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吕永智也无法想象,当有一天世间绝无仅有的兕魁驾仙真的和自己面对面,那种近距离暴露之下,他心里的恐惧在到达极限之后反而不那么觉的害怕了,死?不就是一个死吗?
阴山古楼。
厅堂就在眼前,阴风吹过,寒冷刺骨,冰冷阴森的感觉让吕永智都快要窒息了,在他身前,张勃启就好像是一个不死战士,一只手血淋淋的按在大石兽脑袋上,挺着腰一双眼和红衣驾仙对视了足有十分钟,红衣驾仙就好像没看到吕永智,一对晶蓝色的锆石怪眼仿佛要透视张勃启的灵魂,看着看着,最后,尸煞竟然笑了。
这一笑不要紧,吕永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他注意到,红衣驾仙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渐渐多了蓝色的荧光,一只只封棺祖虫在红衣驾仙体内游走,发出沙沙的响声,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吕永智全身汗毛炸开,驾仙的脸竟然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变成了张勃启的面孔!
身前,张勃启开口了,尖锐的声音不知所言,在阴森的古宅之地格外刺耳。
对面,红衣驾仙一双晶蓝色的亡者之目突然绽放出夺目的光泽,目光越过张勃启,落在了吕永智身上,刹那间,吕永智觉的自己被锁定了,动弹不得,直到驾仙向他诡笑着点点头,右手提着判官笔遥指厅堂里的石棺,那种全身失去控制的感觉才消失。
“走!”
张勃启尖锐的声音高喝一声,他在前,吕永智在后,两人就要上古楼二层,结果,才踏上第八个台阶,石棺开始剧烈的抖动,连带着整座阴山和古楼都开始微微晃动了。
无需张勃启提示,吕永智手拿4K摄像机拔腿就往上边跑,一阶一阶的木质台阶,每走一步都要吱呀乱响。
张勃启率先登上了古楼二层,却不知道为何呆傻在了楼梯口,一动不动。
吕永智被张勃启挡住,急的他叫了一声:“哎?勃启兄?挡什么道?快上去——”
他的话说了一半,后半句却咽了回去,恐惧的双眼里倒影着一只高达三米的双翼怪物,锋利的巨戟,一对蓝色的水晶之目,彷如石雕塑像,直到背后的双翼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吕永智一脸骇然,脚下发软,身子一歪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落下来。
嘭的一声,厅堂里的石棺棺盖开了,从石棺里探出一只长满白毛的干枯手臂,一道阴风拂过吕永智的脸颊,吕永智一个激灵,红衣驾仙如鬼魅一样静悄悄飘到石棺之前,手中判官笔点在了这条干枯的手臂上面,瞬息间,惨白的手臂结满了冰霜,变成晶莹的玉骨,咔吧声响,玉骨爆碎,满地湛蓝色的冰玉。
吕永智看的头皮发炸,这种点指成冰的能力他闻所未闻,耳轮中就听一声凄厉的怒吼声从石棺里传出。
一具干瘪的女尸身大体长披头散发从石棺中坐起,背生一对小肉翅,一只手里紧握着一把长满绿色铜锈的古剑,黑乎乎的空洞双眼插着两只红绳袖箭,一个跳跃朝着红衣尸煞一剑挥去,火星四溅,古剑和判官笔撞在了一起,崩出一连串的火星,声音刺耳,力道极大。
上有二层兕魁,下有厅堂白毛尸怪,吕永智心生惧意,就要冲出阴山古楼,正在这时,从二层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心里一沉,本要独自逃离,可转念一想勃启兄,短短一日时间相处,心中到底不忍,何况,他急需找勃启兄的大师哥要解药,当即硬着头皮提着双管猎枪冲上二层。
吕永智刚到古楼二层就放了一枪,一声巨响,划破暗夜,一只遍体长满红毛的兕魁尸王被双管猎枪散弹强大的攻击力洞穿了身体,手中的巨戟险之又险的错过张勃启的脑袋,巨戟被卡在柱子里,张勃启跌倒在地回头一看是吕永智,他眼里都是感激,爬了起来手指兕魁身后,又比划了个向下的手势。
这意思再明白无误,吕永智见兕魁尸王竟然只是退了三两步,都没倒地,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服气,对准它的脑袋轰的一声又放了第二枪,这一枪下去,只听宝石的碎裂声响,连带着厅堂里的动静都偃旗息鼓了。
双翼兕魁吃痛,丢掉巨戟双手捂着眼睛发了狂,就在二层古楼里横冲直撞,撞倒了祭祀贡桌,骨碌碌一声一个小圆球从贡桌上方的屋檐里掉落正好滚落到了吕永智脚下,被他很是自然的捡了起来,看也不看揣进兜里。
借着这个功夫,吕永智这才注意到,在双翼兕魁尸王刚才驻足的地点有一道拱桥连接着古楼和阴山,在石桥对面,阴山那边似乎有一座不大的山洞。
入口?
