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
通往大山深处的路,很不好走。
一路颠簸,最后,小皮卡停在了废旧林场大院里。
吕永智挂了挡位走下车,视野里,院中停着三辆福特F-650怪兽。
光是这三辆车就价值近一千万人民币,可奇怪的是,车上一个人都没有,门把手上的钥匙孔里还插着钥匙。
空气里涌动着不安,高峰飞瀑就在不远,赫然入目,震耳欲聋,一泻千里。
山野里,鸟兽的叫声此起彼伏,皑皑白雪圣洁就在天边,这万一要是发生了大雪崩,这座林场搞不好都会被殃及。
山,太高了!
吕永智心里暗付。
他是一个胆大心细之人,思绪着将皮卡沿着山下,开出去足有五百米远的平地上,比对着高山白雪雪线的距离,最后松了口气。
一天很快过去,大山里没有一点动静。
等,还是不等?
吕永智撸起袖子看着手臂,皱起眉头。
胳膊上的星点比昨天大了一圈,伸手触碰,冰凉冰凉,有些麻木,当他想到自己最终会变成照片里那些没有知觉、却依然活着的大地植人,这和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王八蛋!等你们出来老子就灭了你们,大不了不活了!”
吕永智杀人的心都有了,这种死法闻所未闻,光是想想都怵头。
他紧了紧怀里的一排飞刀,一双布满血丝的星眸奇痒无比。
吕永智看着后视镜,瞳孔里有什么东西在扭曲,像是绦虫、又像是细长的眼屎。
恐惧、不安,一颗焦躁的心再也无法压抑,他走下车点了根香烟压惊。
篝火烧的很旺,一杆五连发双管猎枪竖在一旁,黑洞洞的枪口阴森森,吕永智拍了拍金属枪身,有枪在手,他安心不少,再来十个八个他都无惧,只是,他眼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祥的预感久久不散,吕永智一脸阴霾,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木偶,被暗中的人戏耍却不得而知。
到了第二天下半夜,凌晨两点半,大地毫无预兆的颤了颤。
篝火旁,昏昏欲睡的吕永智,他蹭的一下原地站起,单手提枪,耳轮中高山之巅轰隆隆声响,借着星月的光芒,遥望山巅——
大吃一惊!
怕什么来什么,雪崩!
上百万吨的积雪,化成一道银线,从千米高峰如潮水般滑落,速度奇快,大地震动、轰鸣,吕永智破口大骂,提枪向着山下就跑。
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在身后,越来越近。
月光下投影的雪山在颤抖,身后就是银光雪线,几十秒钟后,吕永智一个踉跄,终于还是被天量的积雪平推,刹那间,整个人消失在银光世界。
漫天的飘雪飞落,将山下的气温骤降十多度。
过了不到十秒钟,。
噗、噗!
雪地里探出来两只人手,没多久,吕永智的脑袋从雪中露了出来,他呼哧呼哧的喘息着,放眼山路,皑皑白雪,冰封国度,厚厚的积雪已将林场彻底淹没。
劫后余生,这一段300米加速跑,吕永智胳膊上的蓝色星点又大了一圈,看的他目光一缩,暗暗叫苦。
“篝火,人在火在。”
吕永智拍了拍脑门,差点把正事忘了。
一座篝火重又点燃映红了半边天,里面添加了棉絮和油料,足够烧三四天都不会灭,遥远的天边,稚嫩的男子声传来,声音里透着惊喜。
“阿依姐?我在这里——”
阿依姐?
吕永智目露怪异,环视四周,此地无银三百两,荒芜的大地,却上哪找什么阿依姐?只有他老哥一个,去还是不去?
雪崩来的快,停的也快。
当吕永智穿着雪地靴爬上了半山腰,两天时间,他终于在这片深山老林里看到了一个大活人。
一个年纪在十六七岁的美少年,他穿着一身黑皮衣,满身尘土,吃惊的目光打量吕永智,眼睛都睁圆了,那表情分明是活见鬼。
吕永智见到这小子第一眼,真想上去给他一拳,化成灰他都记的这小子,当初活埋他时就数这小子笑的最欢。
“瞧见没?老子有枪,风水轮流转,我数十个数,快把解药给我!”
黑洞洞的枪口毫不客气的对准了少年。
少年目光闪烁不定,并不答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异香。
“快!磨蹭什么呢?老子一枪崩了你!”
当吕永智用双管猎枪顶在少年额头,美少年丝毫不慌乱,相反,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双手举过头顶:“解药就在山里,大师哥随身带着,就怕你没胆子去取。”
“我没胆子?少耍花招!”
吕永智谨慎的给少年搜了身,除了一套厚实的黑皮衣,竟然空无一物,实在是让他扫兴。
深思熟虑之后,他一狠心用猎枪抵着少年后背,两人进山。
美少年在前,吕永智在后,两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转了两个弯,最后来到一座石壁洞窟前。
洞口直径有三米,这里的香味极为浓郁,从这里看去,在雪山的另一端远远的有飞瀑落下。
十分钟后。
吕永智打着强光手电,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一脸诧异,好像听到洞窟深处有金属锁链哗啦哗啦的声响,晃了晃脑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声音?”
