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的老鼠窝还真够远的,我都快饿死了”田野上,神秘人戏笑道。
“道兄说笑了,听道兄口音不是塞府之人。”走在前面,儒雅男子平静地回道。
“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孤魂野鬼燕归客。”神秘人豪迈中大声朗道,语丝里竟无一丝人客异乡的悲意。
“有云‘孤鬼燕’吗?”儒雅男子不觉地停了一下,看了神秘人一眼,接着问道。
“唉,你可知道‘云泥二煞’的大名?”青皮脸听他二人谈到万儿,顿时来兴,向儒儒雅男子问道。
“不知道”儒雅男子淡淡回了三个字。
“什么,你连‘云泥二煞’的大名都不知道,你也贼没见识。听好,别吓着,我就是那大大有名的‘泥煞’,‘云煞’是我哥。”青皮脸趾高气昂道。
“道兄还没亮出高名呢?”孤鬼燕道。
“无名小卒,难入众位大耳,说了恐要众位耻笑,不说也罢。”儒雅男子含笑说道。
“想你也是,泥煞都不知道,定是个道上新手,没见过大世面的乡巴佬”泥煞不屑地讥笑道。
“但好也有个称呼”孤鬼燕理也不理泥煞,接着追道。
“道兄看得起,叫声王义即可”儒雅男子道。
孤鬼燕听后一笑,心想:名字不错,可惜姓却错了:亡义。
“老人家,你呢。”孤鬼燕的语气不紧不慢。
老人与友康走在最后,“道兄随便,看得起叫声‘老人家’,看不起叫声‘瞎老头’也行。”老人乐呵呵道。
泥煞瞥了老头一眼,摇头道:“瞎老头,看你一把年纪,却是这副贼样,名号一定不响,白活了这么多年,真是糟蹋光********兄,前面就是寒舍,屈驾了。”王义抬手一指前方。
众人顺手望去,夕阳下炊烟袅袅,村落中狗吠鸡鸣,一条小溪银带般自西向东,汩汩而流,将南岸村落北岸小山分隔而开。不时,众人来到北岸王义家,三间栏杆式竹制木屋甚是简雅。
“娘子大人,你夫君回来了”话声如同当头一棒,众人脑子都是一愣,万没想到这王义在家竟如此风流多情。
几下轻步之声,左屋内走出一位女子,众人看去,呼吸都是一窒,暗赞:好美。
“这些是?”女子瞅了丈夫一眼,轻声问道。众人心头又是一震,心中大叫惋惜:如此神仙般的女子,声音却是如此沙哑难听,可惜,可惜。
“这些人都是为夫的道友,要停住一夜,明日就到后山的云峰顶,娘子大人千万不要生气。”王义忙陪笑脸,急忙解释,看来也是个好男人!
“哦,是吗?”女子桃面冰霜,柳眉微蹙,看来对丈夫此举不甚满意。说完,便自行回屋去了,也没寒暄一声,甚是失礼。
王义见妻子进了屋,这才转过头来,尴尬一笑,马上抱歉:“内人就是这个脾气,众位莫怪,进、进、进,快进屋内歇息。”说着,领着众人到右首竹屋去了。
原来宝库就在云峰山顶,这也不是秘密,众人都是知道的。既然钥匙已经到手,多搁一刻便是一刻危险,于是众人夹着友康踏水而去,向云峰顶疾驰而来。纵然脚速再快,日落前定然是赶不到的,恰巧王义家又近临云峰山顶。他离家多时,甚是想念,没想如此凑巧,便邀众人一起去了。
此时,天已黑,月边几颗微星闪挂,夜凉如水。友康静坐院中,思绪飘飞,忧心烈烈,柔肠百转。想到自己穷困的童年,想到自己年老的父母,不禁潸然泪下。离家前夜,心中多少幻想,此时,确如泡影,化作碧天无痕。遥望前途光明,但走进了才知它竟是如此黑暗。他不敢想象将来自己会是一副什么模样,落在这些人手中,他不敢奢盼什么,恐怕最好的结局就是留他一条贱命,但他却要与黑暗终生相伴了。一声深叹,自嘲来日的梦想,不觉有点可笑。
树影婆娑,微风拂过,一缕琴声悄怆,瑟瑟清悠,袅袅绝响,凄神寒骨,飘渺幽邃,丝断丝续,弦诉弦泣,心中愀然,悲意无限。友康渐听渐迷,一时不觉痴了,不禁泪雨潸然。忽然,一缕箫音突起,哀鸣低转,伴琴呜咽,凄婉久旋,幽绵深切。琴声渐低渐隐,箫音低婉回绝,忽落忽上,思意忧然。
茫然中,友康只觉右腕一阵奇痛,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睁开双眼,众人都神情紧张,一脸担心地望着他。
“还好,来的及时,要不他就彻底陷入我师哥的幻音中永久迷失自己,除我师哥无人能使他再度清醒。”老人边拔友康右腕的银针边庆幸说道,不过老人自己也是大惑不解:那抚琴之人又是谁呢?想到这,眼前顿时飘出一张笑靥,但旋即摇了摇头,心中苦笑:怎能是她?但除了她还会是谁呢?难道这世上真有第二人能弹这古凤神曲?
