦袋,说:“好好好,那不叫小师父,我叫你小兄弟,这个锦囊是我少时和家人失散时候留下的,送给小兄弟作谢礼,望佛祖保佑,你长大之后能前程似锦。”
古晶接过,妙常便告别走了,想到自己被当个孩子一样对待,古晶有些焦躁。济公轻轻拍了他下后背,说:“徒弟啊,你在恼什么,来为师带你去劫个道,得来钱财带你去喝花酒可好?”古晶只当济公说笑,却没料到济公真就到旁边店里一站,像在身上找虱子一样搜鞋掏裤子,衣服边都要翻开来瞧瞧,还真找了到几十文钱,又找古晶要了几钱碎银子,买了酒肉,便领古晶到旁边大路上一坐,找了块破木板,用别人弃土中的锅灰写了过路留钱四字,将刻着龙的飞刀朝板上一插摆旁边,自顾自吃肉喝酒不提。
过路行人见了指指点点,便有好心村妇过了想施舍他们几文的,见济公在吃肉喝酒,也面露嫌弃,忙招呼着自家看热闹的孩子回家去了。有路过人济公就去喊:“一条龙在这劫道啦!”吓得路人连忙闪窜,济公说:“你看我威名虽不显,但别人都闻风而逃啊。”古晶笑得只打跌,说:“人家是怕师父你失心疯呢,争执起来被打了都是白打,报官去上了堂都是要断作管了你的汤药费呢。”如此一直到日已西斜,也没人来施舍点什么,古晶补了会觉又起来坐半天,早就闷了,便说:“天晚啦,师父回去吧。”济公说:“别急,这不来生意了吗。”然后便拔了飞刀,走到路中叫道:“留下买路钱!”
古晶一看,一队人押着车过来了,吓得说:“师父别闹了,来了好大一群呢,看情况是走镖的,说僵了人家来打我们,师父你身手好,徒弟我可要挨几下好的。”济公说:“莫慌,没有胆量,哪来的产量,人多才劫得多呢。实在不行到时你抱紧我,我运起法术来我们就跑。”古晶将信将疑。
话说对面来的车队也纳闷了,险要密林都过来了,将至临安怎还有剪径的,莫不是疯子。但还是常例打头人喊了一声:“一轮明月。”
济公说:“平常都是别人说我疯,今日我倒遇到真疯的了,日还在西山呢,何来明月。”领队听了回话知道不是绿林人士,想是疯子,便指挥车队过了,路过济公旁边时,因济公持着飞刀,不由得留心了一下,眯着眼一看济公装束,不由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是秦相替僧济公师父么。”
济公见被认出,便说我是。领头的便上来行礼,只见这领头的皮肤黝黑,额头略宽而双目距离偏大,一身铜皮铁骨,行走威风,只作便服打扮,贴身还穿有软甲,书中说道这人叫尹士雄,是临安镖局东路镖头,师父是五路总镖头赵九州,家里有人也找过济公治病的,所以还知道济公是这等打扮。知道是济公后尹士雄不禁好奇:“师父这拿刀是在这里打……化缘呢?何必如此,我听济公师父救过的人不少,其中不乏官员大户,只要说一声,谁家不是几十两上百两的施舍,我这里也有二十两银子,师父先收下吧。”济公说:“你倒心好,早遇见你也不至于我白晒一下午太阳,你明天还来罢?”尹士雄不知如何回答,只说镖局里赵九州师父最近身体欠佳,要在家伺候。
济公将飞刀拿给尹士雄看了,问可知是何人之物,尹士雄将手伸直,远看了一会双目眯了起来,似乎是眼花,想半天没说话,却不知是否识得此物,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