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米的距离,瞬息即到。
一声低吼,仙龟爬入地下湖,载着巨鼍和它的巢穴游向古楼。
地下湖湖水深不见底,仙龟体态庞大,在水中就好像是一艘豪华游轮,水花四溅,却平平稳稳,以至于让吕永智心生错觉,以为自己还停留在陆地上,一枚蛋壳骨碌碌滚到了他所在半只蛋壳旁边,一个声音小声道:“永哥?”
吕永智一听是张勃启,他心安不少,也同样小声回道:“勃启兄?红衣服的死人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张勃启嘿嘿坏笑:“永哥,那还用问,你家新媳妇呗,大概是它生你气了,咋就把你一个人撇这了?屋里还漏雨,我家宽敞,你来我屋里说话。”
吕永智听了直撮牙花子,抬眼看了看头顶,蛋壳向内塌了足有三十公分,一堆液体在凹陷处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穿透淌下来,想到心惊肉跳之处,他小心翼翼的钻出半只蛋壳,一只完整的蛋壳要比他所在的蛋壳大了一大圈,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张勃启眨着眼坏坏的正朝他招手。
水浪的声音掩盖了两人的对话,蛋壳里,吕永智表情怪异,他伸手摸了摸,湿漉漉滑溜溜的凸起奇多,就像是鳄鱼的脊背,黑胧胧的蛋壳里头有一对绿幽幽的小眼睛正瞪着他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吕永智心中暗道,这该不会是怪兽下的小崽吧?
他心中瘆得慌,胡思乱想之际,仙龟到达地下湖中心,在湖中心的正上方,有一轮弯月光影忽然倾泻而下,霎时间,整个湖面波光粼粼。
借着这道月光,张勃启一只手比划着前方,然后又指了指头顶和正前方古楼,在蛋壳里小声道:
“永哥,头顶有出口,可惜咱们俩看的见却出不去;你再看那座古楼下方,全是葬地之土,呈现灰白色,和这里的岩石大地颜色迥异,如果我没有算错,这座古楼应该就是通往下方天河鬼眼的幽门,咱们在这里守着,有你家新媳妇给咱们趟路子,啥都不怕了。”
吕永智听完真想踹这个张勃启两脚,也小声道:“少废话!永哥起了一身小蓝点,痒的要死,为了解药差点死在这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那个大师哥到底在哪?赶紧把解药给我才是真格的,别逼我开枪。”
说着话的功夫,一座依畔阴山而建的古楼近在咫尺,淡淡的烟云笼罩,湖心温度升高,十多米高的阴山像是恶魔岛正好背对着仙龟根植在湖中心,直到靠的近了,吕永智和张勃启才从蛋壳的缝隙里看的真切,差点将这座湖心阴山疏忽遗漏。
密密麻麻的封棺祖虫争先恐后爬满巨鼍全身,巨鼍壮阔的身躯变成了一头蓝色星斑怪兽骨架,就好像是**射线通透了一样,无所循迹,倍显狰狞。
大地轻颤,仙龟靠岸,怪兽骨架匍匐在地,从龙抬轿内飘出一道身影,蓝色的晶虫点缀爬满红衣显影着一具人体骨架,在头顶一线星月泛光照射下,一颗骷髅头仰望虚空,蓝色的水晶瞳孔里打出两道锆石寒光。
此地,从湖心飘出蒸腾的水汽越来越多,很快将湖面虚无缥缈,烟波浩荡,红衣人脚步轻盈仿佛还活着,它踏足在古楼门前的青石板上,云雾中,衣衫猎猎飞舞,一声鬼魅的女子啼哭声突然从古楼里传出,惊的吕永智出了一身白毛汗,小鳄鱼像是感受到了威胁,在张勃启怀里激烈的挣扎。