吕永智后知后觉,不自禁的又狐疑起来,勃启兄是怎么办到的?那个红衣驾仙怎么对他忽然客客气气的?怎么不拿那只神奇的判官笔去点他呢?
他百思不解想不明白,眼睁睁看着张勃启一瘸一拐的蹒跚着向石桥走去,似乎是伤到了右腿,借着双翼兕魁撞出的一道道缝隙透出的光亮,吕永智看到张勃启的右腿大腿根上鲜血淋漓插着一块木头刺,还没走出去三步,张勃启一头栽倒在地,痛呼出声,声音音调竟然是女子声。
双翼兕魁闻声向着张勃启所在位置撞了过去,吕永智嘭嘭就是两枪,连续两声枪响,双翼兕魁尸王被子弹巨大的动能反震之力声声震退撂倒在地,吕永智来不及去上子弹,背起勃启兄撂在后背冲上了石桥,眼角的余光一撇,在石桥桥头铭刻着‘踏仙桥’三个字。
是不是真的踏仙桥对于吕永智和张勃启而言已经不太重要了,只要能逃出去,哪怕是得到暂时的安全,就算是一座鬼桥两人也得上!
身后恶风不断,吕永智看也不看,单手提抢反手向身后就是一枪,而这时,他来到了踏仙桥上,其长不过十一米,吕永智几个呼吸背着张勃启到达阴山古洞之内,他刚到古洞还不等反应过来,噗通一下脚下踏空连带着身后背着的张勃启两人来不及反应自由落体尖叫着跌落而下,阴冷的风刮面,黑暗中带着一股浓郁的芬芳气息。
噗!
水花四溅,阴冷的水刺骨,吕永智被呛了个半死,手臂夹着勃启兄不松,双手向上猛游,他能感觉的到勃启兄昏了过去,柳条一样的腰身舒展盈盈一握,也多亏了勃启兄年轻个头小,否则,他想要从水底游上来还真得费些功夫。
瞥眼黑暗的水底,点点星辰之光照亮了一轮星盘,这星盘直径在八十米,它在水下缓缓转动,强烈的吸力引流从星盘中溢出,让吕永智每向上游动一寸都难如登天。
黑暗的世界,斜上方不远的地方有绿濛濛的光亮隐隐若现,从水下到那片绿光的直线距离在七八十米远,吕永智仗着身子骨够彪悍,夹着张勃启愣是摆脱了水中牵引暗流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破出水面。
一间幽静的石洞不到三十平米,新鲜的冷空气从上到下,一小片星空就在头顶,却高不可攀;大地是温热的,四周长满苔藓,一簇簇不知名的草木散发出奇香,香味从下而上飘出,沁人心脾,那么好闻,就连张勃启都被香味惊醒,说话的声音恢复如初,带着不安:“我没死?这里是——”
吕永智累的呼呼大喘气,他轻咦一声:“哎?勃启兄?你说话终于正常了?”
这一提醒张勃启身子一哆嗦,他使劲的嗅了嗅,吐出一簇草拿在掌心里观察了良久,忽然情绪激动道:“神仙草!这是神仙草!永哥,你要找的东西就是它了!千金难求!解药!”
吕永智皱眉,他随手揪了一把其貌不扬的小草,半天瞅不出这种破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唯一让他感觉奇怪的是小草根茎粘连了骨头渣滓,他嚼了几口,浑身的瘙痒奇迹一样止住了,蓝色的星点在目光注视之下缓慢消退。
他心里一松,半开玩笑道:“勃启兄,真有你的,还别说,这人骨头渣子里长出来的破草终于止了永哥的骚痒,哈哈!”