“我师哥来了,而且不止他一人。”老人脸色凝重,甚至有些惶恐,他深知他师哥的本事,也心里明白,能和他师哥攀上交情的,实力定然惊人。
“妈的,来的正好,上次让那丑汉逃了,这次可没他狗运了。”泥煞也知来者不善,说不定还要狠栽跟头,但他性子如此:要的是大胆冒失,大声畅骂,人活就为一口气。
云煞和孤鬼燕都是心藏城府之人:阴着难定,自不会多说什么,他俩心如明镜,都明白一切要顺势而行,宝物有命拿自然好但也有命花才行。
“我须到屋内照看我娘子,要麻烦你们去打发他们了。”王义满脸彤红,支吾道。
“什么,你...你,你要当缩头乌龟。”泥煞怒气冲起,破口骂道,其他人也是一惊,没想这王义竟是如此胆怯之人,只顾自家性命。
“我担心我家娘子,她分娩不久,生性本弱,这次对不住众位,抱歉了。”说着,深深做了一揖,步入左屋而去。
“走吧。”老人一声轻叹,无声中众人依寻琴声靠去。
“师弟,你来了。”月华淡淡,西首山丘,凶汉手持玉箫,独站月明中。
“师哥,好兴致。大夜晚的在这荒郊野外吹箫。”老人冷冷笑道。
“师弟你也好兴致。大夜晚的跑这荒郊野外来听师哥吹箫,真是师哥荣幸啊。”凶汉粗声道。
“师哥就是师哥,找来的帮手都不一般,连这古凤神曲都会弹。”
“你说她吗?”凶汉仔细打量那女子,心中也满是狐疑。
女子倚石而坐,皙如凝脂的纤手时勾时挑,潇逸如仙。月光清胧下,淡青色的衣裙随风飘摆,娇躯淡雅绰约。****微扶微起,勾陇出曼妙玲珑。丝巾挂面,遮不住两汪幽泉,清澈幽丽。
“师哥,你到底想干什么,摆到台面上明说,不要鬼鬼祟祟,干那龌龊的事。”老人道。
“要说龌龊,师弟,在你面前,师哥还真不敢当。我只要他”凶汉抬手直指友康。
“师哥,我知道你也想要泪雨剑,既然大家都是为它而来,何必要吃独食?手下留情,大家同吃,岂不更好。”老人道。
“不是泪雨剑,是他。”凶汉再次道。
听此,老人霎时脸蕴愠怒,心道:他和泪雨剑又有何区别,何必耍那玩人的文字游戏,欺人太甚。
“我师哥要吃独食,这就棘手了,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还是给他吧。”老人道。
孤鬼燕嗤笑一声,暗骂:老不死的,要把别人当枪使,就直说,你师哥说你还真是没错,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激将法还真是有效。
“云兄,咱哥俩会会那凶汉如何?”孤鬼燕满脸笑容道。
“孤鬼兄抬爱了,我还是和我那傻兄弟请教那人高招吧。”云煞声色不动,平静拒道,心中却早已狂骂:都他妈不是好鸟,让我兄弟俩替你挡枪。明知我兄弟俩体型迥异,必有联体合击之术,却假惺惺要和我联手。确实,孤鬼燕猜测不错。云煞和泥煞联手真可谓天衣无缝,威力可不是1+1=2那么简单。常人与泥煞身形相差太大且云泥二煞道法迥异,云煞若与常人联手,必然大感不适,处处受制,反而威力大减。因此孤鬼燕提出与他联手,他必断然拒绝。云煞看似平和,冷淡不争,骨子中其实自恃高傲,众人把那凶汉吹得快登上了天,他心中早已不平,早想一显身手。更何况孤鬼燕已说出手,他岂能甘居人后:打退堂鼓?必然要和他兄弟一显身手,大杀八方,不敢说一击杀了那丑汉,但打个平手还是绰绰有余,也消消那丑汉凶焰,方显他兄弟俩的本事。
“好,云泥兄弟果然人中龙凤,行事干云,小弟甚是佩服。”孤鬼燕心里自鸣得意,口上却高声赞道。“那娘们就交给兄弟我了,哈哈”长笑一声,飞冲那女子去了。
