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永智说着梦话,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这一觉他睡的不安稳,又一次梦到了那一轮巨大的怪眼,蓝色的瞳孔里堆满了死人,尸山血河,天雷滚滚,一只只惨白的手向他抓来,这一惊吕永智从梦中醒来,睁开眼,一线天,原来是一场噩梦。
“你醒了?”
“这里的泉水很甜,经过岩层天然过滤,可以当成最好的矿泉水直接饮用。”
不远处,张勃启的声音在朦胧的黑暗中响起。
吕永智脑袋昏昏沉沉,入目,在一片岩壁之下,张勃启一身黑色的皮衣正张着嘴喝从上方岩石上滴落下来的山泉水,吕永智晃了晃脑袋,他此刻口干舌燥,从地上爬起,三五步来到勃启兄身边也仰着脖子喝水。
边喝边问道:“勃启兄?我怎么睡着了?”
张勃启俊美的脸蛋微红:“你折腾太久了,累了就睡着了呗。”
吕永智听的直点头,确实就如张勃启所言,从他进雪山开始,这一路之上确实太折腾了,这里安全,睡一觉攒攒精神头和气力未尝不是好事。
张勃启环视着这片狭小的避难所,目露惆怅和哀伤,突然道:“永哥?我好累,咱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隐居吧。”
噗!
吕永智一口塞国峰牌山泉水全喷了出来,他受惊过度,瞪圆了眼看着张勃启,良久才咽了口吐沫道:“勃启兄,你是饿疯了吧?抱歉,永哥我还没活够不能陪伴勃启兄组团去西天大陆逍遥快活了。”
张勃启目中露出一丝尴尬和失落,他复杂的眼神狡黠一笑,脚尖在岩壁之上轻点,耸肩道:“永哥,我开玩笑的,咱们继续找出去的办法,我估计,嗯,应该快了,搞不好就在脚下也说不定。”
吕永智踩了踩脚下松软的泥土,听了张勃启的话愕然了半晌:“勃启兄,看来你是真疯了,咱们脚下是大地,总不能让咱们打电话叫土行孙穿越个三五千年的过来一趟吧?运费赔不起啊。”
噗嗤一声,张勃启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变戏法一样手中多了一枚白色的果实硬塞进吕永智嘴里,入口即化,微微发苦,吕永智瞪着眼一顿干呕,这枚果实他化成灰都认得,正是葬花的触手上面的鼓包。
环视四周,吕永智却一直找不到先前的葬花到哪里去了,就连四周的青草也全都消失不见,就这么会功夫,脚下的大地,四周的岩壁里传来密集的齿轮转动声。
在这个狭窄的避难所暗洞里,齿轮的声响在回荡,不知道什么时候,吕永智背后的岩壁竟然裂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裂隙,阵阵冷风吹拂。
在这道裂隙之中,有一条盘旋而下的青石台阶,吕永智满眼的不可思议,口中喃喃U盘资料里对山中门的注脚:“东临观海,有山无山,天葬宏府,否极泰来,转世临怅,咏夜麒麟,钦择。”
张勃启的双眸闪烁着奇芒,他崇拜的目光望着吕永智,呼吸也急促,吕永智心有所觉,诧异的打量,目光最后落在他的后背和肩头,松了一口气。
“哎?勃启兄,你后背那朵葬花怎么也不见了?我真是为葬花兄心痛啊,想它一朵奇葩转世千年于今世今日封神之刻,自甘堕落坠落凡间暗恋勃启兄,一路跟随风雨无阻,却被勃启兄你又一次遗弃让它永坠魔国婆娑地狱,可惜可叹可悲可恨——”
然而,张勃启听完仿佛被触动,他狠狠瞪了吕永智一眼,跺着脚走在最前,一言不发,就像是使性子的小家闺秀。
吕永智莫名其妙跟了上去,他是个缺心眼缺到家炕头的人,嘿嘿着又道:
“奈何妾有意郎也有情,一世阴阳隔千里,姻缘斩不断奇葩和闷骚的最高境界,当风风和骚骚在封土葬地化生在一起,终有很大可能摘取拓跋皇族风骚之鼎冠。”
张勃启顿了顿身形,蓦然随手从一侧岩壁上揪下一把苔藓朝着吕永智的脸狠丢了过去,朦胧的世界光芒隐去,吕永智的一张脸上沾满了苔藓,他哈哈一笑紧跟了几步,片刻时间,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和呼吸声。
