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天水来长海已经有六个月了,头三个月呆在工地上,和一帮兄弟们打打闹闹,有说有笑,虽然累点苦点,但绝不像这后三个月这般无聊苦闷,除了学车,就是呆在偌大的别墅房里发呆,一句话概括,天水身子都快发霉了。
天水身上的伤早好了,但这只是他自己认为的,医生说他的伤还没好得彻底,不能有剧烈的运动,所以唐峻也就听从医生的吩咐,没让天水跟着自己。
天水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医生将痊愈的单子签字下来,到了这天,唐峻一大早就自己开车到了别墅房,天水早得管家通知,将准备好的西装皮鞋穿在身上,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天水这一打扮,不由出落得一表人才,加上身材魁梧,腰板挺得笔直,唐峻一看天水这精神头,不由得赞不绝口。
唐峻告诉天水,今天要去参加一个大型的商业聚会,到场的都是长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聚会地点选在长海市最大的五星级酒店“银豪酒店”,介于此次到会的都是大人物,酒店的保安措施都布置得相当严密,所以唐峻准备就带天水一个保镖去,龙虎堂再横,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现身闹事。
天水闲来无事,已经将开车技术练得纯熟无比,因此这“奔驰600”开起来,那是一个四平八稳,唐峻不由得心里暗赞。出席社交场合,带上自己的夫人,已经是这些上层社会的名流们不成文的规定,也许是在诠释“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在支持”这个真理。
因此唐峻吩咐天水先到市区的“紫景花园”接上自己的原配妻子,也就是唐语兰的生母,天水听方正海谈过,这个女人名叫苏翠容,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位于市中心的“紫景花园”,是每一个长海人梦寐以求的居住善地,这里地处长海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和步行购物街,有一句话是这样形容“紫景花园”的:在这个小区里,居住着长海市一半财富的掌控者。由此可知,这是一个怎样的居住天堂,也许有的人干上一辈子,也买不起这紫景花园的一只马桶。
见到唐家第一夫人的时候,天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陪着唐峻摸爬滚打二十年的中年妇女。这个女人,脸上神色和唐语兰一样,永远都带着一股冷漠的高傲,算不上是很漂亮,但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一种坚毅,让人坚信她可以承受任何打击,天水有一种感觉,在唐峻奋斗的这二十年里,这个女人一定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唐夫人苏翠容一见到天水,冰冷的脸面却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你就是赵天水,果然一表人才,你救了兰兰,我应该感谢你。”天水忙道:“唐总这么抬举我,我眼见唐小姐有难,怎能袖手旁观,救人,是天水应尽的职责。”苏翠容笑道:“那个时候你还不是峻哥的保镖,不过是工地上的一个小工人,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兰兰他们学校门口,又怎么会如此奋不顾身?”
天水心头一慌,总不能说自己每逢周末就去唐语兰学校偷窥吧,这个无论如何打死也不能招。可谁知天水心中的念头还没转过来,苏翠容劈头又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兰兰?”
天水脑中嗡地一声,似乎突然之间被鞭炮炸到了脑袋,又似乎在从庭广众之下被人剥光了衣服,刹那之间,天水从额头到脖子根,一下红得不可收拾,只能听到自己“咚咚”而跳的心脏。
苏翠容见到天水这副表情,又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害什么臊?脖子都红了,不过我先跟你提个醒,兰兰,你是不能喜欢的。”天水脑中嗡嗡声还未止歇,但这几句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其实天水心中,本来就没对唐语兰抱过任何希望,也明明知道,自己和唐家大小姐门不当户不对,是永远没有可能的,但这时听到唐语兰的亲生母亲说出这句话,天水还是觉得灵魂深处被狠狠扎了一针似的,痛不可当。
唐峻在旁边见气氛有些尴尬,不由笑道:“翠容,你和天水第一次见面,说这些干嘛,天水救了兰兰,那是他路见不平,哪里又有什么私心了?这孩子刚从农村出来,脸嫩着呢,你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苏翠容见唐峻说话了,便道:“天水,我这是为了你好,我这个人说话是很直接的,有时候可能会难听一点,不过你记着我今天说的话便是。”
天水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了,躬躬敬敬地道:“是。”唐峻抬手看了看表,道:“快六点了,走吧,这种聚会迟到了可不好。”说着搀着太太上了车,天水发动汽车,按着导航朝“银豪酒店”驶去,心中所想的,是苏翠容这个人,确实不简单,三言两语,就看破了自己的心思,而且言辞如此犀利,实是让自己无法招架。天水手中握着方向盘,心中思潮起伏。
十月的长海,六七点钟,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暮气笼罩下的“银豪酒店”,更增加了几分雄伟奢华之气,偌大的停车库里,停满的各式各样的顶级豪车,可见这地方聚集的,又是掌握了长海市大部分财富的一小部分人。
天水将唐峻夫妇送到“银豪酒店”的正门,便拿着大门接待的停车牌自去停车。银豪的停车场是地下停车场,一眼看过去,看不到边际,光从这停车库的气势,就可以看出这个酒店有多么的豪华。天水足足找了十分钟才找到那侍者给他的车位号,从车库走出来的时候,看着身边花花绿绿的轿车,天水眼都看花了,却没有一辆车是认识的。
这次聚会的地点是五楼的酒厅,天水在另一位侍者的引领下,来到酒厅旁边的一个偏厅之内,偏厅和酒厅之间只隔了一堵极大极厚的玻璃墙,这里视野开阔,酒厅的一切一目了然。这间偏厅是专门给这些豪门巨富的保镖和司机准备的,也是极具规模。