银光一闪,云泥手中都多出一双奇形兵器,云煞左手开天斧,右手日月凿,泥煞双手一对暮雨莲花钩。开天斧背厚刃锋,乃取自南疆千年铁栎木所做;日月凿中凸尖刃凿分日月,取自南疆青玉石,经秘法所制坚硬无比。暮雨莲花钩状若莲花,蕊瓣枝叶栩栩如生,漆黑如墨,且表面附有层层倒钩,轻轻一沾皮开肉绽,血雨飘零。此钩是由万年寒铁所铸,经蛊虫水千淬而成,只须稍稍一抓,蛊虫便可入体,毒发时生不如死,凄惨没有人样。
双足一蹬,云泥二煞飞身而起,一上一下,急掠凶汉而去。凶汉临身飞起,三人大战空中。此时,云泥二人兵器经真气所催,泛起层层幽青寒光,映的二人如同鬼魅。凶汉左手玉箫,右手桃花木勺,左上右下,生生抵住二人的联手攻击。开天斧大开大合,封住凶汉周身,劈削剁砍,舞成一团青光;日月凿轻灵走动,飞刺凶汉全身大害,如同一缕青丝周游凶汉上下。泥煞紧攻那凶汉下盘,暮雨莲花钩来回穿插凶汉双腿阴下,拽拉撕扯,无所不用其极,惹的那凶汉大感烦恼,上下分心。
突然,开天斧横劈在玉箫之上,一声尖利,直刺耳根,听的人头晕脑胀,目眩人昏。
“不要碰那玉箫,小心中了我师哥的幻音。”地上,老人警惕地高声叫道。
旁边,孤鬼燕早与那蒙面女子交上了手,但却甚是平静。琴弦一阵急拨,道道清光箭雨般飞削而出,琴丝跳动却无一丝音响。孤鬼燕一把长剑,挑撩飞扑,身影灵动优美,剑影潇洒轻柔,如是剑舞,那有争恨斗戾之象。女子抱琴弹拨,飞绕孤鬼燕左右,娇影如絮,迷人的腰断彩丝飞舞,俊美风致,灵韵仙然。
“铁雨梨花”凶汉一声怒喝,天空一片火云,飞窜降下,直扑空中三人。云泥心头一惊,不知是何法术,急退火云之外。凶汉身隐火云,手挥木勺,万点火雨如雪色梨花,瀑布般急速倾散扑下,“嗤嗤”几声,浇枯大地,洞穿山石。云泥二煞也是不防,肌肉点点焦黑。
“奶奶的,疼死我了”泥煞揉着手臂苦叫连连,云煞也是满脸肌肉紧绷,默然不语,眼盯火云,心中甚是忧烦:这凶汉若是再来几勺,爷爷不被烧成烤猪才怪。
寂静中只听一声断喝:“云海翻天”,云煞手举开天斧,猛击日月凿,“砰..砰...砰”,撞击声震颤四野,苍穹中雷光天蓝,一路狂闪,乌云压地,四下漆黑一片,仅有空中那片火云透出缕缕红光。“土缚”泥煞猛然仰天大吼,高举暮雨莲花钩,奋然直插地下,仅剩两朵莲花尚在地表。山丘崩裂,大地道道沟壑。一阵狂风急转,山石土砾漫天卷起,飞旋成一座如木桶般牢不可破的土石牢狱,将那凶汉裹住,只留头顶一隅。上空中,万里云海翻腾,九天神雷肆虐,狂劈牢中火云。
“嗤”的一声,刺破空气的爆鸣,直穿孤鬼燕身后飞来,孤鬼燕只感背后一片森寒,急忙撩剑,挑飞琴音织就的交错光网,立马反身急刺,“铮”的一声,长剑剧烈抖动,振的手臂微麻,孤鬼燕定睛细看,原来只是一把三尺飞剑,飞剑倒转破空,瞬息隐没黑暗,就像根本不曾出现过一般。
“哪位道兄何必藏头露尾,做那鬼鬼祟祟的兔爷。”孤鬼燕纵步飞退数十丈,倚石而立,面无惧色,高声喝道。
一阵笛声悠鸣,似远又近,微风中飞曳飘来,旋转飞扬。幽幽青光下,一男子全身漆黑,头戴斗笠,帽檐深遮脸颊,背后短剑斜竖,口中玉笛,徐徐清响,渐行渐近,如同一团幽雾,弥散飘来。
“你...你还活着吗?”听到笛声,蒙面女子身体早已僵了,不觉痴然道,语音中不知是喜是愁,甚是嘶哑。
护着友康的老人却是面沉如水,阴晴不定,暗思:难道他们都没死吗?
