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看着栽倒在地的猎人们,看着面色惨白的徐大山,看着昏迷不醒的薛柏桦,又看了看薛品那张稚嫩的面庞,心中苦涩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多次欲言又止,终于再也不忍心隐瞒下去,开口道:“孩子,逃不出去的!”
见薛品又要发问,刘洋摇了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可知道咱们这芜州之地不入天下九州?那不是因为此地地处边荒,也不是因为苦寒难当,而是因为这整个儿的芜州本就不存于世!这芜州地界本来名唤琅琊境,乃是飘荡在九州之外,无边苦海之中的一处洞天福地。虽与天下九州时有交错,但终究是独立秘境。寻常人不说难觅其踪,即便寻到,也是不得而入,那极强的壁障,即便是神仙之能也无法打破!”
刘洋说到这里,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八百年,却有一方变故,大能之人,将琅琊境挪移至九州极北之北,封存琅琊境灵气,与天下九州连成一体。那封存灵气的阵眼共有三处,一处便是村外竹林;一处便是那穷奇杀来的天池之旁;至于第三处,就是我本人!”
“自那穷奇现世,就表示这天池旁的阵眼已碎,灵气散逸而出。琅琊境与九州之地的壁障便隐隐而现。前一日老夫自解封印,三个阵眼尽皆破碎。此时壁障已固,任谁也逃不出去!”
说完这些刘洋想了想,干脆把一切和盘托出,“虽然如此,却未必有性命之忧。只是老夫做了一个决定,要把这琅琊境,整个儿崩毁!到时,自然生灵涂炭,万物不存,却能彻底将这天地四凶灭杀干净!再保九州万年太平!”
一旁徐大山薛品已经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徐大山本听刘洋说过一些关于寨中机密,却怎么也想不到,刘洋口中的灭顶之灾居然是刘洋亲子动手引发的。更想不到这灾祸居然全无一丝生机!脸上随着一股惊愕;一股疑惑;一股愤怒几度变换,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那脸色看去古怪异常,全然分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刘洋却没再看徐大山,也没看薛品,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你们只看见我与平原君二人出手,随意就将那三大凶兽轻松击退。却终究不知,这天地间共有四大凶兽,乃是人间众生灵的怨气,贪婪,暴虐种种的不良情绪汇集凝聚,不断堆积而生。此时这三头凶兽不过刚刚苏醒,实力万不存一。待得这三凶接触九州大地,吸取人间戾气,那凶威便势不可挡!”
“老夫……无可奈何!待到琅琊境崩毁之时,平原君会全力出手,护持汝等,或可有一线生机。是老夫愧对你们啦!”
那边平原君听了这话,顿时道,“毕月乌,你何必……”刚一开口,刘洋便将双眼一瞪,“无论如何,琅琊境是老夫崩毁,这万千生灵,因老夫而死!魂飞魄散,便是老夫的下场!何必多讲?!”
平原君哈哈一笑,“哈哈哈,倒是我糊涂了,八百载坚守,你心中所想,却从未或改!我平原君难道不能嘛!”说完转过头,对这徐大山薛品道,“汝等且放宽心,吾虽不才,然三千年修行,这一方小天地崩毁之时,全力以赴,定当护得你们周全!”
徐大山面色变换数次,心中思绪万千,一边想着刘洋处事之公道,对孤弱之照顾,对自己的抚养教诲之恩;另一边又想着刘洋狠辣无情,为了剿杀凶兽不顾全寨人性命;听到刘洋无可奈何之语,又觉得此人虚伪狡诈,分明是他主动崩毁那什么琅琊境,累得寨中无辜性命,却又说什么无可奈何;听平原君欲言又止,又觉得刘洋平日所为尽皆坦荡,不似虚伪之人,莫非竟真有什么隐情不成?
此刻听平原君一番豪言壮语,又想刘洋方才说即便是平原君全力出手,所争也不过是一线生机。当下便觉得有些不对,心中一荡,却终究是一番英雄气概占了上风,脱口而出,“前辈无需救我,寨中百姓甚多,先护住他们吧!”
薛品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想到,自从自己穿越到这个诡异的世界,数次经历生死危机,但跟着灭顶之灾相比算不上什么。只是不知这次若真的死了,会去往何方?魂飞魄散?或者就好似做了一个梦一样,死亡来临之后,发现自己实际上是躺在一处医院的病床上?
