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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唐纪(11)

唐代宗大历十四年(公元779年),代宗去世,德宗继位。由于是初登帝位,德宗励精图治,用人不拘级别等次,提拔了正在贬谪中的道州司马杨炎出任宰相一职。

租、庸、调是唐初期的赋税制度,有田地就要交租,有人就要服庸,有户口就要纳调。玄宗末年,户籍逐渐破坏,赋税制度渐渐脱离现实。

等到安史之乱爆发,战事四起,各处征收赋税都是逼迫催促,所谓标准也不复存在。征收赋税的部门增加,然而彼此没有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随意增加赋税科目,自己订立名称,新老交替重复征收,没有束缚。

有钱的人家里即便是人口多,也可以通过做官做和尚来减少苛捐杂税。贫困人家人丁多,躲都没有地方躲。因此有钱人过得逍遥自在,而穷人过得潦倒不堪。

征收赋税的官吏乘机贪污,当地居民隔三差五就要向其交税,不胜困窘,很多都逃亡成为浮户。本地的百姓,已经逃得所剩无几了。

唐德宗建中元年(公元780年),德宗听取了宰相杨炎的谏言,诏告天下,实行两税法:首先,计算州县每年需要的费用,以及上缴朝廷的数目,然后向百姓征税,以预算支出的方式来约束赋税。

无论主户、客户,都按现在的居住地确定户籍。不管是儿童、青年、中年还是老年,都按贫富划分等级。流动经商的人,在所居州县纳税1/30,要求其与当地居民共同交纳赋税,不得侥幸逃免。当地居民的赋税,分秋天、夏天两次征收。

免去租、庸、调及其他的苛捐杂税,所有赋税事务都由度支部负责。

德宗平乱

唐德宗兴元元年(公元784年)正月初一,大赦天下,将年号改为兴元,唐德宗下诏责怪自己说:“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人都是有功劳的旧臣,各自镇守一方。是朕统治指挥得不正确,使他们产生疑惧;全是朕的过错,朕没有做好君主,别人又有什么罪!对他们及他们所管辖的将士应该一如既往好好对待。

“朱滔虽受朱泚牵连,但两人天各一方,肯定不是同谋。暂且念及他曾立下功劳,对他的基本宗旨也是宽大的,若能为朝廷尽忠尽职,同样允许他自新。

“朱泚不顾君臣礼仪,篡夺皇位,破坏帝王的陵墓,罪行无法述说。他获罪于朕的祖先,朕不敢赦免。被他威胁逼迫的官员百姓在官军还没赶到长安前,只要能脱离朱泚,效忠朝廷,并且回到原来的辖区或原来的军队,都可以免其罪行。

“响应诏命赶赴奉天以及继续收复京城的各军、各道将士,都将赐给他们奉天定难功臣的称号,免除他们的垫陌钱,税间架,竹、木、茶、漆税,榷铁税等两税以外的所有附加税。”

赦书诏告天下后,得到了百姓将吏的拥护。

第二年德宗回到长安,李抱真入朝对他说:“山东颁布赦书,士兵们感奋痛哭,臣见他们这样拥护您,便知贼寇成不了气候!”

朱泚把国号改为汉,自称汉元天皇,将年号改为天皇。

王武俊、田悦、李纳看到赦令,都自动削去王号,上表认罪。只有李希烈倚仗自己有强大的兵力和雄厚的财政,还一心想要称帝,他派人向颜真卿打听一些有关称帝的礼仪。颜真卿说:“老夫曾经做过礼官,记录的都是诸侯拜见天子的礼仪。”

李希烈坚持僭称皇帝,国号称为大楚,改年号为武成。设置百官,让其追随者郑贲做侍中,孙广为中书令,李缓、李元平为宰相。重新命名汴州为大梁府,全境分为四节度。

李希烈派部将辛景臻对颜真卿说:“如果你再不臣服于我,就自焚好了!”于是在庭院堆起了柴草,还往上面浇了油。

颜真卿马上要跳进火里去,辛景臻赶紧将他拦住。

李希烈又派部将杨峰给陈少游及寿州刺史张建封送去赦书和赏赐。谁知张建封竟把杨峰拘禁起来在军中示众,拉到市中腰斩;陈少游知道这件事后十分害怕。张建封还把陈少游与李希烈来往的情况报告给德宗。