“师姐,你,你还好吗?”男子微微偏起头,只是低沉道。
“你?”女子秀眸圆睁,掩面一声惊叫,泪水不住在眼中来回滚动。淡淡云光下,男子满脸疮痍,血肉模糊,点点焦黑空洞遍布整个面部,甚至穿破肌肉。目光透过依稀可以看见口舌。仅有的一点轮廓,尚还标示着这是一张人脸。
“你的脸....怎么...怎么会这样?”女子完全愣住,她完全无法想象那张原本俊秀脸蛋居然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骇人模样。
“哼,这还不是我们这位好师哥所赐的。”男子声音寒冷,怒视老人,眼光中满是怨毒愤恨。
男子尚未说完,突然两道尖芒从女子寒冷杀人的目光中怒闪而出,直刺老人射去。但距老人三尺处,一层光罩突然闪亮老人面前,只听到一声轻触,尖芒瞬间碎裂开来。
“你们还没死,命好硬啊。看来今天还要师哥送你们一程,真辛苦了我这把老骨头。”老人冷冷一笑。
“孤鬼兄,是要男的还是要女的。”老人冷语轻轻,漠然地向背靠石壁的孤鬼雁转头看道。
“兄弟胆小,男的还是留给老兄你吧,以毒攻毒?岂不妙哉?”孤鬼燕又瞅了瞅男子那不堪入目的面孔,说着笑道。
老人淡淡一笑,不以为然。但在下一刻,却如天上云彩瞬即变脸,对身后友康冷冰地威胁道“小子,不想死的,在这站好。”
“叮叮....”琴弦拨动,灵韵清脆,声若凤鸣。就在此时,忽然,一声龙吟,震慑四野,直接震得土域四裂碎开。凶汉手按玉箫,幽幽吹响。一条青色玉龙,周身璀璨,上下弥漫淡幽清光,偎裹着凶汉周身,清流般丝丝游动。就在此时,一只火色巨凤,全身赤焰,五色凤羽也从琴音窜出,伴琴飞舞,“嘀嘀”欢鸣。曼妙的身姿随风舞动,火红的不死翼噗噗飞张,团团热气美妙中熏炽人脸。
突然,那丑陋男子身影一闪,骤然飞移,奇快迅捷。
“快,拦住他。”老人惊然醒悟,大声喝道。但还是晚了一步,那男子早已跃到众人身后。凶汉、蒙面女子加上那丑陋男子分占天地空呈三角之状将众人围在垓心,仅有友康尚在圈外,不曾被围。玉笛响处,笛孔中点点星芒片片散逸,慢慢聚结成一只白色玉虎。风雷四起,虎啸连连。两只前肢利爪随意撕抓地表,黝黑的岩石如同豆腐般碎成齑粉。
“这是什么王八阵?”泥煞惊疑地瞅着那三人,问道。
“该死的,是魔音四象阵。”老人脸色阴沉地回道,大是心烦。
“只有三个畜生,还有一个呢?”孤鬼燕笑着戏谑道。
老人一声冷哼,没有回答。手中白光一闪,已多处了一只玉埙。
魔音四象阵,东青龙,西白虎,南朱凤,北玄武,天地四象,木金水火,左上右下,南高北低,分战四野,真气纵横,魔音万千,集幻、击于一身,乃是杀伐大阵。
但众人所见之阵却是一个残阵,少了北隅一角,主幻兽玄武之人,因此此阵威力大减。
“大师兄,是你吗?”那丑陋男子兴奋地高声叫道,语丝中噙含着泪声。
“你?风旋师弟。”凶汉看着他手中的玉笛惊讶道,不敢相信这幅尊荣,竟会是那十八年前令人一见难忘的俊秀小师弟。
“大师兄,这都是他害的。”蒙面女子愤恨地嘶哑叫道,纤手戳指老人,直欲把他撕碎。
“火凤,你也没死?”凶汉更是错愕地傻盯空中火风,脸部肌肉都被这一串的意想不到打击得僵固了。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一阵玉弦飞拨,“铮铮...”琴音裂石穿云,凤舞九天,不死翼倒转火海,卷裹四面八方,众人望处尽是火海。白色琴光闪耀,丝丝错交,织就成一张银色光网,销铁焚金。光网渐缩渐紧,锁割火海的众人而去。玉笛伴琴悠鸣,清音跌转,风声浦动,白虎啸天,清风狂绕火海飞旋,旋风越旋越快,越旋越大,渐渐又越旋越紧,越旋越密,体积不住压缩,撕裂空气的爆鸣渐炸渐响,高度压缩的密集风刃暴虐火海,一阵飞切。火海被切的四下飞扬,赤红火雨飞絮般猛撞大地,石屑纷飞,地面一片焦灼。
点点箫音落定,幽咽哀鸣,青龙玉吟,雨过云天。裂石声片片飞起,青丝木雨蝶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