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芷蓉醒来之时,又再次在路途之中,她不知道自已是怎样离开那药庐的。
不过很庆幸,不用听到宋白云那啰嗦的声音了。
“醒了!”顾安西那张关切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这是哪儿!”苏芷蓉四处望了一望,依然是车顶,车窗,和面前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
“你闻闻!”顾安西似乎有些兴奋。
“闻不到!”苏芷蓉似乎不是很感兴趣,摇了摇头。
顾安西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用手将车帘一掀,苏芷蓉看去,却见那一带干枯的荷叶,不由得兴奋起来:“荷花塘!”
“是的,荷花塘!”顾安西也高兴地说:“我小时候天天在这儿玩咧!”
“荷叶都干了,又没花,闻什么!”
苏芷蓉瞪了顾安西一眼。
“真有清香!”顾安西笑着说:“不信你再闻闻!”
“不闻,鼻子实!”
“顾少府,你上次被人暴打一顿就是这儿吧?”
龙柬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
苏芷蓉心里一咯噔。
“是呢,不过,都是些皮肉之伤,好像对方力气不是那么重!”
“顾少府怎么不还手呢?”
想着顾安西一身的武艺,苏芷蓉就心惊胆战。
当时,要是他一回手,自已和楚儿不就死定了。
“两脚上尽是夹子,手上几个夹子,动都动不得,怎么还手!”
顾安西很沮丧:“再说,不过是些皮肉之伤,也伤不到哪里去!”
“呵呵!”苏芷蓉干笑了几声。
龙柬在前头说:“这路可不好走,尽压到草头上了,顾少府又不让走大路,说这条路上也可去得!”
“扑!”苏芷蓉突地笑了。
她还在想着那天的事。
顾安西却不理她,只怔怔出神。
“这,这不是往苏家庄上去么!”苏芷蓉不由脱口而去。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诧异地看着顾安西。
顾安西点点头,仍是没说话。
苏芷蓉眼泪扑地流下来了。
顾安西看着苏芷蓉,一声不吭。
苏芷蓉似乎有些害怕,脑袋朝一旁扭着,脸色慢慢白了,因为她看到车子朝自已家而去。
她也不知道自已害怕什么!
她想起那场大火,倒塌的墙,苏夫人!
“苏姑娘!”龙柬的声音从前头传了过来:“顾少府怕宋白云那儿不方便,都是几个臭男人,因想着把苏姑娘送到古柳村上来,让老夫人照顾您呢,顾少府想得可真是周到!”
“放心!”顾安西看着苏芷蓉,低低地说:“没事的!”
一般人是听不懂他的话的,只有苏芷蓉,似乎能听得懂,她心内一震,定定地看着顾安西,似乎有半刻钟没挪过眼睛,半响,也低低地说:“当然放心!”
“这是苏老爷庄上了!”龙柬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可惜一户人家,好端端的,大白天被人杀了个精光!”
苏芷蓉脸色煞白,身子不停地抖。
顾安西悄悄地过去,拍拍她的肩。
“如果不愿意走这儿!”顾安西轻轻地说:“我们以后就不走这儿了!”
“我老爹很爱我的!”
“我知道!”
“他什么都想着我!”
“嗯!”
“什么都顺着我!”
“嗯!”
“我娘亲也很爱我!”
“嗯!”
“虽然她很严格,可都是为我好!”
“是的!”
“可是他们都没了!”
“这!”顾安西接不上话了,手略顿了一下。
“唔唔唔……”先是小声,后是放声,直到上气不接下气。
顾安西吓了一跳,不停地哄着:“过去了,都过去了,苏姑娘,你不要再伤心了,身体要紧!”
这一安慰,苏芷蓉越发哭得厉害了,像洪水决了堤。
顾安西好像从来没见过这场面,呆呆地看着,连拍也忘记了。
声音传到龙柬的耳朵里,他只以为是伤发作了,忙在前头说:“快到了,快到了!”一面使劲抽马,车一阵颠簸,苏芷蓉几乎坐不稳,往一旁跌去。
顾安西忙扶住了她。
这一震,倒把苏芷蓉的哭声给控制住了。
顾安西松了口气。
车子一会儿就到了庄后。
“我们从庄旁绕过去,比平时大略多走一些路!”顾安西轻轻地说。
苏芷蓉没说话,只朝那边看去,一带残墙断垣,早没有了那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苏芷蓉不觉悲从中来,又落了几滴眼泪。
顾安西看着她:“苏姑娘,那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苏芷蓉想了想:“我与楚儿到外面去,回来的时候,庄里一片火海,人都死了,母亲让我快走!”说到这里,苏芷蓉又哽咽起来。
“你知道我们这次去有虞县查的什么案子么?”顾安西又问了一句。
苏芷蓉奇怪地说:“难道跟我家有关!”