张勃启一声痛哼将扎在他大腿上的木头刺拔掉,疼的眼泪都下来了,匆忙将草揉碎涂抹在伤口上,闻言肃然起敬,恭恭敬敬的朝吕永智抱了抱拳,吕永智还以为勃启兄是在感谢他的救命之恩,骚骚的摆摆手道:“客气,客气了勃启兄。”
张勃启表情严肃,他认真的看着吕永智:“永哥,原来您也是同道中人,您大概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命师吧?虽然你我师门不同,但追根溯源,咱们都是拓跋族的后裔,冲着同族血脉这份情谊上,我向永哥保证,只要咱们这次能逃出塞国峰天河鬼眼,出去后我就让大师哥他们收你进门当客卿长老,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吕永智口渴的很,他正趴在岩壁上喝着从上方滴落下来的山泉水,入口甘冽,听着勃启兄的胡言乱语,他呛了口水,长吁一声摆摆手:“勃启兄,其实,永哥真的不是什么命师,且我并不图什么荣华富贵,只求找到心中所爱之人做一对天造地设的闷骚鸟即可。”
张勃启呆住了,英俊的脸蛋微红:“好好好,永哥,我就猜你还要这么说,你放心,你是命师这件事我一定为你保守秘密,绝对绝对不会告诉我家大小姐,哦,对了,我家的阿依姐也是一位天葬命师,和永哥你倒是般配,这世界啊,就是这么小。”
吕永智听的一脑门问号,什么天葬命师?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小?什么保守秘密?用的着保密吗?老子永哥天生就是一个高调的汉子,偷偷摸摸的做个什么?
但这也只能在心里瞎想,吕永智并未道破,左问右问和勃启兄套词,这才知道这座大雪山在古时候叫做塞国峰,是古西域拓跋族皇族东临观海的一处寝宫,皇帝死了之后这里封山变成了葬地,葬在这里的皇帝和张勃启一行还有血缘关系,这从阴山古楼门前的那尊獬豸石兽就可以看出一二。
血脉之力,达百世不衰,只有当拥有拓跋族尊贵的皇族血脉后代亲临,并将鲜血洒满獬豸兽头颅祭祀牺牲,才会被葬地里的守护驾仙认可平安放行,盗墓者若是擅闯此墓遇上了驾仙,则十死无生。
所以,宝藏就在脚下?吕永智双眼都放光了,他身上什么都不缺,唯独最缺钱。
短短半个小时,张勃启受伤的右腿可以走动了,他在四周的岩壁之上用手一寸一寸丈量,蹙着眉若有所思,似乎在寻觅着什么东西,却没有看到吕永智正用惊骇的目光望着他脚下。
黑暗大地,一朵巨大的黑色妖花从花蕊里探出一条条惨白的触手爬满了张勃启的双腿,在花蕊中心有一张扭曲的人脸。
张勃启感觉行动受困,他诧异的目光向下看去,瞬间眼睛直了,身子晃了晃双眼一翻险些惊吓过度背过气去。
“永——永哥,你说的太对了,人骨头渣子上长出来的破草会是什么好东西?这里看来是一处风水宝葬之眼,就连葬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能长成精,如果运气好,咱们可以等一等,看看葬花今天是不是要结桫椤果了,这要是摘下来一枚浆果带出去,不给个一百万都不让看。”
吕永智看着地上的人脸瘆得慌,哪有什么心思去摘它的果子?后怕之下,倒退了几步,就这么一会功夫,葬花白色的触手爬到了张勃启的胸口位置,吕永智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勃——勃启兄,你怎么就不害怕啊?我觉的吧,钱财虽好,可也要有命享受才是,什么时候需要永哥放一枪送君一程千万不要客气啊,免费的。”
说到最后,张勃启全身都被葬花白色的触须包裹住,形同一具白色木乃伊,他的声音空洞虚无,轻笑一声:“永哥,我死了你怎么出去呢?”
这话说到了吕永智的痛处,他担心勃启兄出危险刚要答话,一声轻咦,他注意到黑色的花瓣正迅速的枯萎,连带着扭曲的人脸也开始凋谢扭曲,惨白的触须上多了一个个小鼓包,浓郁的芬芳香味到达了一个极点,四周的草木在呼吸的时间枯黄。
不知不觉,吕永智眼前现出虚幻缥缈的感觉,朦朦胧胧极端的美妙,非亲身难以言道,他好像看到白色的触须在面前摇曳舞动,身子一轻,一阵天旋地转,一个美丽的女子衣衫尽解正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