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已到未时,该更衣前往大院迎灶神了。”孟轲带着两个手捧华服腰佩的婢女进来,语气恭敬,“公主已在准备。”
百里墨岑放下茶盏,漫步而来,“嗯,你们下去吧。”自行取了衣服在屏风后换上,他有轻微洁癖,十分不喜别人的触碰,所以一直以来更衣束发都是他自己动手。
对于洛娆倒是个特例。
“再过一刻,不必着急。”百里墨岑换了衣服出来,墨色的长发随意散下,斜靠在紫檀织锦宝座上,凤眼半眯,姿态娴雅。
孟轲抬眸看他,黑玉般的长发有淡淡的光泽,衣着冰蓝的丝绸长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与珍珠色的肌肤相衬,他从未见过比公子更能入画的男子。
谈吐间温雅如玉的美男子,却偏偏将一切掌控在手中,断情绝爱,翻云覆雨。这世上还没有他要而得不到的。当真是国师,一国之师。
“是。”孟轲低低应了声,只要是公子的话他从不曾质疑过。窗外的梅花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托起嫩黄的花蕊,娇弱的姿态勾起他心底的回忆。
公子救他那年才十四岁,白袍胜雪,站在他面前恍若神人,而自己匍匐在他脚下,满身污血,隔着模糊的红色望见他朝自己伸手,“你家已毁,可要跟着我?”
没有想多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要。”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往边上挪了些,挣扎着要起身,不敢将自己肮脏的手放在他白玉似的掌心,怕污了他的衣服和手。
公子却用双手将自己扶起,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冁然而笑,“今后你就是我的。”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梅花尽数盛开,眼前的男子颜倾玉山,瑰姿艳逸,天地间的光芒均聚集在他眼中,叫人望痴了去,“你是仙人吗?”
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愉悦地轻笑,不过舞勺之年,举手投足间已有高雅姿态,“不是,以后叫我公子。”
“是,公子。”少年稚嫩的嗓音还有几分暗哑,却很坚定。这条命是公子救得,只要报了家仇,今后便是要他死,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而如今他的家仇已报,可公子……
“孟轲,你望着我在想什么?”百里墨岑并未睁眼,声色懒懒的,可听得人浑身发凉,不敢有所欺瞒。
孟轲惊觉自己正看着他发呆,忙低头,“想起些陈年旧事。”梦回午夜,他无数次庆幸自己在灭门之夜遇见了公子,才让他捡回一命,才没有让他被仇恨蒙了眼,失去人性。
百里墨岑看了他一眼,没有再问,只是淡淡道:“既是陈年旧事,何必再想。”起身用玉冠束了发,“走吧,公主应是好了。”
是了,陈年旧事何必再想。孟轲收拾了心情,跟在百里墨岑后面出了绛梅园,关上的房门内遗落一段暗香,梅花正艳,一如初见。
只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般风姿的人却是血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