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花开,长白山的天空飘落绵绵细雨,山脚下的柏油国道旁边,一座楔形封土堆突然动了动。
一只惨白细长的人手,五指朝天从最顶部的封土中探了出来。
岑寂的山林,四野阒然。
空荡荡的柏油大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噗!
第二只人手也从封土中探了出来。
握紧的拳头里,一条绛紫色粗壮的蚯蚓在扭曲痉挛。
如同一条水虺螣蛇在激烈的挣扎。
蓦然,末端被这只手噗的一声挤爆,炸出深褐色的汁液顺着这只手淌了下来,与黄褐色的封土融为一体。
封土里的结晶冰霜隐隐若现,腥土的气味飘散。
辽阔的天空,一架大疆八轴翼筋斗云天地飞行器,它挂着单反云台,架着长筒炮镜,呼啸声中远去。
片刻时间,归于昏黄的天,火烧的燎云,封土的葬地。
在小小的封土包最上方,一只只奇异的黄斑色晶体甲虫,它们顺着两只人手从封土中爬出。
每一只仅有米粒大小,吸吮着汁液,越聚越多,悄无声息将两只手封葬化作黄褐色的晶莹。
借着火烧云的光泽,透析出一幅人体X射线手骨图影,仿佛是厉鬼在阴间狰狞。
那楔形的封土堆不停的在颤抖,好像内部承受了巨大的扭矩力,凭借封土的自重已经难以压制里面被封葬的生命。
在十分钟后,重达800斤的封土,表面遍布裂隙,顷刻间,数不清的甲虫沿着裂隙从封土堆中喷薄而出,情景可怖,好在某人没有看到这一幕。
“憋——憋死你家爷爷了——呸!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吕永智面目狰狞,因为极度窒息,整张脸憋的变成了紫色,口中嚼着黄褐色的汁液。
一只只小甲虫从他的鼻子、耳朵、口中掉落地面四散而逃,大半个脑袋都被结晶状黄土包裹住。
他大口喘着气,肺管子都要憋炸了,得亏他是个练家子,懂得闭气功,换成别人,早闷死多时了。
“封妖师!老子和你们势不两立!”
死中得活,吕永智将全身的结晶土掰掉,痛的他龇牙咧嘴。
也怪他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只不过在长途汽车上偷了邻座漂亮女子的手机,不成想,在长白山景区半路下车,他的伎俩竟然被车后座上三名男子戳破。
最后还被三人活埋,简直是他平生奇耻大辱,这事要是被同行们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好在命没有丢,可这口恶气憋在心里——
吕永智目露凶恶,他的嘴角掀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弧度,张开嘴扬起了舌头,一只手从舌头下面取出一个豌豆大的小U盘。
“这事,不算完!等着瞧!”
数日后,Y市。
这里的人以朝鲜族居多,吕永智是个汉人,当年祖辈们从胶州湾老家闯关东一路逃到了这里,这一扎根就是一个半世纪。
一栋栋八十年代的老楼房,鳞次栉比,构成了一片乏人问津的贫民区。
马路对面,一辆风骚的绿色奔驰CLS300静静停在道牙边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就在贫民区其中一栋老楼里,电脑桌前,液晶屏幕闪烁着迷离的光纹。
吕永智紧盯着屏幕。
上面是一排排的英文,他双手敲打键盘,每分钟输入速度在100字以上,就好像是一场属于他的天蓝色狂想曲独奏典礼,在癫狂中时间逝去。
电脑屏幕上,始终倒映着一张疯狂的人脸。
烟卷燃尽,一记疯癫的右摆拳,液晶显示器上方悬吊着的沙袋被拳头狠揍了一顿,颤颤巍巍乱晃。
“成了!”
