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十指按定埙空,气息微吐,古朴浑厚的埙音瞬间如流水漫过整个山野,欲欲压过高破苍穹的箫声,随着一声神兽的出世惊啼,玄武发着青幽色之光一点点从埙空中腾空飞起,然后缓缓落下,数十丈的身躯如同华盖将老人、孤鬼燕、云泥二煞四人护在腹下。
琴弦上火凤的双手已经舞成两团幻影,在急如箭雨的琴音催控下,朱雀一声尖鸣,不死翼奋力挥驰直冲云霄,漫天火雨从朱雀优美的身姿下如无数片片落雪飘洒飞下,尽数打在玄武古黑色龟甲上。遍布玄武龟甲的符文在这侵袭下,一点点闪亮。
老人小拇指频频按压玉埙的最后两孔,只见玄武龟缩在尾部的蛇头突然抬起,一股炫黑色墨水从其口喷出,浇灭了附在龟甲上的炽焰。四人虽然窝在玄武肚下,免受炽焰焚体,但风如利刃,吹得他们摇摆不定。
“我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快想点法子,不然今天都得命丧于此。”老人一边凝重地吹奏玉埙,一边分出心神用腹语对旁边的三人警告道。
就在这要命的分神之际,风璇口中的笛声陡然高起,居然压过了所有的乐音,虎啸四野,白虎随着笛声一跃飞起,扑在龟甲之上,一口咬住玄武的蛇头,蛇头几声凄厉。在白虎的紧紧咬合之下,墨水有气无力地顺着蛇口象口水一样缓缓流出。
老人已撑得两颊鼓圆,满脸酱红,玄武拼命甩动蛇头,但在白虎的口中无济于事,在这紧要关头,只要那丑汉催动青龙给玄武致命一击,四人必将完全裸露魔音四象阵下,那时必将有死无生。
一声龙啸之下,箫声突然没了,青龙也随着箫音散尽淡化无踪。
火凤明显吃惊师哥的突然收手,手下琴音不觉一顿,但也只是一刹,琴丝拨动的更加快了,她怒气冲冲地看着站在山首的师哥,自己惊惧不定,但是没有出口质问。
“都停手吧。”那丑汉竟然语带悲伤地师弟师妹说道。
众人吃了一惊,脾气看似暴躁的火凤还没开口,丑汉急忙劝道:“这不全是洛师弟的错,同门手足相残,冤冤相报,九泉之下的师父师娘看到也会痛心疾首。”
“那我和风师弟所受的苦所受的罪都白受了吗?师哥,你睁开眼,看一看风师弟,看一看。”火凤嘶着嗓子对师哥不满地质问道。
丑汉被逼问得默然无语,不知如何作答。
“看在师父对我三人的养育之恩,看在洛师弟是师父独子的份上,绕过他这一次,火凤,风师弟。”无奈下,丑汉只能说出这些苍白无力的乞求。
“哼,看在那死鬼的面子上?呵....呵....,师哥,你让师弟好感动啊!我凭什么要让你们可怜,不要把我娘和那死鬼扯在一起,他不配。”老人疯狂地笑着,恨意,无尽的恨意。听得人凄凉。
“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孤鬼燕对身旁的三人悄声说道。
老人和云泥二煞也回过神,发现大阵之外的友康已经不见,但是这种情况他们也无可奈何,只求早点破阵。
“二弟”云煞看了泥煞一眼。
“嗯”泥煞点点头,长声一喝.:土缚,暮雨莲花钩插入脚下土地,两道真气翻起的土盾向风璇冲去,三十丈高的土盾一眨眼将风璇埋了,笛声瞬间被泥土窒没,白虎失去了笛声的操控,化作一团青烟消散。玄武的蛇头立刻解脱束缚,一股黑色墨水直直飞喷空中,朱雀躲避不及,不死翼上的火焰从尾部一点点熄灭,砰的一声,火凤拨弹的琴丝从指尖绷断,朱雀也消失无影,魔音四象阵就这样破了,虽说只是一个残阵,再加丑汉先前收了青龙,但也费了云泥四人的一番力气。就在所有人举棋不定,恩怨难消之时,一股闪耀刺眼的天芒布满了整个云峰顶的天空,数十个巨大字体闪着红光照亮了四方群峰。
“太虚令?是太虚令,不会错的。”一片泥土崩碎,风璇从土缚中飞出,看到天幕的红芒大字,他彻底呆了,这太虚令他太熟悉了。从入门的第一天,师父就要求弟子们背的滚瓜烂熟,太虚令是太虚心经的总决,也是本门的求仙之道。
玄武已被老人收起,孤鬼燕抬头看着天幕,轻轻吟出那数十个大字:
万道苍生落红尘
千古洪波逐罪身
一点凡心醉春梦
幻海寻花求太虚
