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品乱骂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简直坑爹声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这其中,那健硕的中年也就是这寨子中的教习兼第一高手徐大山已经翻了数次山,入了几次林,黑熊捕到了两头,獐子,狍子也有数只。只是那个干干瘦瘦的薛神医,薛柏桦没寻到什么东西,只有约略的几味杂药,几斤药食两用的松蘑,臻蘑。整日里愁眉苦脸,大呼若是再有人亏了气血,挨了熊掌,他还得动针动气,日日操劳。倒是当日的那个老者,也是寨子的管事公,刘洋安慰几句,大雪封山,林子深了不好去,等等天暖了,大家伙儿一同去钻个深些的林子,自然能找到些用得上的药材,方便他炼丹。何况这天寒地冻的,家家户户又不缺了吃食,除了大山等修为高深也无什么人会出寨子,丹丸散药也不急的就用。
薛品的伤已经渐渐的好了,骂了几日坑爹,这些天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不过是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妖魔鬼怪,虽然神仙高人,但是未尝不是好风景,何况还能稍稍满足一下儿时做个大侠神仙的梦想,刻苦修行未尝不能也做个自在神仙。于是渐渐能下地走动之后,时时的去找徐大山聊聊,联系联系感情,没准儿这徐大山就是个高人呢,即便不是,这村寨中的青少孩童功夫也全是他教的,平日里学学,借个受伤的理由开开小灶也是蛮好。
薛品这天又来到徐大山家中,与他聊聊功夫,问问古今。轻轻叩门,徐大山在家答应一声,薛品便进入徐大山房中,只见内壁嵌满兽皮,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鸟羽绒毛。墙上挂了三张形具各异的大弓,左手第一把,弓把朱红,上弓片漆黑,下弓片淡青,泛起阵阵幽光,虽然不知是什么材料,但是大致上是筋角复合压制而成;左手第二把,整个儿黑黢黢一片,暗淡无光,只是那弓弦有着暗暗的红色,似是鲜血;第三把弓最为粗狂,整个儿镔铁铸成,连那弓弦都是极韧极坚的精钢制成。徐大山正盘腿坐在下面,手里抓着一支枪杆,细细打磨,抬头看了一眼薛品,似乎兴致不高,“薛小娃子来啦,我看你挨了熊瞎子那一巴掌倒是勤勉了许多,往日里扎个马,站个桩都偷奸耍滑,这些日子伤才见好就时常来问我何时方能学学本事。”
薛品嘿嘿一笑,“那不是没见过寨外凶险嘛,到林子里摘个蘑菇都险些丢了小命儿,这伤了身子,功夫拉下,日后出不了寨子,多骚得慌啊!”
“嗯,也算那下儿没白挨,寨子里的娃娃多有爷娘教着险恶,练功当算坚持,就你娃儿没爹没娘,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不知险恶,一身懒筋。罢了,不说了,你这伤倒是没甚大碍,约莫着再养两日就得和娃子们一起练功啦,只是你这娃子平日里多多偷懒,这番可得加紧熬炼身子骨儿。”
徐大山似乎弄完了那支枪杆,就手放在一边,抓起一边的一个革囊,大大的灌了一口烈酒,接着说,“既然你娃儿学好儿,那今儿个我就再给你说说这功夫能耐怎么个练法。咱们这神州大地,人杰地灵,老祖宗们披荆斩棘斗得凶兽恶禽,时日长了就得了熬炼身体与之争锋的法子。这法子嘛自是多得很,日后子孙们在先贤的经验上推陈出新,不断总结,有的法子暴烈无比,开山裂石;有的法子则气脉悠长,可赤身蹈海穿降;有的法子讲究由内而外,先练一口先天真气,渐渐外放,强筋健骨,而威力无穷;有的法子讲究由外而内,先熬炼筋骨,体壮力强,而后练精化气,表里如一。但是无论什么法子,终究是殊途同归,这就叫做,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至于内外六合,言之过早,日后说与你知道也不迟。咱这寨子,传自何时已难能考证,只是地处边荒,寒风肆虐,白灾不断,故而从古至今走的都是由外而内的路子,须得先熬炼筋骨,方才能学那练气吐纳的法子。”