德宗很满意,授予张建封濠、寿、庐三州都团练使的官职。

李希烈便以部将杜少诚为淮南节度使,命其带领1万多步、骑兵首先攻取寿州,然后到江都上任。

张建封派遣部将贺兰元均、邵怡守御霍邱、秋栅。杜少诚最终还是没有攻破防线,于是转向南方寇犯蕲州、黄州,准备切断长江的通路。

这时,德宗命令包佶监督运往江淮的赋税,溯江而上到奉天,行至蕲口,适逢杜少诚进犯。曹王李皋派蕲州刺史伊慎率领7000士兵迎敌,永安戍一战就消灭了杜少诚的士兵大约1万人,少诚脱身逃跑,包这才能够继续前进。

入朝以后,包佶向陈少游报告了遭堵截一事。陈少游非常恐惧,在所部收缴钱财,补偿了以前劫夺的财政赋税。

李希烈认为夏口是上游要冲,派骁将董侍招募了7000名不怕死的士兵攻打鄂州。刺史李兼偃旗息鼓闭门严守,董侍将房屋拆除并烧毁了城门。李兼率士兵出城作战,大破董侍,德宗委任他为鄂、岳、沔都团练使。从此李希烈东惧曹王皋、西惧李兼,从此不再对江淮有非分之想。

朱泚在奉天兵败之后逃回长安,李晟准备收复长安。虽然刘德信和李晟的军队都驻扎在东渭桥,但刘并不受李晟的节制。李晟将刘德信骗至自己军队驻扎的地方,历数他沪涧失败的责任和沿途剽掠的罪行,然后斩首。又派人到刘德信的军中安抚将士,没有人敢反抗。

从此,李晟统领了刘德信的军队,声势日益强大。

李怀光要挟朝廷贬退了卢杞等人,情绪一直不安,产生了谋反的意念。但又心存顾忌,怕李晟会因此而独当一面,恐怕他会成功,所以向德宗要求让李晟和他一起行动,德宗答应了他。

李晟与李怀光的军队在陈涛斜会师,营垒刚筑一半,朱泚的军队大举而来。

李晟对李怀光说:“敌人若死死守住宫苑,战争可能会旷日持久,不一定能马上攻下来。现在贼兵离开老巢,出来求战,这可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啊!”

李怀光却说:“军队刚到,马还没顾得上吃草,人也没顾得上吃饭,怎么可以马上出战呢?”李晟不得已回到了军营。李晟与怀光的军队经常共同作战,李怀光的军队经常抢掠当地的牛马,而李晟的军队秋毫无犯。怀光军士见李晟的军队不上钩,便想分些牛马给他们,李晟士兵始终不敢接受。

李怀光在咸阳驻扎了两个多月始终按兵不动;德宗屡次派专使催促,他都以士兵过于疲劳、应当暂且休息、需要再看看情况为借口敷衍德宗。将领们几次劝他攻打长安,怀光不听,还暗中与朱泚互相传递消息。

李晟担心怀光兵变,被其吃掉,多次请求德宗把军队移回东渭桥。德宗总是希望李怀光回心转意。尽量利用他的军事力量,因此暂且没有答复李晟的报告。

怀光打算拖延作战的日期,煽动各军的不满情绪,于是上书说:“朝廷给士兵的粮食和赏赐太少,远远没有给予神策军的那么多,待遇不一致,军队难以作战。”德宗因财用困难,就派陆贽到李怀光军营解释,同时找来李晟与他共商此事。

李怀光想让李晟自己要求减少供给,使他失去军心,难以成事,便说:“两队士兵同样为朝廷拼死拼活,但是供给不同,怎么能使他们同心协力呢?”陆贽只是看着李晟,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李晟说:“怀光公是元帅,有裁定的权力;我李晟只统领一个军,只管服从元帅的命令。至于是否增减粮食和赐赏,还是由元帅来定夺。”

李怀光不说话,又不打算自己削减,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德宗派崔汉衡赴吐蕃,希望吐蕃能协助唐军攻打长安。吐蕃宰相尚结赞说:“按照吐蕃的法律,发兵必须要有主兵大臣的信符,这封信没有李怀光的署名,我们无法派兵。”

