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昆仑,巍峨入云,千山暮雪,万陉不存,飞鸟难渡,灵猿不攀。俯仰而观,遍洒碎玉乱琼;化羽而至,倾倒碧落甘霖。群山之中,或有平野,亭台楼阁间隐其中。重角飞椽,名曰玉虚!大殿之中,袍袖挥洒,冠带频飞,一派出尘飘渺,无有凡俗气象。阅文读书当有如此之心,三江杂谈应存当然之志!杂曰小众,无铜腐金臭;旷然自得,化贪嗔之心。
人间凶戾,一时而化;熏心利欲,顷刻而解。琼花昆仑之妙法,往圣贤良之绝学,存乎方寸,教化一心。是以有玉虚之殿,是以有琼华之宫。
正当此时,大殿之中,玉蒲之上,群贤激辩,不绝于耳。曰:“琅琊之变,非天地之劫,当纠人祸之实。”曰:“英雄之道,当有担当,糜烂一方,功在天下。乱难一时,利在千秋!”纷纷杂杂,熙熙而攘攘。激愤之声,驳斥之言,不觉于耳。
首座抚掌,长者吁叹。从辩者众,一时激昂,难观邻座,无论长贤。至于恼怒,拍案而起,叱咤高喝,纷纷不绝。
==============================
姑且不论昆仑玉虚宫之中如何,这一时间,正是琅琊境轰然崩碎,芜州之地荡然无存的时候。昆仑山之巅,那一片花海之中,仍然是那一男一女站立其中,二人此时缓缓开口,“琅琊之境,轰然崩毁。戾气所化,怨愤所生。天地四凶,尽皆伏诛。幽燕之外,又得一洲。唯我星君,魂魄不存。所庇众生,多遭劫难!千年幽仙,难护周全!”二人说完,又一声喝喊:“传!琅琊所余,虽为凡俗。然,无心之善,善莫大焉。择其良者,传道授业!”话音一落,又是一番星光璀璨,纷纷往东北方向飞去。
薛品只觉得在一声声炸响之中,渐渐的失去了视觉,失去了听觉,意识也跟着朦胧起来,只觉得在一团漆黑之中越陷越深。唯有脑海中一声声模模糊糊的呼喊,手中拿着的那件东西泛起的一丝丝清凉,提醒着自己,即便是深陷黑暗之中,他却仍然是活着的,只是除此之外,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薛品飘荡在一片黑暗中的时候,却看见整个儿芜州之地迸发出一道又一道强烈的光芒,随着光芒迸发,一道道浓郁的灵气奔涌而出,由于灵气太过浓厚,与凡间的浊气相激,时时爆裂。每一次爆炸,都好似要把天撕开一般;每一次爆炸,都把草木竹石、飞禽走兽炸成齑粉。但,随着一道道迸发的光,随着一声声的爆炸,天地之间的灵气越发充足起来:大地的裂痕一道道愈合,被炸碎的草木又渐渐生长,被炸死的飞禽走兽则纷纷化作一道道灵光,向着九州飞去。
这是两个火红光芒从西南方向飞来,但见芜州方向,光华阵阵,炸裂四起,便在这边界之中落了下来。正是昆仑山奉命而来之人。只见这两人一样的打扮:一头青丝长发,被一根海蓝色的丝带束缚。一身火红的道袍儿罩住全身,胸前秀山川河岳,泡袖上画云纹松柏。腰间一条水蓝色的布带随意一扎,脚下一双云头长靴。
再细看二人,面貌颇为相似,俱是一般清秀。柳叶一般黛眉,含着一丝俏皮;明亮的双眸闪有一丝悲悯。鼻梁高挺,无一丝瑕疵。双唇点朱,皓齿略含。双耳挂翠,相击轻响。竟是两个年轻女子!
这二人自空中落下,望着不远处可怕的乱响,不由得有些畏惧,那略年少些的道袍女子轻轻开口,只这一开口,便将精妙的面容,俊俏的打扮全然毁掉,那声音沙哑低沉,竟好似大漠里的狂沙磨擦这金铁一般的声音:“师姐,你看琅琊境中,可能还有活人嘛!”
另一个声音一样的难听,“无论如何,这身居边荒之人终究做出了英雄之举,我们不能有丝毫不敬之想!退一万步讲:哪怕最终一个人也救不到,我们也必须竭尽全力!”
