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接到雾谷的巡哨通报,朝廷和七大宗门已经派了特使来到远东了,”胡申从兜里掏出一卷轴,显然比之前那份珍贵得多,在外部绣有金黄花纹,“这是入境特使的名单。”
司空志打开卷轴一字看过,里面不只有八个府级城池,还有诸多个县,尤其是几个有过外来者逗留的城池,入城的特使更是当权一时的大人物,当他看到清河府底下的名单,脸色一下就变了样。
“搞什么?来俺们这的竟然是拜日教会。”他脸色苍白,比刚才更甚。
司空志一时感到世界末日来临了,就算唐熙霸占了远东称王他也不会多说一句,毕竟真是这样帝国也不敢哼一声,自己说不定还会被抓去当个情报司都尉,帮忙画清楚图皇陆的地图给他们提供进攻路线,而听到拜日这两个字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帮来自遥远西南地区的穿着大红日纹长袍的教徒宣扬人由神所造,所有人类都是神的子民,任何种族都生来平等,不分贵贱,这种类似于洗脑的言论本不应会在大统一王朝中崛起的,但西南地区的局势却成就他们,那里是出了名的穷酸地,少水多山,而且还大多是荒山,既不是山水秀地又不是粮食主产地,险恶的环境令当地人生性野蛮,分布着许多种族,时常闹********,还不听官府管辖,在这样的背景下拜日神教不断盛大,尤其是百年前罕见的西南旱灾更是让他们增加了百万信徒,事情闹得很大。
胡申拿袖子擦擦额上的热汗,“朝廷现在对待拜日教会极度敏感,教会的权势开始侵入王朝的各个领域,昌菱、九商等地早就布满了他们的人,西南一带的宗门已被吞并,他们还以缴贼的名义私立武装力量,这是在建立国中国啊,你知道我们要是和教会扯上关系会怎样?”
“别提了,俺头都开始疼了,”虽然还没有撕破脸,但拜日这两个字实际上跟谋逆差不多了,朝廷也没少抓和教会有联系的大臣,若是和他们扯上关系,司空志已经不难预见自己的未来了,好的情况估计是下监狱,运气不好就怕是下地狱。
他按了按自己的山根表示很苦恼,“城主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说出来让我高兴下吧,你我来往二十年,就今日最让我心惊肉跳了。”
胡申为他解忧,“别太担心,远东不是教会的地盘,他们是不能乱来的,这些天我们要准备些贺礼,送给开梁城内的特使大人徐亥元茗,徐亥一脉在朝政中颇有权威,也是拜日神教的反对派,我们向他示好至少可说明我们是站他们这边的,还有就是不要和拜日特使过多接触,接待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可拿人东西。”
“直接和他们撕破脸可以吗?”司空志有点不放心。
“放心,远东是直授帝国控制,而且……离西南很远。”
司空志理会,在和大靖的对持中,教会毕竟是处于弱势,大靖虽然开国千年,不能与国初相比,但终究还是很强大的,就是现在得罪了拜日教,他们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而且能得到上级的赏识,这买卖其实还算是不错。
“好吧,俺懂你的意思了。”终究是吃皇粮的,非我族类自然不可交流。
胡申提起手里的碗:“现在我更希望能在那群奇人的盛宴上沾点好处。”
“你是说圣山脉那头吧。”司空志也端起酒碗,“里头的东西最好不要让我失望,敬你一杯。”
面前的是几根陈旧的梁柱,它们十字交叉,相互坐力顶住房梁,看样子似乎是很有年头了,因为表面用暗红油漆涂的轮廓已经落下好几块,露出内处枯黄的木头。
东启生平首次如此认真的看自家的顶梁柱,他觉得这几根有十几年历史的柱子今天感觉不太一样,暗淡的阳光透过柴门缝隙,在地上打出几条光斑,他看向窗台,这个方向可以见到院子里的乔木分叉的树干,上面长满了盛夏的绿叶头,更远处的是堡外的夫子山,背对太阳的山体看起来显得背眼,西一测到处是金色的黄光,外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噼啪砍柴声,算算时间,应该是常伯在准备夜里的柴火。
“啊~怎么这一觉会这么舒服,”满满打了个呵欠,觉得精神倍足,他好想要起身活动筋骨、把该干的活全都做一遍,人在好心情时真是相当有干劲。
吱呀一声,内室里的晦暗一下消淡,老旧柴门无力的歪在一边,门槛处涌进小团风沙,常伯一手推开门,捧着个陶碗进来,隔着老远东启都能闻着浓浓的苦涩药味。
“爷爷你拿着那玩意走我这边干嘛?不会是要给我喝吧,”东启抬手指他,面露警惕之色,他很怕苦。
“当然是……喂,东哥儿你醒了!”常伯兴奋的喊叫,手里的药水涟漪不断。
干嘛要露出一副我永远醒不来的模样。
老爷子一个激动,晃荡的药汤终于禁不住颠簸,猛溢出来在手上留下几道棕红的水渍,腾起几缕热气,他嘶的叫了声,急急地把陶碗摆上桌。惊喜道:“阿启!你醒了?”他拍了拍身上残留的木屑,疾步走到床边,两手抱着东启的头左看右看,生怕会掉下几块肉似的,沾有木屑的手刺得东启够呛,东启忽然觉得他就是那种在病床上睡了好几年的植物人,某天醒来,会让家人激动得参天拜佛,再去买两只鸡回来杀了下酒庆祝一番。
“我当然没事,身子健康呢。”
常伯还是不放心,先是在他的太阳穴上揉揉,又按着额头量量体温,再伸出拇指按人中,东启手忙脚乱,我这是醒着的不是休克了,你掐我人中干什!