这是一条蜿蜒而下的黑暗之路,极为漫长,走着走着,前边张勃启忽然定住身形,后边吕永智看不真切撞在了勃启兄身上,只听张勃启轻嘘一声:
“跟着我走。”
一只小手温润光滑牵上了吕永智的大手。
齿轮转动,声音不停,吕永智手握勃启兄的柔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走过的岩壁在悄然合拢,每一次岩壁的撞击声都会震落碎石岩片,就连大地都在抖动,像是一首催命曲,吕永智和张勃启紧握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退无可退,只能向前。
走着走着,吕永智突然觉的有些不大对劲,他故意放慢了半步,连带着前边张勃启的脚步也被吕永智的速度拉慢了半拍,就在这时,从两人背后传来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起初,吕永智还以为是回音作祟,可他心中到底是忐忑和不安的,再加上神经紧绷着,说是不往后看,可偏偏心里头抓肝挠心的别扭,想要回头看一眼得到答案。
就当他想要转头之际,突然从斜后上方射来一道濛胧的青光照出两人的斜影,而这时两个人恰好到达一处Y字型岔路口,借着地势,吕永智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在他身后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对青色的瞳孔在向这边凝视,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影子动了动,从他和张勃启所在的合影里分出第三道人影。
刹那间,吕永智的手摸到了背后的双管猎枪上,金属的枪身冰冷,却给了他一丝可有可无的安慰,他感受着十指交缠传递来的温暖,心中升起怪异的情愫,惧意少了许多,向前一步和张勃启并肩站立在Y字型分叉路口。
“时间紧迫,我要在此地卜卦。”张勃启低声道。
卜卦?
吕永智半信半疑,他不信鬼神,但今日之所遇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范畴,算一卦就算一卦吧,或许真的可以找到出去的活路呢?
时间不长,张勃启拉着吕永智的手一步迈出,两人走入左侧的路,还没走出十步,张勃启又停了下来,咦道:“阵法在这里?”
吕永智心里咯噔一下,泄气道:“得,看来刚才那卦是白算了?怎么办?退回去还是继续走?”
张勃启沉默了片刻:“卦象上示意三步一生机,但生机稍纵即逝,具体我也说不准,这是玄学,继续走,注意两侧的岩壁。”
两人径直走入更深处的黑暗,每走三步,张勃启必然要在同一侧的岩壁上摸一摸,如此,两人行进的速度彻底慢了下来,身后岩壁合拢,岩石崩落,生死一线。
吕永智面无人色,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座古墓里竟然藏着古人精心设计的杀人机关,多少岁月过去了,可机关仍然还没坏掉,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这个节骨眼他一点忙都帮不上,但求生心切学着勃启兄在另一侧岩壁一顿瞎摸,可光秃秃的岩壁上什么都没有,心里干着急只盼着奇迹能出现。
到了最后,后方岩壁合拢之势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是两人前脚刚走十多秒钟,身后的岩壁就会合闭,惊的吕永智满身大汗,密道里的空气混浊,他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步伐越趋沉重。
同样的,张勃启也精疲力竭到了强弩之末,他的声音带着失望忽然问吕永智:“永哥?”