此时听见徐大山一番豪言,心中一荡,把头摇了摇,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了出去,开口道,“薛品不才,愿与诸位前辈一同赴死!”
那边平原君却一怒,“汝等休要胡言!吾虽不才,护住你们一条性命绝无问题!”刘洋却看看徐大山,有看看薛品,叹气道,“你二人无需担心,以平原君的修为,护住一寨百姓不是问题。倘若万一……”
“自然是一个也跑不了!那却不是多护一人少护一人的缘故了,其中原由,一时半刻,并说不清楚!不要多言,聚集寨中百姓,将这些都交代了吧,如今,不过是争那一线生机,顺天应命罢了!”
徐大山此刻终于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过一旁,看看薛柏桦沉重的伤势,看看一个个栽倒在地,气息微弱的寨中猎人。轻轻一叹,随便抓一个破烂的石锤,敲响已残破不堪的晨钟。
随着叮叮当当的钟声响起,村寨中早已藏入地窖的民众一一走了出来,扶老携幼,聚集而来。待看见残破的村寨,看见地上躺到的众人,看见徐大山那苍白的脸,看见刘洋那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本来涌起的一股劫后重生的喜气,也变得有了一丝凝重。
带徐大山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将山寨将会完全破碎,众人仅余一线生机之后。便好像一块巨石落在江海之中一般,激起千种浪涛。一时之间吵嚷声大作,夹杂着愤怒,夹杂着绝望,夹杂着悲伤,更有稚童少年哭号连连……
“管事公!俺们翻过一座山,跨过一万条河,好容易有个安乐窝,您老人家就当可怜可怜俺们,莫毁了寨子啊!”
“刘洋!俺们大伙儿信你,你却要带着俺们大伙儿去死,俺是瞎了眼,跟了你这样狠毒的东西!”
“娃儿莫怕莫怕,爹娘都在,咱们死不了,不怕啊!”却是一位母亲哄着哭闹不休的孩子。
……
只是这些百姓再怎么愤怒,再怎么悲伤,却也只是哭喊、厮闹,而无一人向刘洋扑打而去,毕竟,虽然一切将会摧毁,刘洋还是承诺了他们了一线生机……
刘洋看着寨中百姓或急或怒,或悲或伤。只是摇头不语,天意如此,人可奈何?自穷奇出现的那一刻起,这寨子的命运,这琅琊境的命运,乃至这芜州的命运,便不是任何人所能改变得了的了。只盼着劫难之中,平原君全力相搏,能争得那冥冥之中一线生机,便已是大幸,此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毫无意义……
时间就在一片混乱之中度过,徐大山一脸沉默;醒过来的薛柏桦脸上除了震惊,还有坚定;薛品则是一脸的无所谓,似乎这什么琅琊境崩不崩,他死不死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寨中民众哭喊叫闹得累了,此刻也沉默下来,只是这沉默,却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似是绝望,似是悲伤……
刘洋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青光,双手合在一处,周围汹涌的灵气已经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多时已经变成一道通天彻地的巨型灵气龙卷,巨大威压扑面袭来。
刘洋身旁不远,平原君负手而立,却全身贯注,只待万物崩碎只时,奋起全身修为,护住寨中这些百姓,当然,薛品,薛柏桦,薛吹,薛侃等优秀的青年少年他要多花些力气,竭尽全力保全他们的性命。
不多时只见那道龙卷威势越来越强,力道越来越足。紧接着,天空中那一轮昏黄的太阳不见了身影,整个天都变得一片血红,似乎要塌下来一般。大地也开始丝丝龟裂开来,一道道幽深的地缝开始出现……
薛品看着这一副末日景象,心中惊骇,却无一丝畏惧之情,仍是那般淡定。直到听见轰隆一生巨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大喝,“宁静青光!”一片浓烈的青色光芒向他罩了过来,只觉得周身完全被这道青光完全包裹,暖洋洋得,很是舒服……
紧接着便看见这片天地似乎在这一声轰响之中陡然崩碎,血红血红的天崩了;厚重的大敌碎裂了;紧接着就像是什么巨大东西爆炸了一般,一道强烈的光芒闪耀了一下,一股巨力将护住自己的这团绿光击得粉碎。眼前在顷刻之间变得昏暗起来,耳朵也在一瞬间,听不到一丝声响……
只在脑海之中响起一个声音,“拿好!”手中多出一件冰冷的东西,紧接着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坠落到那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