张勃启轻嘘一声将小鳄鱼送出蛋壳,遥看远处,红衣人走过一只只小石兽,干瘪的手臂搭在了大号的石兽脑袋上,咔吧一声,大地深处有齿轮声响,石兽的脑袋缓缓裂开,刹那间空气里弥漫着的都是奇香。
古楼的门从内向外无声开启,一具具干尸风雨飘摇穿着苍白的素衣被绳索挂在厅堂,就像是密密麻麻的吊死鬼。
本来,湖中心温度就和夏天一样,接近三十度,可当古楼的门打开,从里面吹来阴冷刺骨的寒风,藏在蛋壳里的两人冻的全身一哆嗦。
阴风不散,忽然,吕永智的眼睛都直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背后双管猎枪对准了张勃启后背。
黑洞洞的枪口下,一只惨白的人手搭在张勃启的右肩膀上,张勃启浑然不觉趴在蛋壳缝隙边缘正向外偷看,吕永智头皮发麻,他一声不敢吭,颤抖着的中指紧紧扣在猎枪的扳指上,只要他微微一动,立马就能让张勃启变成蜂窝煤。
张勃启若有所觉,他瞥眼情绪激动的吕永智,鄙夷的目光低笑一声:“呵!永哥,行啊!都学会乘人之危暗算本天才了,怎么?快动手啊?看你急的都冒汗了,啧啧,只怕你一开枪,这里的尸煞和驾仙必然被惊动,再来一次面对面亲密接触。”
吕永智一言不发,脸涨得通红,死的心都有了,他惊惧的目光顺着这只人手向下看去,瞳孔一缩。
他看到,就在张勃启背后的黑皮衣上静静趴着一朵黑色的花朵,花朵不大,其貌不扬,直径在三公分,不细看根本看不清,几乎和张勃启的黑皮衣融为一体,从这朵黑色花花蕊里探出一条人手形状的触须,颜色形状就和古楼里吊死鬼干瘪的手臂相似。
吕永智胆子够大却也吓了个半死,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收起双管猎枪,身体主动和张勃启保持一段距离,掏出随身袖珍式4K摄像机将镜头对准了张勃启,看了眼腕表上的显示器,他嘿笑一声开启了摄影模式。
见吕永智无聊到了偷拍他,张勃启翻了个白眼,顺着蛋壳的缝隙向外看了看,他英俊的脸上露出恶心之意。
空寂的黑暗,从阴山古楼厅堂里传出阵阵咀嚼的声音。
吕永智听的诧异,好奇之下,他将镜头探出缝隙操控腕表显示器将4K摄像机镜头拉伸到3倍焦距,借着朦胧的星月之光和封棺祖虫发出的蓝色光晕,他看到了一间木质厅堂。
古楼厅堂的开间近十米,进深则只有六米,从堂门入口直到最里面有上百具吊死鬼横吊在厅堂上方,红衣驾仙此刻正趴在一具吊死鬼干尸身上啃咬,没咬几口就要飘到下一个吊死鬼身上,一具具吊死鬼因为受了力前后左右做丧钟摆动。
从外到内,红衣驾仙一只吊死鬼都不放过,两人在外面等待的时间漫长,外头仙龟和巨鼍一动不动,仿佛博物馆里的巨兽陈列。
在厅堂的最后方摆放着一口白色石棺,吕永智盯着这口石棺,越看心里头就越是别扭和不安,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忽然,张勃启伸手捅了捅吕永智胳膊,一双大眼睛笑嘻嘻的,张口发出的声音陡然大变,尖锐刺耳含糊不清。
黑暗的世界,尽是张勃启尖利的叫声。
吕永智面无人色,他看到腕表显示器里从阴山古楼里射来四道明亮的蓝光,吓的一哆嗦,当即收起4K摄像机藏在了防弹背心里,只觉的腿肚子发软,迈不动步子,心生无限悔意,连续两次紧要关头都被这个张勃启卖了,难道勃启兄是他的命中克星?
张勃启的叫声就算是隔着三里地都能听的清,他脸色苍白,一脸诧异,这么一个关键时刻,怎么就突然变声了呢?