“瀑布的声音,怎么?你怕了?”美少年淡淡的口吻,脸上不动声色。
吕永智皱眉,打量了美少年老半天,心里头发毛,洞窟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说不怕那是假的。
可既然来了,那就甭怕了,何况他还有枪在手。
吕永智晃了晃手中的强光小手电,示意继续往里走,心里头对美少年的话一百二十个不相信,直觉告诉他这声音肯定有问题,会是什么东西能发出这种声音来?
难道是有人在山里私自开矿?怕被发现?
阵阵暖风夹杂着奇香从洞窟深处吹来,没走百步吕永智全身就见了汗,他单手扶着一侧岩壁,此地的温度陡然上升,就和夏天的气温差不多。
裸露的岩壁上生长着湿滑的苔藓,岩石坚硬,泛着金属的光泽,裂隙随处可见,或大或小,就在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大裂隙面前,美少年站定不动。
吕永智是工程兵出身,对地理非常熟悉,他伸手摩挲着黑乎乎泛着金属光泽的岩壁,目露惊奇:“这里是古熔岩管道,一会该不会火山喷发岩浆倒灌把这里熔了吧?”
美少年从地上捡起一个登山包,从登山包里将一根根绿色的荧光棒丢入黑色的岩石缝隙之中,闻言没好气道:
“乌鸦嘴!这座山体下方藏着一座活火山,十分活跃,刚才还喷发了一次,山体运动将我们进入的通路封死,我和大师哥、二师哥也失散了,我要进去了,胆小你别来!另外,别老拿着散弹枪指着我,这里的石头会反弹子弹,进去后最好不要动枪,免的伤了自己人。”
自己人?
吕永智鄙夷的嗤笑一声。
美少年不再多言,动作麻利,闪身钻入岩石缝隙里,眨眼间和他拉开了十米远的距离。
为了解药,吕永智硬着头皮刀山也得上,急步也跟了上去。
山体颤动,岩石崩落,吕永智被头顶的落岩砸的抱着脑袋,心里暗骂这种鬼地方也会有人敢来?
没走几步,美少年轻嘘一声,交代了几句让吕永智关了强光手电,一时间,黑暗的世界里,只剩下衣服摩擦岩壁的声响。
黑咕隆咚的,两人左拐右拐,分叉的岩石缝隙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吕永智和美少年到底迷失了方向。
“退!再换!”
身前,少年的声音低喝一声,吕永智郁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健壮的身躯在这片狭窄的天地里进退不得,转身都困难,他恼火的低声道:
“喂!我说张勃启,你到底行不行?会不会带路?就这两下还敢在我跟前吹牛?说什么命师比封妖师、鬼道人绑一块还要厉害一百倍,我看,再厉害也没有永哥的强光手电好使。”
“永哥,别——”
张勃启急声惊呼,可还是迟了。
黑暗的世界里骤然亮起了刺目的白光,不到20公分长的小手电瞬间爆发出1200交流明超高亮度,吕永智和张勃启被闪瞎了眼,瞬间致盲。
还不等两人惊呼出声,从岩石裂隙的尽头,一声声金属锁链摩擦岩壁的声响伴随着磨牙的嘎吱声由远而近。
“跑!原路返回。”
张勃启目露恐惧,疾步倒退,嘭的一下后脑勺撞上了吕永智的额头,疼的两人龇牙咧嘴。
“永哥!快往后跑啊!”
“我卡住动不了了!”
吕永智焦急的在岩石的裂隙里挪动身躯,四五秒钟后,他眼前朦朦胧胧感觉到了什么,目光遥望裂隙的尽头,黑压压的一线天,有密密麻麻的暗影在垂直光滑的绝壁上舞动,正向这里而来,看那速度,虽然不快,可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二人所在之地。
吕永智全身汗毛炸开,他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他宁愿不知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后退,只求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还没到十秒钟累的满头大汗,电光火石之际,张勃启急道:“把羽绒服脱了!”
吕永智得了提示恍然大悟,费力的脱下厚厚的羽绒服,这时候,他的视力恢复,来不及去看裂隙尽头都是些什么,沿着原路急急退去。
黑暗世界,三十米外,地面上有荧光棒发出绿幽幽的濛光指引着方位,仿佛是两人的救命稻草,那是生的希望,在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两人终于逃出狭窄闭塞的缝隙,而这时,铺天盖地的磨牙声和金属锁链摩擦岩壁的声音已经很近了,远处,一只只柳条一样狰狞的触须在岩壁上飞舞,吓的吕永智妈呀一声尿了裤子。
吕永智穿着防弹背心,胳膊上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血肉模糊,他站在T字型拐角中心点处,顾不得疼痛,急的原地打转。
“往哪逃?”张勃启脸色苍白如纸,此刻没了主意,先一步问吕永智。
吕永智见此真想骂大街,甩自己两个耳根台,就这个怂货自己也敢跟进来?瞎了眼了,得,各逃各的路,两个方向,最起码活下一个的几率要大一些。
纷飞的暗影乱舞,生死之刻,吕永智选了一条最宽的路,背着双管猎枪打着强光小手电拔腿冲了进去,心中希冀着这是逃生的出路,然而片刻时间就到了尽头,这是一个不到三十米进深的死胡同。
一面石壁拦住了吕永智的去路,身后金属声如潮水般涌来,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就像是催命鬼,他瘫倒在地,无神的眼空洞的目光里都是恐惧和绝望,不到三秒钟,在转角处的黑暗探出了一条条暗影触须,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锋利的口器彼此摩擦发出兴奋的磨牙声。
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