“嗯!”顾安西点点头:“正是!”
“查到是谁了么?”苏芷蓉的心刚放下来,又急切起来。
“本来是有点眉目,可是,不知什么人惊动了虎煞,我,我又没抓住他,估计一时半会断了线索了!”顾安西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苏芷蓉:“倒不必着急,那人的老窝在有虞县,只要严密监视,必然会找出线索来!”
跟虎煞有关,苏芷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让虎煞逃脱的事,虽说自已责任不大,可毕竟这里也有自已的一份责任。
“有人通风报信!”林婉林看着顾安西。
“倒不像!”顾安西摇了摇头:“看那人穿一身都头的衣服,似乎早盯上虎煞了,可是奇怪,李县令是那人的门生,怎么会派人查自已!”
“你说的是云飞扬云都头!”苏芷蓉笑着说。
“是么!”顾安西奇怪地看着苏芷蓉:“你认得他!”
“当然认得!”苏芷蓉因把云飞扬如何被追杀,如何当上都头之事说了一遍。
顾安西点了点头,说:“我道他武功如此高强,缘何只做个都头,只恐怕……”后面没说了,他似乎不想把话题说得那么深,让苏芷蓉去思前想后。
“你是说云飞扬不是那么简单的!”苏芷蓉陷入了沉思,一时又问道:“李县令是谁的门生,有虞县又是谁的老窝!”
顾安西笑了笑,将话题叉开:“看,快到了!”又道:“你别想这么多了,交给我们吧!”
娘亲让自已不要去报仇。
现在顾安西又不告诉自已。
想来,这个人是大有来头。
苏芷蓉情知他不会说,也就不问了,反正这事都交给他了。
何况,自已和他有婚姻之约。
他纵想撒手不管也是不成的。
顾安西看着她,神情有些古怪:“苏姑娘,因为此案正在查,所以,烦请不要透露你的信息!”
苏芷蓉看着他,有些不解。
“这也是为着你的安全着想!”顾安西说:“此事关联之人势力甚大!”
“你打小并不是在这儿长大,其实你只要不说你家中情形,估计也没人会认得你!”
“伯母大人也要瞒着么!”苏芷蓉看了顾安西一眼。
顾安西摇了摇头:“这事我会和她细说!”
“我若隐瞒身份,这偌大一个庄子就这样荒废了!”
“庄中之事,我早已托给顾大叔了,一应田产房契,如今尽在他手里,你只管放心!”
“我父母呢?”
“就在苏老爷出事后的第二天,顾大叔就带人清理了庄子,苏老爷和苏夫人总共二十余口人如今葬在有虞山!”
顾安西又说:“一应丧葬并没用到庄里的钱,全是庄民自愿的!”
苏芷蓉点点头:“若有那么一天,我必定亲自道谢!”
“不必,所有一切,我都会处理好的!”
苏芷蓉就看着顾安西。
不是还没过门,怎么就跟自家似的。
顾安西说:“你且安心养伤便是!”
苏芷蓉点点头:“也行,待身体好一些,我便回有虞县去找楚儿!”
“这个倒不必!”顾安西皱了皱眉头:“我让人将楚儿带回来便是,你与母亲大人在这儿将养一个月,我先回县衙处理公务,然后再将你们接过去!”
像是夫妻话别,苏芷蓉只觉得听在耳中别扭。
“不必麻烦公子了!”苏芷蓉坐正了身子:“我自去找楚儿便是了,到了有虞县,我也不说我与这事的关系,那里既是那人的老巢,我便留在那里,暗地里替公子看着,兴许对此案有帮助呢!”
“这!”顾安西似乎感觉自已拗不过苏芷蓉,便委婉地道:“到时再讲吧!”
苏芷蓉看着顾安西,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顾安西便把脸转过去,看着窗外。
“到了!”龙柬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马车突地停了。
有小孩的笑声,鸡叫声,牛哞声传来,顾安西会心一笑,神情极为放松,苏芷蓉心里却有些许忐忑。
会不会,这就是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
“下车吧!”顾安西将帘子掀开,自顾自走了下去。
苏芷蓉朝那外面一看,见四五间瓦房在一片垂柳的绿阴之中,几个小孩在晒谷场上跳房子,一条清溪往庄子外流去。
苏芷蓉虽尚自觉得虚弱,比起先前却好得多,便抬起腿朝那车外走去。
顾安西站在车外,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