他心中十分不解,太虚境所有修道之人渴求而不可得之,前面两句他自然明白,那是说万道苍生难脱尘世轮回之苦,第三句自然在嘲笑肉体凡胎贪求荣华富贵,身死灯灭不过是南柯一梦。第四句他就不解了,幻海寻花自是徒劳无宜之举,但太虚之境无为无妄之虚境,何以要在幻海尘世巡求,那么修道之人隐仙山求虚境的寻仙之举岂不与这背道而驰。他心中一笑,太虚心经估计也不过如此,但此时抽身他又有点舍不得。
“哈哈,开了开了,十八年的苦心终是没有白费啊。”老人仰天长笑,泪水从瞎眼中激动得流出,翻过层层皱纹滴进脚下的泥土。
“瞎老头,别得瑟,宝物被人取走,你连根鸡毛都拿不到。”泥煞看着老人讥讽道,“哥,我们走。”说完,和云煞踏空而去。
孤鬼燕自然不甘人后,和老人一起化作两道流光飞向云峰山顶。
“师哥,我们也快点跟去。”火凤虽然对师哥刚才的收手还耿耿于怀,但她压下火气对师哥急忙劝道。
“火凤,不急。”丑汉声音未落,身影已从山首蹿到火凤身前。
“师哥,云峰山顶到底有什么值得这些人贪恋?尤其是洛师哥。”风璇很想到师哥身前痛哭一番,叙述自己的委屈,又怕自己的这副尊容使师哥师姐伤心,犹豫地呆在原地。
“空误凡身寻仙路,不知云峰有仙处,太极两仪生八卦,黑白还须情泪注。”丑汉吟出这首十八年前突然聒噪一时的诗,“你们知道他是谁做的吗?”
火凤、风璇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洛师弟”丑汉哀叹一声,舒了一口长气。
“云峰山顶一定藏有太虚心经,要不然怎么值得洛师哥大动干戈。”火凤斩钉截铁地说道,“师哥,我们还是快去,要不然让洛师弟抢了先。”
丑汉更加无奈地摇了摇头,“太虚心经早没了,三十年早被师娘一怒之下烧了。”
火凤、风璇听得张目结舌,一时无语,比刚才师哥收手时的吃惊还大,他们非常明白太虚心经对本门修道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本门修道之根,太虚心经一毁无异于本门彻底绝迹于修道之界,再无翻身可能。
风璇镇定地想了一下,觉得其中大有问题,“洛师哥是师娘的独子,他不可能不知道世上已无太虚心经,除非云峰顶还有另一份太虚心经。”
“没了,世上再无太虚心经,要不然师父当年也不会和师娘闹翻成那副模样,一怒之下带着你我三人下山,从此再不踏进山门半步。”丑汉坚定地摇头否定道。
“那云峰山顶到底有什么?”火凤听得更加疑惑。
“师父师娘的陵寝,还有”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咽回了将要脱口的话。
“还有什么?”风璇感觉师哥没有说出的东西才是洛师哥苦苦想要的东西,他急忙追问道。
“还有一个人,一个人的尸棺。”丑汉额头沁出汗水,支吾地回道。
难道是师祖的,风璇心头猛然冒出这个可怕念头,但细思之下又觉得不可能,师祖的尸棺卧在太虚山脉之下,没人敢动,就是师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师祖的尸棺,这太大逆不道了。
“师弟师妹,你二人还是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太虚一派已经绝脉了,这其中是是非非我以后自会向你二人说清,现在不是时候,还有你们与洛师弟的恩怨都放下吧,这对你们、对洛师弟,对师父师娘还有尸棺中的那个人都是最好的,师哥从不会欺骗你们,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师哥,这些事都交与我处理。”丑汉语气诚恳地几乎是乞求道。
火凤还想说些什么,但风璇压住了她的话,抢先道:“师姐,我们走吧。不要让师哥为难了,我知道他是为我们好。”
丑汉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长叹,他想埋怨师父心太狠,可是他又可怜起自己的师父,这一切都是谁的错?他不知道,是师娘?还是师祖?显然都不是,可这都是他们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