一番确认无事后,常伯才叹了口气,无奈道:“东儿,你这是怎么了,要吓死我这个老头了。今早回来一睡到现在,怎么喊你都叫不醒的。”东启用手指刮了刮脸,“我睡得很久吗?”
“很死啊!叫你吃饭的时候发现的,怎么摇晃你都醒不过来,要不是你还有呼吸,我这老骨头真要晕了。”
“我也会有睡得这么死的时候?”东启茫然道。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平时你敏感的跟狗似的,拍拍手都能把你惊醒。”
常伯检查完了,找来张木凳坐上,拍了拍手:“真是很奇怪,你一向很健康的,一下就把我们给吓坏了,不得已我跑去街头找来四郎给你把把脉,去的时候,他家都封死的,我在门口站着喊了半天才把他吵醒,原来在睡午觉呢。”
“等等!”东启举手,“你是说后街那个卖烧饼的四郎?”常伯点头:“是啊,他说你没啥事,就是睡得死,帮忙拿了点药草烧开就走了。”他指了指在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药汤。
东启瞥瞥那上面飘浮的油沫子,“你确定他不是用炸饼的油烧的吧。”
“别看他那样,他年轻时也是城里有名的大夫。”常伯反驳他。
“真的?”他一脸不相信,那个每天挑着担子游走在街巷里喊着“一钱五烧饼”的老汉竟然会是个医术高手,这人给他最大的印象就是卖的烧饼比同行的要小了点,实在是不敢置信,“不可能吧!”
“他确实是个大夫,祖传的,年轻的时候居于辽南城,一身医术随他父亲,诊麻麻准,相当有名,就是太好赌,十有三天在赌局里混日子,一身家当全输光了,据说连铺子都给赌进去了,现在四处躲债,大城都不敢住了,店也不能开,沦落到成天卖烧饼的小板,——哦不对不对,我不是要说这个的。”
常伯连忙挥挥手,说着说着都跑题了,差点忘记了最重要的事,今早的谜团还没有解开呢:“启儿,早上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
东启感到好为难呐,该怎么说话呢,在山顶观光海啸浪潮,还近距离的聆听了巨龙和不知名某某聊天,最后视野着实接受不了漫天黄金圣兽于是落荒而逃了,这话估计只有睡迷糊的人才信,要是换个思路,不小心摔着了,导致头脑出现这种不良状况,这更不靠谱,你浑身点伤都没有就想欺负老人眼花啊,而且真发生这样的是估计都不敢让小孩上山了,唉,真的好为难,难不成要说撞邪了。
不得已东启只好张口乱说,想要编个随意的理由应付。
“不说这个了,有另一件事我要问你,”常伯见东启不想开口就没有追问,他轻咳了几声,说出了最想知道的事:“阿启,咱们家两本家牛到哪去了?”不过当他看到东启慢慢瞪大的两只眼睛,已经猜到结果了。
天呐!男孩膛目结舌了好久,居然把家里赖以成本的本钱给丢了,这还得了,说来也实在不能怪他,毕竟那时候他连自己的命都顾不上了,哪来的时间去照料它们,受到那样的余波,没死也应该四处乱窜,要是往那深山跑,这辈子估计都找不着。正当他掏掏耳朵,等待应付接下来的长篇啰嗦,不想老人竟然摆摆手,起身出了门。
“算了,你人没事就好,肚子饿了吧,厨房里还有备菜,我去热热,你赶紧收拾下来吃点东西。”
经他这么一提醒,东启才发现肚皮已经饿得发荒,而令他奇怪的是以俭朴出名的常伯竟然会如此轻描淡写的无视损失,片刻后回想起来,他们之前卖了个晶石终是小富了一把,不然本钱都丢了的常爷爷也不会这样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