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玫的公司在离城十五里外的郊区,这是一家中外合资的塑胶五金公司,董事长是美国人,总经理是中国人。
陈玫所在的厂是去年新建的分公司,员工超过200个,她的职位是销售部经理,薪水相对较高,当然,劳动的强度也很大。
这跟陈玫以前安闲的公务员岗位是不可比的。马克思早就说过了: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液。但陈玫却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的选择,这三年多虽然很辛苦,但成就感也很大,而且这份工作让自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灵的自由和精神的彻底放松。
在整个公司里,陈玫仍旧是最漂亮的。
事实上,从陈玫大学毕业上班的第一天起,她的漂亮就是出了名的。
陈玫的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教师,深深懂得“明珠需暗藏”的道理,虽然她从小就天资聪颖容貌过人,但爸爸妈妈为了躲避“红颜薄命”的魔咒,从小就言传身教地教会她韬光养晦。
她从小穿表姐的旧衣服长大,头发也总是留成最普通的式样,她的整个少女时代过得悄无声息,大家只知道陈教授有一个安安静静根本不需要家长操心就顺利升入重点高中考入重点大学的学霸级女儿,而对她的长相,大家的记忆都很模糊,最多也就一个清秀宜人而已。
四年后,当陈玫大学毕业回到家乡顺利进入公务员系统,亭亭玉立地站在大家面前时,惊鸿一瞥的惊艳让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昔日的丑小鸭已经变成天鹅。几乎一夜间,陈玫的名字传遍了整个市级公务员系统。
“家有梧桐树,自有凤来栖”,很长一段时间里,陈玫家里总是高朋满座,不是父母带儿子串门就是有说客来介绍对象,这虽是好事,但次数多了,也让陈家人有些不堪其扰。
陈教授是农村人,他是凭着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离开农村得到今天的成就的,在他身上有着知识分子的迂腐清高,更有着对农村和土地的深深眷恋。他打心眼里觉得靠天靠地靠父母不是英雄好汉,只有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的人才真正值得托付。
陈教授的这种观念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他的女儿,所以,当陈教授经过千挑万选把自己的得意门生丁晓军带到陈玫的面前时,她没有过多的抵触和抗拒。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她觉得丁晓军虽然家境贫寒长相一般,但为人忠厚老实,刻苦上进,待人诚恳,而且对自己一心一意。恋爱两年后,两个人顺利地结了婚,不久就有了丁叮。
陈玫原来的岗位在市政府下属某单位,职位不高权力也不大,每天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丁晓军硕士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一家三口的生活算不得富裕,但也绝对小康,结婚几年,在老人资助下买了别墅买了轿车,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却也滋味十足。
丁晓军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喜欢没事打打麻将,他常常说大赌伤身小赌怡情,陈玫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丁晓军打麻将,她有空就带着丁叮练练字弹弹琴散散步,也算是自得其乐。
坏就坏在陈玫太漂亮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细想老祖宗的这句话,其实是有问题的。淑女即便窈窕,君子却未必可以好逑,特别是当一个淑女已经结婚嫁为人妇,真正的君子便更是应该远其人而敬其志了。
可惜,天下少的是君子,多的是俗人。
在陈玫的职场生活中,因为漂亮,曾经带来过各种各样的困惑和烦恼。但总的来说,对付来自工作中各种各样的骚扰,她还是自有一套心得和办法的。一般说来,在正常的工作时间里,大家各司其职,最多就是发条有点颜色的信息小小地挑逗一下,或者是在言语上有些许的放肆,动手动脚倒还不至于,这些都是小事,睁只眼闭只眼别理会也就过去了,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陈玫也不想为这点小事撕破脸皮。
但偏偏有那么一个人,却是让她在离开三年多后,至今想起来还如鲠在喉,就像不小心吞了个苍蝇,还卡在喉咙里,吞下去恶心,吐出来更恶心。
此人的姓有些特别,姓过,没错,就是过错的过,他是陈玫以前所在单位的副部长,也是陈玫的直接领导者。过副部长当时四十出头,秃顶,身矮而胖,陈玫身高一米六八,过副部长大概只有一米五五,比她矮半个头。
不过过副部长的皮肤倒是极好的,他头圆脸也圆,整个脑袋看上去就像个剥了皮的煮鸡蛋。见到比他职位高的领导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和着满脸泛红的油光像极了乐呵呵的不倒翁,但是当面对下属的时候,他总是满脸严肃,挺着肥肥的肚子极力地往后仰,似乎想要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但他实在是太矮了,即便那么做,别人看到的也还是他光秃秃的脑袋,甚至还白白平添了几分好笑。
从这点来看,古代选人用人的制度还是有些道理的,无论是举贤还是科举,都要经过层层考核,不但考察才学,也考察其外貌气质。像过副部长这样的人,换了在古代,是万万不可能登堂入室的。
