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苏白花了十天时间才到了山口溪边,一座破木屋矗立在林边。
这是他被赶出苏府时,躲入山里练剑时的居住地。
他离开苏府的那一日就许下大誓,一定要为母亲讨回公道,于是遁入百里林海之中,学那古人深山练剑,待剑成时再回苏府了清恩怨。
迈入木屋中,他不在的这四年,这木屋竟成了猎人们进百里林海捕猎时的暂住地,一套沾满灰尘的兽皮衣挂在梁上,灶边还存有几块腊肉。
生火将腊肉煮熟下肚,再将拍打干净的皮衣换下身上的草衣,苏白出了木屋,一把火将木屋点燃。
这些猎人的东西,就当暂借木屋的租金了,至于这木屋,剑艺已成,也不用留了。
又是一天山路,苏白这才离开了百里林海,上了一条官道。
顺着官道又走了一天路程,四海城的雄伟城墙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
四海城是东海郡有数的大城,城墙绵延几十里,城外又有一大片村居,总有几十万人口栖息,如此大的一座城池,城主之位,就在那苏家之中。
不二咋一见这般大的城池立刻雀跃起来,从苏白这边肩头跳到那边,又从那边跳到这边,将苏白的头发都挠成了鸟窝。
呵斥了不二几句,苏白坦然迈入城中,城里繁华声扑入耳中,真有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二却是又被城里的繁华镜像刺激地兴奋起来,仍苏白怎么呵斥也压不下兴奋劲了。
“这小猴子真是可爱,怕是没见过城里模样吧?”
“猎户,你这猴子卖不卖啊?”
不二的好玩模样引起了几个路人的注意,笑着跟苏白问道。
苏白苦笑着拒绝了几句,因为拿了猎人的皮衣,竟然被路人们当成了猎户。不过总好过那身草衣吧,估计会被路人们当成野人。
“不二,别闹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苏白拍了拍不二,不二已经听得懂人言了,立刻眼睛一亮,乖乖抱着苏白的脖子站好,不再闹腾了。
“要吃东西先要有钱,我带你去赚点钱先。”苏白一笑,沿着大街进入四海城深处。
不多时,苏白寻到了地方,一座人声吵杂的庞大院子前。
四海剑台!
赤州独尊剑道,每一座城池都会有人建造几座剑台,供剑者舞剑,供看者观剑。
剑艺高超者能借剑台名扬天下,即使剑艺寻常,也能从剑台得到一点赏银,苏白就是为这赏银来的。
“哪里来的猎户,要卖猴子滚去草马市,不要挡了我们生意!”一个昂藏大汉十分不客气地拦在了苏白身前。
剑台是经营场所,剑者舞剑的赏银除了爱剑的观众封赏之外,就是从观众的门票里出了。
“不二!不二!”不二气呼呼地叫道,你才卖呢,你全家都卖!
“我不是来观剑的,我来舞剑。”苏白笑道。
“舞剑,就凭你?”昂藏大汉一愣,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指着苏白道,“你摸过剑吗?你就敢来剑台?”
苏白哂然一笑,自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剑台舞剑,每一个剑台都有它的门槛,剑者若是没有一定实力,上剑台只是丢人现眼罢了。而苏白这一身猎户打扮哪有半点剑道高人的样子,自然就被大汉误会了。
昂藏大汉也不是嚣张跋扈的人,笑过之后也好心地给苏白解释,这四海剑台必须要入品的剑客才能上去舞剑,寻常的……
大汉正说着呢,突然看见苏白并指一点,一道细微的霞红光芒疾射而出,从大汉耳边擦过。
嘶——
凉意从脑边袭来,大汉慌张一摸耳朵,还好耳朵还在,只是鬓角头发不见了!!
剑气!
入品高手!
大汉大惊失色,连声道歉,又匆忙将苏白迎了进去,转交给一位管事打扮的剑台侍者。
一年前苏白就已经入了九品,这一年日夜习剑,真气更是已经汹涌澎湃,到了九品巅峰。
而他同时也发现,天海剑法练出的真气性质奇异,竟可以配合所有的剑法催动真气。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天河剑老将一千两百九十六套剑法合一,练出的真气当然能够催动天下所有的剑法。
而苏白刚刚催动的,是夕霞落日部的剑法,所以剑气作夕霞之色。
“就你也有入品的实力?”那管事却是又不相信苏白的实力了,一脸狐疑地看着苏白,“可不要给我们四海剑台丢脸……不对,你这打扮一上去就要给我们四海剑台丢脸了!”
“我是来舞剑的,不是来卖衣服的。”苏白苦笑道。
“算了算了,反正今天时日不早,只剩最后一场了,就让你上去试试吧。”管事挥了挥手,领着苏白进了院中。
院落极大,中间是一个三丈见方的高台,四下里坐满了前来观剑的观众,而院墙边更是建了几座高楼,那是专为金主观众准备的雅座包间。
“你看看,人家那才叫舞剑的,多潇洒,多漂亮。”管事一脸陶醉地看着剑台上正跃动的身影。
赤州之人无不痴剑,剑台上那位剑者又是舞的西楚国最大的剑府,青莲剑府的剑法,当然受者风靡,观众群中时不时就要响起一阵喝彩声。
那剑者突然长剑一挑,从剑锋上跃起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莲,竟是已至剑气化形之境,以剑气凝结了一朵青莲!
观剑者立刻响起一声浪潮般的赞叹,一个雅间高楼边的剑台侍卫也突然扬声喊道:“击节赞叹,拍案而起!剑者剑艺卓越,马员外愿献剑金一百两银子!”
剑金,是指剑台观剑者的打赏,他们或许捧场或是真心折服,都会献上剑金表明心意。
“剑气化形需要剑士之上的修为,一百两银子也拿得出手。”管事撇嘴朝高楼那看了一眼,又落寞地摇了摇头,“这位剑者恐怕是倾城小姐带来的高手,只是来我们四海剑台玩玩,没法子常驻我们剑台啊……”
“管事,剑金怎么分啊?”苏白问了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当然是剑者和剑台一半一半。”管事道,又瞥了苏白一眼,哼道,“就你这模样还想要剑金?别塌台就谢天谢地了。”
塌台,指剑台上舞剑的剑者无法让观众满意,观剑者们或许发出嘘声或许怒骂起哄让剑者下台,都叫做塌台。
苏白一笑,没有在意管事的嘲笑,自顾自地开始逗不二玩耍。
很快,剑台上的那位青莲剑府的剑者舞剑完毕,朝观众们拱手示意,下去了。
四海剑台的侍卫立刻迎了上去,朝高楼雅座指了指,应该是他的剑艺打动了哪位观众,想请他一见。只是剑者好像没有这个兴趣,拿了属于自己的一袋子赏银就离开了院子。
那袋子沉甸甸的,怕不是有几百两银子的剑币。
就苏白观剑的这会儿,高楼雅座里的几个金主已经前前后后打赏了近千两银子,可见这个剑者的受欢迎程度。
很快,管事带着苏白上台了,不等管事介绍一句,台下已经响起了塌台声。
“搞什么?四海剑台是要倒闭了吗?让一个猎户来舞剑?”
“知道天快黑了最后一场了,想滥竽充数吗?”
“滚!我们要看真正的剑法!”
观剑者们群情汹涌地喊叫起来,更有几个将桌上的点心都扔了上来,可见苏白的不受欢迎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