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二人快速穿过牢中过道,径往最里面的牢房,行不到百米,又向右折行约三四十步,果见最里处有一单人牢房,一人身着白色囚服双腿盘膝端坐,只是那人蓬头垢面,满身脏污,不好辨认,但二人均已猜的八九不离十,此人便是端木仁义。
穆英才低声呼叫:“端木大人,可还好。”端木仁义自从被打入死牢,深知经此一劫,已是难逃一死,好在他心胸宽广,死生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人世轮回罢了,极自然不过,故终日在牢中悠哉端坐,一人一间牢房,也无人陪他说话解闷。
但此刻,突然听到有人低声呼叫自己的名字,不免心生好奇,缓缓抬头一看,竟然是两个素不相识之人,且从服装打扮来看,并非牢狱司官,遂问道:“不知二位兄台......有何见教?”
“不敢当,端木大人,在下穆英才,这位是我哥哥,荀失芝。”穆英才指着荀失芝说道。
荀失芝与端木仁义相互点头示意,四目相对,均不失风度,荀失芝初时在堂下见到端木仁义之时,并未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其音容笑貌,但刚才所见,不免心生敬意,心想:“此人虽已是阶下之囚,待死之身,但丝毫不见其猥琐畏惧,果如一般人受到如此冤案,即将命丧黄泉,即使不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也会呆若木鸡,行尸走肉,但反观端木仁义脸上神情气质,却显得不慌不忙,淡然处之,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可见其心中气节骨气,非同常人。”
穆英才接着道:“端木大人,长话短说,我等知道端木大人为人陷害,特来营救大人,请大人快随我们走吧。”端木仁义心理一怔,顿了顿,道:“多谢二人英雄好意相救,但我不能随你们走,趁还未被狱司发现,你们快快离开这里吧。”穆英才忙到:“为什么?”端木仁义道:“二位有所不知,假使此次在劫难逃,但天理尚在,在下行的正,坐的端,自信终有昭雪之日,即使那时已归于尘土,但尚且留的清名于世间,倘若随二人一走了之,那就是畏罪潜逃,只怕难以有平反之日,你们明白吗?”
听到这里,荀失芝不免心理生出一声异议,自己并不像端木仁义一样,是一心饱读圣贤书长大,所谓的杂书野言,像《三国演义》、《水浒传》,自己倒是读了不少,对于端木仁义的想法,却是极为敬佩,只不过做法,倒不敢苟同,识时务者为俊杰,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才是荀失芝所想的。
登时,咯咯一笑,说道:“端木大人,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位荀兄,那该如何说,愿请教?”端木仁义初时心下惊奇,随即便微微一笑,面露祥和。荀失芝道:“大人今日倘若不走,又如何能确定冤屈能够得到昭雪呢?倘若不能得到澄清,大人又当如何?大人之所以不走,是认为时光荏苒,终有真相大白之日,一死以换日后清名。”
端木仁义顿了顿,过的片刻,才道:“真相必有....必有大白之日,黑终是黑,白就是白,难道还能永远混淆不成。”荀失芝发生低声一笑,道:“这可不一定。”
“就算如荀兄所言,那又如何,大丈夫终有一死,难道还要我越狱逃跑不成,自古男人谁无死,逃跑是万万不能的。”荀失芝道:“端木大人转变的倒是很快,既然是相信冤屈能够得到昭雪才留下来,那又何必说什么逃跑是万万不能的?我看你根本就是害怕。”
荀失芝话音奚落,弄的端木仁义心理七上八下,毕竟确如他所言,自己熟读圣贤之书,即使是死,又怎会去逃跑,跟真相大白不大白确实是不大相干。于是道:“荀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端木仁义孑然一身,生死轮回,已经看的不是那么的重。”荀失芝低笑几声,顿了顿,过的半盏茶的功夫,又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大人何不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又何必拘泥于祖宗家法,况且尊圣重道,不在其表,而在其心,逃跑是害怕而为之,大人乃是为了自救,算不得逃跑,正是丈夫本色,懦弱之人必会蜷缩不前,丈夫不屈,方显男儿本色。”
端木仁义初时本想就此了此一生,但听到荀失芝一番精辟之言,登即容光焕发,热血上扬,但过的片刻,心下又安定下来,谓然一叹道:“荀兄,穆兄,你我三人本就素不相识,何必冒此风险,为了区区在下,当真是不值得。”穆英才道:“大人是好官,确被奸邪陷害,落地此下场,我等实在是于心不忍,更何况大人素行仁政,对在下有恩,恩人有难,我若袖手旁观,岂不是连禽兽也不如。”不等端木仁义开口,荀失芝接着道:“君子身上有骨气,心中有气节,端木兄弟,千万不要屈服于那帮邪恶势力呀,我和穆老弟是为了不让奸恶势力得逞,才来相救大人,倘若大人今日肯随我们一起出去,以图后发之势,那我们便是冒险也是值得,若是大人裹足不前,患得患失,那么大人的未来也就定格在这里了。”
“若是出的此门,皇上御批折子上必是红圈。”端木仁义闭眼沉思,心理此时已是七上八下,不管如何的劝慰自己,毕竟自己的理想抱负没有实现,又怎会可以完完全全的放开,无所谓生死呢,被荀失芝说的几句,心理反而更加五味杂陈。
穆英才忙道:“大人,无论你是否出去,死罪是逃不了的,皇上...皇上他不知道,天下这么大,他哪里管的过来呢?”端木仁义道:“你怎么知道朝廷不会有人查明真相。”穆英才道:“大人,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端木仁义道:“这我当然知道,他们...他们冤枉我杀害杨太公府上下三十六口人命。”穆英才道:“那大人可知,他们为什么要冤枉大人?”