“在——在呢。”
吕永智呼哧呼哧大喘气,双手在岩壁上四处乱摸一刻不停,岩石锋利的凸起将他的手掌刮破血肉模糊,可他不在乎,直到最后他都坚信,他绝不会死在这里,要死也要像一名合格的战士那样死的光荣死的伟大。
黑暗之中看不清张勃启的面容,吕永智的小手电就在身上,可他轻易不敢打开,万一强光再将岩石中躲藏着的火山地螂吸引过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只听张勃启失落的声音道:“永哥,其实——我是女——”
这话还没等说完,也不知道是张勃启还是吕永智伸手触碰了岩壁上的什么东西,呼隆一声,嘎吱嘎吱的声响从吕永智所在一侧岩壁深处传来,一道微弱的裂缝在扩大,淡弱的蓝光朦胧虚幻照亮了黑暗,同样也照亮了两人身后不到三米远一个白衣女鬼,它的半边脸少了一大块的肉,露出了白花花的蛆虫,一对绿色的宝石幽眸闪烁着奇芒,就在裂隙出现的一刹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响起,锋利的骨爪抓向吕永智。
女鬼的叫声带着魔力,吕永智被震的精神恍惚,三米不到的距离,几乎是呼吸的时间女鬼就到了他近前,锋利的骨爪抓向了吕永智的天灵盖,触手可及。
“封!”
关键时刻,张勃启轻喝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女鬼的骨爪愣是悬停在吕永智头顶上方三公分的距离,甚至,当吕永智意识清醒过来后,他都能感觉的到头发和女鬼的骨爪亲密接触,一对妖异的绿眼死死的盯着吕永智,一人一尸面对着面,恶臭扑鼻,吕永智差点吐了,而这时候,身侧蓝光大盛,岩壁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快进!”
吕永智大吼一声,他已经看到身后五米远的岩壁在快速的合拢,要不了三四秒钟必然将此地吞没,那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两个人肯定来不及全同时身而退,只能先走一人。
借着从密道里发出的蓝光,张勃启也看出来了,他也急的大吼,音调有些变音:“永哥!我可以破阵,你先走!”
“妈的!”
吕永智气的骂了一句,他双手抱着张勃启的细腰不顾对方挣扎用力一推将其塞进了密道里,而他自己最后看了一眼张勃启跌倒在密道里,身子一轻,双肩剧痛,一道蛮力力道极大轻易的就将他斜向前抛飞起来,半空中,吕永智听到女鬼一声声的狂笑,在轰隆隆的岩壁合拢之下骨碎声响。
从密道口方向传来张勃启的悲呼,哀恸至极:“永哥,我不要——”
他后半句话戛然而止,当吕永智落地的一刹那,他心里莫名其妙的遗憾,借着向前之势,双腿并拢点地膝盖急速前屈,一个鲤鱼打滚720度翻滚后平地窜起,这是他的拿手绝技,即便是从七八米的高度摔下来都毫发无伤。
身后一米,岩石崩落,吕永智不敢多想,此刻只剩下他老哥一个人,什么都不怕了,打开强光手电向着密道黑暗的尽头一顿狂跑。
遥远的地方,金属锁链的摩擦声再次响起,借助岩石,声音的传播速度飞快,躲藏在塞国峰古墓里的火山地螂全都醒来,向着同一个方位蛇形扭动着身躯,口器摩擦发出贪婪的磨牙声,在这个黑暗的世纪,让人心生绝望。
可越是绝望之下,人越是能激发出潜能。
吕永智在一条密道上左拐右拐可到头来竟然还是回到了起点,他诧异不解,好在身后岩壁的合拢声音在到达此地后消失了,周围静悄悄的,他刚松了一口气,一个更可怕的现实摆在眼前。
一只火山地螂的脑袋从岩壁里探了出来,狰狞的圆筒状口器向吕永智凶狠咬去,当的一声,吕永智用猎枪的枪托照着地螂的大脑壳就是一锤,当场将其打成了脑震荡。
火山地螂黑乎乎的身躯坚硬如铁,刀根本就扎不进去,唯一的弱点是它们的大脑无法承受大幅度的震荡,吕永智敲了不到五次,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这只火山地螂惊吓过度颤抖着左摇右晃像是喝醉了酒退回岩石隐匿不见。
如果只有一只火山地螂,吕永智根本不惧,可是,当两条、三条、十条,甚至更多的火山地螂到来,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趁着其它的火山地螂还没有出现,吕永智知道,他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离开这个看似永远也走不出去的阵法!