德宗命令陆贽请李怀光署名,怀光硬是没有答应。

李怀光说:“如果让吐蕃协助攻打,他们定会焚烧掠夺,到时候谁能管得了!这是害处之一。以前有圣旨说,攻克京城以后,赏赐给每个士兵100缗钱。他们派5万士兵来,要是援引以前的圣旨要求赏赐,到哪去弄这500缗钱?这是害处之二。吐蕃军队来了以后,肯定不先发动军事攻势,他们勒兵自守,观望战况,如果我们胜利了,他们就跟着我们分得赏赐,打败了他们就改变意图,十分狡诈,不可信任,这是害处之三。”他坚持不肯签署。尚结赞便不派兵来。

陆贽从咸阳回来,对德宗说:“朱泚躲藏在宫苑里,已经被完全孤立,一天天地混日子。李怀光却不乘胜追击,将士一天天被拖得疲惫不堪,各节度使要求采取军事行动,李怀光还不同意。这些事情很难让人理解。陛下对他百般迁就,他却没有一点感恩知报的意思。倘若再这样纵容下去,恐怕终有变故。

“现在李晟要求转移军队,臣下受命到咸阳的时候,怀光也偶尔谈及此事,臣下便问他这件事该怎么办。李怀光说:‘李晟既然要求转移,反正我这里也用不着。’臣下恐怕怀光反悔,所以夸赞他的军队强大。怀光一个劲地自我吹嘘,言语中对李晟很是轻视。臣下乘机问:‘回去以后,如果圣上问起这件事,该怎么办呢?’怀光话已说出,便无法收回,便说:‘圣上允许他转移,我这里没有问题。’再三询问,言之凿凿,恐怕李怀光后悔也来不及了。

“臣请把李晟的报告发给中书省,同意李晟的要求,另外再拟一份手诏发给李怀光,告诉他军队转移的理由。这道手诏的大意可说:‘前些时候接到李晟转移军队的请求,以便分散贼兵的军力。朕本来打算和你商量一下,正好陆贽回来转达了你的意思,相信让他转移没有关系,所以命令李晟允许他按报告行事。’这样一来,就有理有据。”

李晟将军队从咸阳转移回到了东渭桥。这时鄜坊节度使李建徽、神策行营节度使杨惠元仍与李怀光军营联在一起。

陆贽又上奏表说:“李怀光自己的军队已经足以单独对付朱泚,按兵不动或许有其他原因。臣顾虑李怀光声势壮大,接连派遣李晟、李建徽、杨惠元三个节度使率军附随李怀光结营,只会制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对军事并无好处。四支军队驻扎在一起,四位统帅各有各的想法,他们之间兵力的强弱、官位的尊卑相差甚远,又不互相统属:李怀光看不起李晟军队弱小地位低下,怨恨他们不甘心接受统制;李晟等怀疑李怀光养寇蓄奸,憎恨他仗势凌人。平日里他们彼此小心防范对方的恶意中伤,打仗则担心别人分去功劳。不同心合力,一定会产生矛盾,让他们在一起共事,肯定不能两全。旧有的寇贼没有削平,新的忧患又将产生。最好的办法是在事情还没有发生就去解决,其次是有了征兆的时候给予补救,现在事态已经显露,祸难就要发生,把它放在一边不去解决,怎么能避免祸乱的发生?

“李晟看出事情的端倪,准备抢先一步要求转移军队,这样李建徽、杨惠元的形势更加危险,很容易被李怀光吞并。只有在此刻才能挽救这两支军队。现在借着李晟愿意移屯东渭桥,可顺便指令李建徽、杨惠元一同移屯,借口李晟兵力不足,有被朱泚半路截住的可能,三军在一起可为掎角之势,互相照应,还应首先把这个打算通知李建徽和杨惠元,让他们秘密准备行装,诏令一到,马上出发。李怀光即便不满意,也没有办法。请陛下考虑。”

德宗说:“你说得非常对。可是李晟转移军队后,李怀光已经感到有些失落了,如果再把李建徽、杨惠元派往咸阳东,李怀光难免要说话,这样反而不好调停。等10天再说吧。”