“这我倒是不清楚。”端木仁义心理一怔,更是诧异,心想:“难道他们知道不成?”
穆英才语声加快,道:“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但是,大人得罪了朝廷大员,以他们的势力来看,不要说大人现在关押在死牢,就算坐在公堂,也必死无疑,所以绝不会有人会去替大人查明真相,至于死罪,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端木仁义心理暗暗惊异,疑道:“那是谁想置我于死地?当真是可恶至极。”荀失芝斩钉截铁的说道:“是司徒家族的人,包括审理你的司徒嘉义。”
话一出口,端木仁义内心有如石化一般,呆呆的望着前方,过的良久,才喃喃自语念道:“怎么会?怎么会?我又哪里得罪他了?”穆英才道:“大人,你擅自查勘石县库银钱粮亏损一事,触动了那帮小人,他们才会不折手段陷害大人,不过,此地不宜久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快走吧。”
端木仁义这时才恍然大悟,心理诧异万分,想道:“自己身份石县地方父母官,查勘核对下县里的账目情况,以便更好的治理地方,也好造福一方百姓,乃是分内之事,自己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又怎会得罪司徒家族的人呢?更何况牵扯到了司徒嘉义这样的封疆大吏?”随即脑中瞬间闪过一念,但又不愿朝那方面去想,也不愿意相信,若真是那样,自己岂有活路而言,心理这个想法便是,石县亏空案的罪魁祸首便是他司徒嘉义,但仍是疑虑重重,像司徒嘉义那样的封疆大吏又怎么会挪用一个小小县城的钱粮?觉得实在是不符合常理,但此刻想那么多均觉得实无多用,又想道:“会不会是亏空的县较多,怕牵一发而动全身,才不得不将自己处理了。”想到这里,才觉得合情合理,但心中陡然升起阵阵怒气,只觉得血脉有喷张只势。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微弱说话声音传来,只听到那声音道:“老大,这天气真干爽,你看这月亮跟个什么似的,亮的很,还是吹吹风再去换班吧。”
荀失芝,穆英才均听到了,知道等下若是来换班之时,必然会发现躺在地上的二人,若是惊动了外面,到时想走就没现在那么容易了。
于是荀失芝说道:“端木兄弟,事不宜迟,就跟我们走吧,如今这世道不堪,等朝廷来为你昭雪,那是万万行不通的,更何况恶人势力当道,你若是留下,必死无疑,如今之计,先行离开才是上策,只有留的性命在,才有为自己昭雪澄清的那一天。”穆英才接着道:“是啊,大人,快走吧,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端木仁义道:“这...这..”
‘叮当’一声,牢门锁已被穆英才斩断,荀失芝又道:“端木兄弟,大丈夫能伸能屈,想当年韩信忍胯下之辱,而后成就千秋功业,若想当年桥上与泼皮蛮斗,指不定性命不保,又何来的青史留名。若你今日不走,不去为自己澄清一切,不去与恶人相博,那今日我和穆兄弟就不应该来。”
穆英才忙笑道:“大人,我哥哥性子直,请不要见怪。”端木仁义道:“岂敢,二位兄弟舍命前来相救,在下无以为报,怎会去怪罪呢?”荀失芝道:“既然如此,那快快离开吧,在等就没时间了。”
“大魁,小虾,你们怎么了?快去通报,有人闯进来了。”突然有人叫道。
“是。”
荀失芝直直的瞪着端木仁义,道:“端木兄弟,我等问你最后一句,走还是不走,不走,那么我等也不会再来相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时只见端木仁义双手垂拱,道:“好吧,在下愿意随二位兄弟出去,大恩不言谢。”穆英才和荀失芝相视一笑,道:“走。”
于是三人快速朝虎头门方向走去,荀失芝在前,穆英才跟在后面,最后面是端木仁义,经过看守房时,见到一人正站在晕倒在地的前面两名狱卒之前,登时八目相对,各人手中兵器紧握,好似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