吕永智的双眼里都是血丝,U盘里的加密文件全部破译,他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照片和文档,脸上升起愉悦的笑容,自言自语的冷哼:
“好雅兴,拍了这么多?这次不给老子十万块钱,你们别想把这事摆平。”
凭借多年破解经验,吕永智自认为U盘里面加密的文件多半会是恶趣味,然而,当他打开第一张图片时,他诧异了,很快双目微缩,目露惊惧之色。
第一张图片,背景纯黑虚化,中心位置有一口青铜棺赫然入目,发出清冷的关辉。
棺身,三十六道幽蓝色小蟠龙缠绕,上下四方、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正西正南、正东正北,各有蟠龙口衔宝珠、呈犄角之势左右相伴拱卫这口明棺。
在棺盖之上,悬空半坐着一具干瘪的古尸,闪光灯的白光照在古尸的面孔上,闪烁着一层蜂蜡状尸斑,在这张图片的角落PS了三个字——鬼道人。
第二张图片,镜头拉近了十倍,满屏以微距拍摄出斑驳的黄褐色晶体。
在晶体里面,有一只只琥珀蜜蜡一样通体透明的小甲虫。
每一只,体内都有天蓝色萤火一样的星点。密密麻麻,排列成一幅星咒符图文,又好似一张望月鬼脸,在角落里同样PS了字迹——封棺祖虫。
一声轻咦。
吕永智看着桌子上一只玻璃杯,杯子里有几只通体晶莹的黄褐色小甲虫,它们全部蛰伏一动不动,仿佛死掉了一样,若不仔细看,很容易会把它们误认为自然界里的琥珀石。
这些虫子和图片里的封棺祖虫是那么相似,只是个头稍小,此外还少了天蓝色的星点之光,难不成他吃掉的虫子都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
吕永智想想都觉的恶心。
他好奇心起,手拿玻璃杯比对着电脑屏幕里的甲虫,一双眼眯缝起来。
当第三张照片放大之后,吕永智吓了一跳,全身汗毛炸开。
满屏的星辰蓝光点缀,映照黑暗的深渊通亮,壁立千仞。
蓝色的一线天,倒挂深渊之底。
画面的最上端,一棵无名古树,孤零零立于悬崖之巅,树身粗壮发出宝蓝色荧光,枝头满挂死人干尸,影影绰绰。
每一具干尸都像是吊死鬼,它们双目发出慑人心魂的幽芒,被暗淡的白线半吊在树上。
一头牛犊子大小的巨蛛,它藏匿于树冠,若不细看几乎与大树融为一体,背部三十六道蓝色粗线交缠在一起,活脱像是青铜馆上的蟠龙。
好半天时间,吕永智的目光才从这棵树上挪开,震惊之余,瞥眼图片的角落:大地植人、梵天宝树、婆娑眼、法葬世界入口。
吕永智擦了擦额头冷汗,心升不妙之感。
多年的直觉告诉他,只有一群不要命的疯子,才会去图片里那种鬼地方。
可人人都有好奇心。
吕永智内心煎熬,七上八下,恨不得一眼就将所有的图片全部看完,却又怕看过后会后悔,内心在激烈的挣扎着。
直到半个小时后,吕永智颤抖着手再次单击鼠标,点开了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直到最后第八百七十七张照片。
一具站立着的双翼兕魁,它全身长满红毛,口中的利齿就像是剑齿虎长长的獠牙,上面还挂着破损的内脏。
毛茸茸的右手握着银光闪闪巨戟,左手拎着一颗干瘪的骷髅人头,眼眸湛蓝,在画面里死死的瞪着吕永智。
吕永智手心后背全都是汗水。
啪嗒,燃尽的烟卷掉落,沾染了烟灰的阿玛尼大衣,在冷风吹拂下瑟瑟发抖。
这不是赏心悦目的美图,所有的全都是关于死亡,望着窗外的夜色,吕永智突然觉的浑身奇痒无比,他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大事不妙。
就在这时,滴滴两声,电脑显示器弹出一个对话框,上面写着一句话:
不想变成大地植人,毁掉U盘,明天开车去林场,点起篝火在山下等我们,一个人,人在,火在。
一个坐标随后发了过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最近要倒霉,老子难道会怕了你们不成?老子怕过谁……”
吕永智咆哮大怒,他脱光了衣服,看着镜子里一个满身蓝色星点的男子,就好像是得了蓝耳病的猪,目中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事态越趋严重,吕永智焦躁的心反而慢慢冷静下来,抽丝剥茧,最后,他拨通了一个170号段手机号。
电话来电归属地,显示着的是千里之外的S市,一个操着北方口音娇媚的女声在电话另一头响起。
“永哥?全套今天半价,只要九万八哦。”
吕永智咬着槽牙,一张阴晴不定的脸换成了哭笑不得的面孔,少见的叹了口气,语声也温柔:“还九万八?永哥都要归位了,帮我联系个厉害点的画师。”
“三万。”
“成交!”
“打钱。”
“欠着先。”
电话里女子轻哼一声挂断了电话,片刻的时间,吕永智的手机响,号码显示的是一串星号。
足足花费了四个小时时间,最后,吕永智的手机QQ里传来3张男子素描画像,看着这些素描画像,吕永智阴沉的脸渐渐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清晨,和煦而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而下洒落床头。
空空荡荡的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四四方方,就像是豆腐块。
墙壁上,贴满了一张张放大了的彩色照片,照片里的事物让人看一眼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在床前,背身站着一个高挑的女子。
她一身黑色的紧身皮衣,背后皮衣上还挂着蛛网尘土,手里拿着一张A4白纸,上面用阿拉伯数字归类,歪歪扭扭写着一共十五句话,最后一句话说道:我一个人去。
这句话被重重的框了一个圈。
女子取走了电脑桌上的小U盘,转身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