正在二人说话之间,一个被炸得稀烂的身影随着一声爆炸被抛飞出来,正砸向二人,两人一看,连忙上前接住,仔细一看却大吃一惊,却见此人面目已然全非,一双眼所在之处已经变成了两个黑洞,半边脸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另外半边脸却更是凄惨,不如直接说是半个骷髅更好!至于那身上更是不用去看,破碎不堪的衣物与血肉粘成一团,本就枯瘦的手臂,血肉被一条条撕烂炸碎,更活像个骨头架子一般。
幸运的是,虽然这个人看上去伤势惨烈一些,但好歹还约略有一丝气息。两人哪里还顾得上道袍上被沾染的团团血污,连忙拿出一块洁净的白布,铺在地上,轻轻得把此人放下,自怀中掏出带着体温的瓷瓶,倒出一粒续命的灵丹。
一枚灵丹吃下,这人竟然似要清醒过来,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来,“山……山……娃……”
两人虽然是修炼的神仙之术,听力极好,可这含含混混的几个字,就是真的神仙怕也猜不透他到底是说得什么!只好暂且记下他说的话,继续救治他身上的伤势。
却说薛品的意识陷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自己浑然不觉。他这时其实被一道道迸发的强光,一声声乱响的暴裂,炸得直接飞到长白深山那片湖水之中。他之所以觉得一片黑暗,一方面是强烈灵气冲击,剧烈的灵气爆炸,震得他几乎七窍流血,耳目鼻舌身统统失去了功用;另一方面就是他被炸飞到这大湖之上,噗通得一声就掉了进去。唯一还有些作用的触觉,便提醒他实在不断的下沉,所以他便觉得自己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一片大湖本来只产鱼虾之类的东西,后来湖底暗流卷进来一头年幼的蜃龙,于是这片湖变成了蜃龙的地盘,此时蜃龙死去,琅琊境崩碎,这大湖本来也应该碎之被炸成齑粉。只是这长白山本就存应当存在与九州之中,这天池大湖,本也是九州之地,贯穿东海的一道门户。底部暗流与东海链接,故而受到冥冥之中天地意志的保护,未曾崩毁。
此时薛品落在大湖之中,渐渐向湖底沉去,恰恰就落在了那到海眼之上,被着暗流一卷,瞬时就往东海而去……
东海之滨,琅琊寨
一个道人此时正在这偏僻安静的琅琊寨中休憩,只是却全无道人的形象,好似条懒驴一般,也不管脏,也不管净,草壳子一瘫。一手托着一个紫砂的茶壶儿。不时用嘴嘬嘬壶嘴儿,发出哈哈之声,眯起眼睛,摇头晃脑,看那神情自在不已。
曲着几根手指在腿上敲敲打打,嘴里面咿咿呀呀的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儿。却突然坐起,惊叫起来,“他奶奶的,琅琊境崩他娘的就崩他娘,是那个穷做死的,把千百条性命也她娘的一起给收了。不对不对!玉虚宫那帮王八羔子没这个胆儿,东海碧游宫的老王八更没可能祸害他的崽子们,难道是琼华山上清宫那帮没**子的?也她娘的不对!”
叽哩咕哩骂了一堆,这道人啪啪的使劲儿一拍腿,“他奶奶的,平原君那个小怪物还有那只傻了吧唧的傻鸟,必定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上一救,如此倒是她娘的死不干净,奶奶的不管哪个王八羔子造孽,老子他娘的救人积德去。”说罢嗷的一嗓子就地一滚活似懒驴打滚儿一般从地上滚了起来,只见一身的草屑尘土。
正当着道人从地上滚起来,拔腿往东北方向而去之时,天上轰隆一声雷响,一时风雨大作,伴随着风雨,天上竟掉下个人来。这人一身稀烂的衣物,丝丝血水流淌而下,双目紧闭。却正是被卷到东海中的薛品,却不知为何竟随着暴雨而下。说来也怪,薛品噗通往地上一摔,那暴雨霎时就停了。
那道人嗷嗷大叫着“怪哉!怪哉!”便奔上前去,鼻子抽动着一闻,当下就是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东海碧游老王八,你自个儿崽子自个儿不救,你他娘的是算准了老子在你这东海边儿上溜达,就他娘吹个风下个雨把这崽子扔给老子不是?老子他娘的就偏偏不救,心疼死你个老王八!心疼死你个老王八!”
嘴里边不干不净的骂着,到底还是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粒乌漆麻黑的药丸儿来,知道的明白这是救命灵丹,不知道的恐怕要么以为这是个泥球儿,也么恐怕就以为这是要命的毒物儿了。
那道人把药丸儿给薛品喂下,又是一阵破口大骂,“你奶奶的个老王八呀,就是知道坑害你爷爷我啊,老子他娘的亏了血本儿啦,他娘的你要不赔给老子,老子就他娘的赖在你这东海不走了。你个老王八,就看你爷爷好欺负啊,惹得你老子性起,拆了你的龟壳碧游宫啊!”
这一番骂骂了个乱七八糟,一会儿骂人家是王八,一会儿自称是老子,一会儿就变成了爷爷。整个儿一混球儿。
这货骂了一阵,突然把脑瓜子一拍,哈哈大笑起来,“他奶奶的,你个老王八不是不救你的崽儿么,老子他娘的救了,老子给丫扔玉虚宫去啊!哈哈哈哈,那帮王八犊子天生就跟你个老王八不对付,啊啊哈哈哈哈!”
只把他乐得手舞足蹈,上前把薛品一提起,纵起一道黄光就向昆仑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