他想不明白,也无暇去细思,目光所及,从五十米外古楼厅堂里飘出一道暗影,速度极快正朝着巨鼍巢穴所在飘来,要不了几个呼吸就能到此地,而在古楼的二层窗前,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一个长着翅膀的人形怪物轮廓。
吕永智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吓的一闭眼,暗道一声完了。
刚这么想着,忽然,从阴山中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叫声,这声音像是被低音炮音响系统放大了一千倍,整个黑暗的密闭空间里都回旋着这叫声,吕永智听的真真的,他心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叫声是一道不可违背的法旨。
十米之外,红衣尸煞定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一双蓝色的幽眸死死的盯着两人所在蛋壳,蓦然转身重又回到了古楼,不过这一次是直接上到了第二层!
又从鬼门关逃了出来,吕永智后背都是冷汗,大难不死,劫后余生,这声音是谁?为什么他从张勃启眼里看到了惊喜?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被勃启兄叫做尸煞和驾仙的都是什么东西?这红衣人怎么可以违反物理定律飘起来?
太多太多的疑问困扰着吕永智,既然勃启兄不率先挑明解释,吕永智觉的他也没有义务去提醒勃启兄背后长了一朵小花,还从花蕊里爬出来一只人型触手,何况,这事要是告诉了勃启兄,他再一惊一乍的可怎么办?不说出来也是为了勃启兄好,吕永智坏坏的想着。
事不过三,算上这一次,吕永智和张勃启已经三次死中得活了,没来由的,更加危险的感觉在吕永智心里升起,尤其是当他注意到在古楼厅堂里摆放着的大石棺,他当过兵,很容易就远距离估测出这口石棺长达三米六,宽度在一米五六上下,谁死了会葬在这么大的棺椁里?又或者里头葬着的压根就不是人?是怪物?
吕永智将心里的担忧告诉了张勃启,张勃启不敢张口说话,生怕再发出尖锐的声音吸引了红衣驾仙的注意力,沉吟了片刻用手在虚空描摹了两个字。
“兕魁!”
吕永智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过U盘里的照片,对这两个字很敏感。
U盘里最后一张照片里就是一头背生双翼的兕魁尸王,光是看看模样他就知道这货绝对绝对不好对付,没想到石棺里葬着的还真可能是这样的大家伙,事情变的越来越不利了。
张勃启目露诧异,这两个字除了第二个字还算是好认,第一个字认识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可不多,他一脸严肃,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吕永智。
吕永智被看的发毛,他从勃启兄的眼里看到了犹豫看到了挣扎,凭借多年观人体验,吕永智心里暗道机会来了,他探手从防弹背心里取出4K摄像机,将手腕上的腕表点开,手指腕表低声道:“勃启兄,你别紧张,你衣服上生出一朵小花,我觉的你声音变了可能跟它有关系,千万别再一惊一乍的,算永哥求你了。”
三分钟后,张勃启的脸色极度苍白起来,他的全身颤抖着,目中都是死灰,他冲着吕永智抱抱拳意思好像是感谢,又比划了个口型,在虚空描摹了几个字,吕永智皱着眉若有所思。
“你是说你中了鬼道人种下的咒法?背后长出来的叫桫椤鬼母三笑花,也就是那种笑过三声必变成大地植人的鬼道魔国葬花?”
吕永智自言自语,直觉问题非常严重,可他对这里一无所知,有心想帮助勃启兄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张勃启的眼睛都瞪圆了,似乎是在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最后,张勃启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手指正下方,比划了个口型——封葬二字,吕永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勃启兄想搞什么飞机,当想起自己被三个自称为封妖师的男子活埋差点挂掉,他嘿笑一声,手指双管猎枪低声坏笑:
“勃启兄,不要惊慌,不用等到葬花花蕊变成人脸大笑三声将你变成大地植人,在这之前,永哥愿意免费一枪送勃启兄去西天见马克思报道。”
张勃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摇头竟然大摇大摆的爬出蛋壳,惊的吕永智差点坐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