天水在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十多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魁梧之辈,想来这些人都跟天水的职业差不多,但这些人相互之间应该都不认识,一个个脸色严肃,并不交谈。天水初来乍到,不明白这里边的规矩,因此也是默不作声,找了一个靠酒厅玻璃墙的座位独自坐下。
天水由玻璃墙向里望去,宽敞的酒厅里面人来人住,约摸有一百来人,各自顶着油光的头发,笔挺的西服,锃亮的皮鞋,在人群中穿梭来去,看似忙忙碌碌,其实都是在借这一机会相互结交这些长海市的牛人们。
这些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虚伪的笑容,也许他们之间,有些是最大的竞争对手,私下里斗得死去活来,但在这种公众场合,却都不约而同的藏起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显得各自都是最好的朋友,亲密无间,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恐怕这里早就血流成河了。
天水在人丛中找到了唐峻夫妇,此时他们两人正在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谈着什么,那人虽然穿着素黑色的西装,但头发的花白和眼角的皱纹却掩饰不了他的年纪,据天水目测,应该比唐峻还大上几岁,三人似乎谈得甚欢,脸上净是笑意。
眼见一切正常,天水不由得放下心来,正在这时,唐峻对面那男人身边慢慢的走来两个人,天水一眼看去,刚刚放下去的心不由得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死对头----龙虎堂的二当家虎哥。
天水虽然看到虎哥有些心慌,但随即一想,在这种场合,谁要是敢闹事,恐怕都走不出这家银豪酒店。天水又看了看唐峻,只见他脸上笑容不变,似乎虎哥的出现对他丝毫没有影响,天水只得将嗓子眼儿的心又按回到胸口。
天水的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唐峻,只见唐峻伸出右手,跟虎哥旁边那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刚才一起过来的有两人,但天水一看到虎哥,就没有去再去注意其他的人和事,这时见唐峻握住了那人的手,不由得抬眼朝那人看去,却没想到这一看,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只见那人脸色黝黑,身材墩实,虽然穿了笔挺的西装,但天水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和自己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标子,这小子身材似乎比上学的时候更加厚实了,衬起黑色的西装,举止之间都显出一股霸气。
天水比标子大一级,标子初中毕业的时候,天水正好读完高一,所以现在算起来,天水和标子已经有两年半没见面了。天水来了长海半年,没有一个亲人,这时看到标子,怎么能不使他大喜若狂,当下再也控制不住,站起身来就往外奔,那一众人等看着天水奔出偏厅,都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要干嘛?
天水找到酒厅的大门,推门而入,按方位找到了唐峻等人的位置,但等天水奔近,那处却只剩下四个人,就是唐峻夫妇,那男人跟虎哥四个人,标子已经不知去向。
唐峻见天水急冲冲的突然出现,看到自己也不先打招呼,自顾在那儿东张西望,不由得问道:“天水,你找什么?”天水四下没看到标子,急道:“唐总,我找一个人,就是刚才和你握手的那个人,他去哪里了?”唐峻脸现诧异之色,问道:“你认识他?”
天水还未回答,突听得身边虎哥喝道:“赵天水,你这小子又捣什么鬼?”天水不理,向唐峻道:“唐总,对不起,那个人,我真的认识,他是我……是我以前一个一起长大的兄弟。”
唐峻和史翠容一听之下,脸色大变,那虎哥在身后叫道:“赵天水,我知道你现在是唐总的私人保镖,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你不放心,但也请你找个能让人相信的理由再冲出来好不好?你这小子竟然说我大哥是你兄弟,真是池子大了,什么鱼都有。”
天水听到虎哥这么说,心头一惊,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人了?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天水练过武,就算是黑暗之中,也能将人的相貌看出个七八分,在这灯火辉煌之下,天水实在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水得急道:“唐总,他是不是叫陈天标?我以前都叫他标子的,他……他去哪儿了?”虎哥冷笑道:“长海市谁不知道我们陈大当家的名字,你叫得出名字,便算认识他了?可惜你认识我们老大,我们老大却未必认识你。”唐峻接着道:“天水,你别闹了,我就当是你认错人了,以后这种场合没事不要乱闯,出去吧。”
天水兀自不死心,探头东张西望,但却再也没有发现标子的影子。
苏翠容见天水失魂落魄般的不肯走,脸色一沉,道:“赵天水,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随便乱闯得的吗?赶紧给我出去。”
天水没找着人,心情逐渐平静,猛然想到自己不分清红皂白便闯入酒厅实在是大大不妥,这时听到苏翠容疾言厉色的几句话,更是不敢正视唐峻夫妇,忙道:“是,是,我这就出去。”转身快步而去,听得身后虎哥笑道:“不懂规矩的乡下小子,真是什么亲都敢攀。”
天水恍惚地回到了偏厅,心中却怎么也想不通,那么大个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自己绝对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上真有身材和相貌都这么像的人?听刚才虎哥的说话,他们老大确实也叫陈天标,这就应该不会有错。
天水和标子从会走路开始就在一起玩耍,比亲兄弟还亲兄弟,天水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再看清楚,如果真是标子,那可真是他乡遇故知了,但标子怎么又会成了龙虎堂的老大?他不过才来长海两年多,怎么能闯下这么大的名头?刚才看到的人,不是标子,那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