这番话听得薛品一愣一愣的,前世里,他就曾翻阅过各种侠客小说,也运用网络四处找了些诸如孙禄堂,杨露蝉,董海川之类的功夫册子,只是那些个册子虽有呼吸吞吐之法,有内外六合之说,更有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之讲,但是终究只是说说而已,全不似这徐大山所讲,这个世界之实。不由得心驰神往……
“大山师父,您说这些我听得云山雾罩,只是听明白了,要练的厉害,就得熬炼筋骨,莫就是平日里让我们扎的那个马步,站的那个桩子?”徐大山呵呵一笑,“不必深究,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不过是求得个传艺之正,修行务本罢了。当年我像你这般年纪也是这般挺过来的,待得日后,修为精进,功夫日深,再想想今日所说,你便明白啦。”
薛品听完更加开心,当下口不择言问道,“大山师父,您可去过中原?那些个诸侯争霸,兵戈肆虐,功夫要练得怎样厉害才叫高明?”徐大山听完一抹苦涩不由得攀上了面庞,薛品看到徐大山似有不快,当下便明白问错了话,却又不知如何补救,只见徐大山叹了一口气,“嘿!怎样算得厉害?打得百兵拜服,神仙罢手算得上厉害,可那又怎样,不过过眼烟云,罢了,你既然问了,我便叫你这娃娃见识一番,你随我来。”徐大山说吧站起来,把手一伸拽过一杆漆黑长枪,就往屋外走去。
薛品虽然后悔惹得徐大山不快,见到徐大山要展示功夫,不由得兴奋起来,当下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村中空地。这里一向当做校场使用,帮助孩子们熬炼身体,打磨力气,故而青石铺地,零散有着石锁,铜锁。徐大山走到当中,“今日我便让你这娃儿好生看看咱这寨子的五虎断魂枪,也不好便宜了你一个,你去敲敲那晨点钟,让别的娃娃也一起过来吧。”薛品急忙拿过一旁的青石锤儿,敲响晨点钟,叮叮当当的脆响顷刻只见就传响了整个寨子。来得最快的却并不是哪家的娃子,而是那天那个干干瘦瘦的薛神医薛柏桦,只见他如同鹅毛一般轻轻的飘荡过来,加上那个干干瘦瘦的身子,略显宽大的衣袍,活似一只饿鬼,“大山哥,你这精力是有多旺盛,一日两遍晨点钟,怕不是憋得慌要给我找个嫂子了吧,哈哈哈”飘到近前才发现徐大山脸色似乎不太好,当下便闭了嘴,故左右而言他,“哟,这大枪也抻出来了?是给我那本家娃子长长眼界的,哈哈哈!”
徐大山没理他,看看寨中孩童已经聚集,当下也不多话,吐气开声:喝啊!随着这一声大喝,掌中长枪,翻转而起,或崩或点,或刺或扑,一时间仿佛飞起一条黑蟒,探头摆尾,盘身吐信。再看徐大山,恰似人枪合一,脚下并行,随抢而走,正如同天庭天王一般,指蟒诛妖邪。起承转合之间,徐大山手脚已热,筋骨已舒,心神凝合,一股热气由丹田升起,灌注周身,又是一声大喝,枪势一变,已非山间飞蟒,而似东海蛟龙,舞动更快,力道更强,把周身带起阵阵强风,一道道烈风随枪而动,霎时间已完全看不见枪杆,只见一股黑气缭绕,时时点点寒星泛起。薛品只觉得为这庞大的气势所摄,双眼一阵刺痛,不由的揉揉眼睛,再去看时,却发觉校场之中居然连徐大山的身影都不见了,只看见那里一团黑气滚动,不时泛起星芒摄人心魄。不由得心想,“我勒个去,这尼玛还是人嘛,不说当个神仙,我特么就是学会这一手儿,也不枉穿越回来,冒冒生命危险喽!”
徐大山正舞动着大枪,天色却突然阴沉下来,不多时,空中鹅毛翻飞,下起雪来,薛大山似乎整个心神都沉浸在那一条上下翻飞的大枪之中,枪花乱摆,鹅毛雪进不得分毫;黑缨翻动,寒风徒呼奈何。薛品已是一脸震惊,“前世时听人讲,那些古时骁兵猛将,兵器舞动,遮挡箭雨,庇护周身。再厉害些便是水泼不进,这徐大山的枪却厉害的连朔风都能挡住,刮不进去,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么?”
徐大山此时却已沉浸在回忆之中,同是这样的大雪,同是这杆大枪,大漠瀚海,尽是穿云铁甲。胯下一匹赤红烈马,一枪扫过,溅起漫天血光。对阵一骑突来,奋疾如飞,手中一杆铁枪上下翻飞,飞矢不能入,兵戈不能近,周边士卒莫不能举。那是二十年前,他二十三岁,艺业渐成,正是意气风发,他的身前是睥睨天下的大梁铁骑,他的对手正是风头无二的无敌将军——“铁枪”王彦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