这是一种吕永智闻所未闻的阵法,他睁着眼、闭着眼、爬着、倒着走、跑,一共八遍,可每一次都必然会回到原点,直到强光小手电里的单节18650电池能量不多了,手电的光亮弱了大半,在昏黄的光影下,吕永智瘫坐在地,忽然怔住了。
就在他所在的岩壁一侧,上面刻着一幅1200*1500的石图,不打开手电根本就看不到,吕永智眼睛都瞪圆了,谁会在这里没事在石壁上画画?还是石刻?不用问,答案或许就在这幅石刻画中。
这是一幅描述古人决斗的场景,图中一个西域男子长发披肩,右手手持一杆判官笔,左手掌托一颗黑乎乎的宝珠坐在一只麒麟神兽背上;
对面,一只双翼魔怪脚踏黑云双手持巨戟,巨戟引动了雷罚,将西域男子陷身在一片雷海世界,天空撕裂,黑云滚滚,汇聚成一张形象狰狞的鬼脸,看到这张面孔,吕永智如坠冰窟,这张脸和张勃启有七分相似。
吕永智深吸了一口气,皱起了眉,这显然是一幅没有画完的石图,也许此地还有,抱着一丝希望,吕永智给强光手电换了一块18650电池,小小的一块电池在中档亮度下可以持续发光超过4个小时,低档亮度下甚至可以亮一天,手电本身为军工出品,质量无可挑剔。
然而,足足找了三遍,吕永智失望的发现,此地,只有这一幅石图,他已经确定,离开阵法的秘密就藏在这张石图里面,这是一道解谜游戏,解的出则可以离开阵法,解不开,很可能被生生困死在此地。
“这幅画的寓意到底是什么呢?”吕永智自言自语,他关了手电脑海里反复琢磨,试着去换一个角度思考。
“背生双翼的绝不是人,脚踏黑云,又懂的呼风唤雨的法术,这么说来,先不分善恶,可以先将它当成妖怪来看。”
“这西域男子手中一杆判官笔,此外他还有一颗黑色的宝珠,宝珠?咦?”
吕永智脑海里灵光闪现,他睁圆了眼,耳闻岩壁之中传来金属的嘈杂之音,伸手摸了摸怀里,取出一枚带着他体温的珠子,思索了片刻,一狠心点亮手电,他怔怔的看着手里黑乎乎的珠子,其貌不扬,可比对着石画里雕刻的珠子,他若有所思明悟了什么,当即站起身来打着手电又一次向着更深处的黑暗走去。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半个多小时,吕永智越走就越是兴奋,差点欢呼出声,他震惊的发现自己掌托宝珠,这一次不再回归原点,而是一条条S型密道,如同一个繁杂的中国结,不超过40分钟,前方隆隆的水声震耳欲聋,一扇光明好像就在眼前,他急急的跑了过去,刺目的阳光,一泻千里的飞瀑,眼前豁然开朗,然而,望着眼前的飞瀑,他又情不自禁的心生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和纠结,他的脑海里都是张勃启最后的呼喊,那悲伤毫无做做,绝不是虚情假意。
人心都是肉长的,吕永智是当兵的出身,尤其对兄弟情义看重,他蓦然回首,眼望无尽的黑暗,突然放声大笑,取下背后的双管猎枪,从防弹背心里将不多的子弹全部压进弹夹,迈步就要回到密道,却顿了顿,思虑良久,喟然轻叹一声:“今年好像也是丙申年,难道我真的要死在此地?”
末了,他取出飞刀在密道出口的岩壁上刻下了一段话:吕永智去而复返救勃启兄魂葬西天一生不悔!
一声咏夜悲啼。
在那深邃的黑暗尽头蓦然亮起了两点蓝灯,一头满身铭文的葬兽头生一对异角,蓝色的电闪从异角中释放,激发出一股不可描述神秘之力,向着塞国峰天河鬼眼绝天大墓的唯一出口九天耀星大阵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