李晟认为:“李怀光已经很明显地表现出想要谋反,应有应急的准备,西川与汉中的道路应保持通畅,请以裨将赵光铣等人为洋、利、剑三州刺史,每人领兵500以防患于未然。”

德宗迟迟未做决定,意图亲自统御禁兵去咸阳,打着视察慰问的旗号催促诸将进攻长安。

有人对怀光说:“这是汉高祖游云梦而诛韩信啊。”

李怀光听后非常恐惧,更加坚定了谋反的决心。

德宗没出发以前,李怀光的言辞更加无理,德宗仍然怀疑有人挑拨,便将李怀光晋升为太尉,增加粮食和赏赐,赐给享有特权的铁券,同时派遣神策右兵马使李卞等人去传达旨意。

李怀光不但没有接受,竟然还冲着使者将铁券扔在地上说:“圣上怀疑我李怀光吧?臣子打算谋反的时候皇帝才赐予铁券,而我从未想过谋反,这岂不是逼我谋反!”态度极为恶劣。

朔方左兵马使张名振站在军营门口大声喊:“太尉不听从命令攻打朱泚,还对使者发脾气,是真要谋反吧!功劳再大,若是不好好珍惜,也只能是自寻死路,成为他人建功立业、坐享富贵的资本,有什么好处!我现在是以死相劝。”

怀光听到喊声对张名振说:“我并不想谋反,只是贼兵还很强大。还需要养足兵力、积蓄力量,等待合适的时机。”怀光又说:“皇帝脚下一定要有护城壕。”因此指派士兵修筑咸阳城壕。

不久,李怀光又带领军队占据了咸阳。张名振说:“你说你不想谋反,现在却率军来咸阳,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不率兵去长安攻打朱泚。领兵回邠州坐享富贵!”

怀光说:“张名振是神经病!”于是派人将他勒死。

李卞等人回到奉天,报告了李怀光嚣张的行为,于是奉天加强了城门防御,随从的大臣暗中准备行装等待撤离。

不久,德宗又加封李晟为河中、同绛节度使,这还不够,次日又任命他为宰相。

德宗打算转移到梁州,山南节度使严震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命令手下的人至奉天迎接,又派大将张用诚带领5000士兵到周至沿路保驾。

用诚已与李怀光暗中勾结,德宗知道后很是担心。正好严震又派牙将马勋带来上表,德宗把这个意思告诉了他,马勋说:“臣立马到梁州去取严震的命符叫回张用城;如果他不接受命令,请让我杀掉他。”

马勋与德宗定好了一个时间便回梁州了。取来严震的命符后,马勋命5名壮士尾随其后出骆谷追赶用诚。

张用诚不知事情败露,让几百个士兵出门相迎,马勋与这些人一同进入驿站。这时天气寒冷,马勋在驿站外点燃几堆柴火,军士们都去烤火。马勋镇静地从怀中拿出命符递给张用诚,说:“严震召你回去。”

张用诚吓了一跳,站起来就跑,几个壮士立即把他抓住。

张用诚的儿子暗中砍伤了马勋的头部。

几位壮士将张用诚的儿子处死,又把用诚按倒在地,踏着他的肚子,用刀指着他的喉咙说:“出声就把你杀了。”

马勋进入军营,军士们已穿好衣甲,拿起了兵器。马勋高声说:“你们不顾及自己的家人与张用诚一同谋反,对你们没什么好处!严震派我来召回张用诚,与你们无关,你们不要自寻死路!”军士们都泄了气。

马勋把用诚解到梁州。严震杖杀了用诚,并命令副将统辖其军队。马勋把用诚的首级裹起来,到奉天复命,只比与德宗定下的时间晚了半天。

李怀光夜晚派人袭击李建徽、杨惠元的军队,李建徽趁乱逃跑,杨惠元准备逃去奉天,被李怀光的士兵一路追杀。

李怀光公开扬言说:“我现在和朱泚站在一起,皇帝的车驾最好离我远点。”

韩游瑰是朔方军的将领,在奉天掌管军队,李怀光写信给他,想让他一起谋反。游瑰秘密报告给德宗。次日怀光又写信催促他立即行动。

德宗确认韩游瑰是忠诚的,问他对此事有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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