听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过副部长似乎很有背景,他本人也常常把这个挂在嘴边,动不动就挺着肥肥的肚子把大拇指往后一翘说“我上面有人”。至于他的七大姑八大姨是做什么的,陈玫不得而知也没有兴趣去刨根究底,有什么关于过副部长的传言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是听得多了,难免便隐约地在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太好的映象:过副部长离过婚,如今大婚不结小婚不断,女朋友换得挺勤。
陈玫刚考进单位的时候,身边美人在侧,过副部长其实是很动过一番心思的,他甚至想过如果可以顺利娶得美人归,他宁愿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回归家庭相妻教子,无奈陈玫却始终把他当做一个尊敬的长辈,开口过叔叔,闭口过副部长。
看到陈玫对彼此关系的定位,过副部长就像狐狸对着一块鲜美至极的肥肉却不知道怎么下口,一时也不好意思开口了,谁想到陈玫不久就有了男朋友,过副部长看在眼里,肠子都悔青了。
接到陈玫结婚请柬那一天,他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吃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亏,他也始终相信,如果当初要是勇敢追求死缠烂打,陈玫现在就是他的人了,他一直认为陈玫嫁给丁晓军是历史的错误,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只有自己才是懂得爱花赏花惜花营养丰富的维生素。
陈玫结婚以后,过副部长似乎一夜之间克服了心理障碍。在他看来,如果陈玫以前还是不谙世事的“女孩儿”,那结了婚的陈玫,已经一夜迈入了“女人”的行列。而且他懊悔地发现,结了婚的陈玫似乎更美了,以前的她虽然也漂亮,但还是多少有些青涩,就像一个苹果,虽然诱人,但还挂在枝头,仍旧带着一丝酸涩,但一夜风雨,让这颗苹果从枝头掉落,退却酸涩,变得成熟而香甜,只等着识货的人来咬一口。
而他过副部长,就是那个识货的人。
结婚以后,陈玫发现过副部长的笑容明显变殷勤了,没事总是喜欢往办公室里钻,有时候会在自己面前讲两个黄段子,还有意无意在自己身边蹭来蹭去,借故拍拍自己的肩头碰碰自己的手臂,陈玫对此很反感,但也不好就此发作,只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好在办公室还有其他人,过副部长也不好过分放肆。
陈玫怀孕后,过副部长也有所收敛,只是有时候注意到过副部长盯着自己因怀孕而更加高耸的胸的那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让陈玫觉得更加恶心想吐。
生完孩子后,陈玫所在科室的科长外调,原来的副科长升为科长,陈玫也顺理成章成了副科长,没过几年,科长调整至本单位宣传部任主任,陈玫担任科长职务,而过副部长,也就成了陈玫的直接领导。
当了中层领导,有些场合不得不应付,有些面子当着外人也不得不给,好在此时的陈玫经过长期的反围剿斗争,已经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斗争方法了。
客观来说,即便一个男人再垂涎一个女人,只要你守住底线,不给对方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是相对比较安全的,因为再恶劣的色鬼,只要不是地痞流氓,还是多少会在意自己的社会形象。
不过,当色鬼有酒助兴,那就另当别论了。
酒是一把双刃剑,小酌助兴,大醉伤身,但若是借酒装疯,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担任科长最大的副作用,就是有些饭局和应酬是再也没办法回避了,有些场合,你推得了一次两次,却也没有办法完全避免。
这给过副部长提供了好机会,有时候趁着酒酣耳热,他会顺势在陈玫腰上一揽或者是在陈玫****上一拍,有时候趁着陈玫倒酒,他还会当众抓住陈玫的手。
陈玫对此深恶痛绝,她曾经义正言辞对过副部长提出过严正抗议,甚至说过要到纪委去检举他,而过副部长虽然当时嘴上连连道歉,但过后还是屡教不改。
俗话说:“没人可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过副部长对这个游戏正兴致勃勃,而且他心里清楚得很,即便陈玫真把事情抖出来,自己大可推说喝醉,毕竟酒后失态大有人在也大可理解,自己认个错便可全身而退,反而陈玫还要落得个小题大做不顾大局的名声。
陈玫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后来陈玫每次饭局都改穿高跟鞋了。每当过副部长借酒装疯,她就轻轻抬起鞋跟,瞅准机会对准过副部长的脚踩下去,踩到他放手为止,如果过副部长好了伤疤忘了痛,她就狠狠再踩上一脚,而且在踩的时候面部表情一定要诚恳,讲话一定要谦和有礼。
这个尝试像极了巴普洛夫的条件反射实验,从这个角度来说甚至小白老鼠都要比执迷不悟的人类聪明得多,刚开始的时候一个饭局下来,陈玫连自己都不记得踩了几下。
不过这一招总算还是渐渐有了些成效,过副部长在酒桌上动手动脚的情况总算是好了很多,大家都奇怪最近过副部长怎么规矩了那么多,这一点只有陈玫心知肚明。
不过有一点是陈玫不知道的,那就是当夜深人静过副部长酒醒后把自己恨得牙痒痒的样子。他抱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脚,眼里含着泪,心里喷着火,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不择手段让这个心高气傲的美丽女人臣服在自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