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再什么也没说。
昌邑太后领着沐阳郡主直向后宫走去。昌邑太后告诉沐阳郡主,一会见到了钩易夫人一定要不礼貌,她问啥就答啥,二人匆匆在宦官的带领下走向深宫。昌邑太后今天心里被刘贺折腾的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的,现在可算是安稳了。不过看得出来,武帝对刘贺还算喜欢。但她自己也知道,武帝持性格本身就有让人琢磨不透的地方,有时候刚才还阳光普照,但转眼就乌云密布了。因此,她一直在皇室家族里小心谨慎,才没有出现什么险情。但今天真是太担心刘贺给她捅出什么娄子来了。今天一个她能看出来,皇上对燕王与广陵王的不满,这个她早就知道,当年戾太子被冤杀了,老二早死了,自己的丈夫昌邑王这几年也没了,武帝剩下的年长的就是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再有就是刘贺的那个小叔叔刘弗陵还没成年。但这两个人整天做梦都想让武帝把自己立为太子好以后接班,但武帝一直拖着,就说明了皇上对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满意的。二就是刘病已的事情,自己当年救下刘病已等事情都是暗中操作的,今天她就怕武帝问起刘贺怎么见到刘病已的,如果问到了,她还真是不好回答,刘病已是戾太子的孙子,戾太子是当年的皇后卫子夫所生,而自己的丈夫昌邑王刘博却是李夫人所生,按照情理,昌邑王家本来与刘病已是不该有什么瓜葛的。今天幸好皇帝没起疑心,要不然的话,肯定会给自己惹麻烦。好在一切都暂时过去了,今天武帝的心情看来还不错,至少对刘贺没有什么坏印象。这就够了。
现在后宫里没有皇后,唯一的女主人就算是刘弗陵的母亲钩易夫人。她的经历很奇特,是武帝晚年时在巡察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的民间女子,于是带回宫里当了夫人,生下了刘弗陵。她来了之后,昌邑王夫妇不久就回家了昌邑就国,也有几年没见了。
见到钩易夫人的时候,昌邑太后很是客气,虽然名义上她比自己还小几岁,但她现在毕竟是后宫的女主人,虽说没有被立为皇后,但也是现在皇上身边唯一的女人。而昌邑夫人一直对昌邑太后有种亲近感。她起于民间,本来对宫里的这种生活就不熟悉。而且有时还有些反感,周围的人虽多,但能说得上话的其实没有几个。尤其是经历了前几年的惨烈的事件之后,更是活得胆战心惊。先是戾太子被诬用巫术诅咒父皇,结果满门被诛,皇后卫子夫也自缢身死,后来,丞相刘屈毛又与昌邑王的舅舅李广利合谋要立昌邑王为了太子,事败被诛杀,李广利也因投降了匈奴而被族诛。几年间血雨腥风,一直到几位藩王离开长安,去了封国,才清静了几年。她其实很看不上其它的几位藩王。对他们的比自己年纪还大的那些王妃也都没什么好感。原来她只觉得昌邑王妃还算是正派人。所以今天她听说昌邑太后母子进宫了,特意等着她。
两个人已经有几年未见面了,钩易夫人发现,昌邑王明显地老了。但眼角里的风霜却也使她更显得成熟老练了。显然,她已经成功地从昌邑王妃转变成为了昌邑王太后。但个中的艰辛谁能知道呢,钩易夫人一想起来自己也可能很快面临同样的问题,心里似乎升起来了一种惆怅。
“昌邑王妃,这几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昌邑王爷走得那么早,孩子又这么小,什么事情都得你担着呢,”
“回夫人,也还好了,本来昌邑王家里的事情管得也不多,王府的事情就是我管得多一些,好在现在下面有几个得力的人手,慢慢也就习惯了。”
“真是难为你了,一个女人要管那么多的事儿,我从民间来,知道其中过个家不容易。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得操心,家越大,越是难管。”
“惯了吧,是啊,我现在很羡慕夫人,父皇春秋正盛,后宫里的事情也不用您操心,您就带好皇子就行了。”
“可是啊,你们都出京就藩之后啊,我这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那时候,你还能常进来陪陪我,现在我就只能天天哄着刘弗陵玩耍。”
“是啊,我在昌邑更是没人说个话,一直怀念着在京城里一家人能在一起的时光。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们皇家注定了就这样,藩国在哪儿的都有,一旦离了京,总是离多聚少了。好时光也就那么几年。”昌邑夫人也幽幽地叹息道。
“刚才听说昌邑小王爷聪明伶俐,很讨皇上喜欢,多好的孩子啊,你能把孩子培养好,也是你最大的福分,”
“唉,这个小王爷啊,今天这是赶上父皇高兴,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我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得大祸临头,而自己还不知道呢,刚才看刘弗陵弟弟中规中矩,这才是你培养得好呢,”
“也不瞒你说,弗陵这孩子可能是从小关在宫里,也没个孩子和他一起玩,总显得太内向了。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和人说,不过今天看刘贺来了,他还真是高兴呢。”
两位母亲正说着,两个孩子跑了进来,显然刘贺是主导,刘弗陵对他显得异常佩服。两个人跑得一头汗水。
刘贺摇晃着手里的弹弓,“小皇叔,怎么样,我说能打鸟吧,”
刘弗陵,“能打,能打,一会儿再给我玩一会儿好吗?”
刘贺:“没问题!你为什么不让皇爷爷给你弄一个?”
刘弗陵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想过,也没人领我玩过啊!”
这时,金日殚领着刘病已和金赏走了进来。刘贺看到了十分高兴,指着刘病已说,“对了,这就是我说过的刘病已,他得管你叫爷爷!”弄得刘弗陵很不好意思。
但刘病已却没有任何的不快,倒头便拜,“刘病已给皇叔祖父请安!祝皇叔祖父祖父万寿无疆!”
刘弗陵还不知怎么办,刘贺却在后面洋洋得意,装模做样地去扶起了刘病已,“起来吧,病已,不用太客气,我们一家人嘛,一会儿玩的时候互相不准相让啊!”
四个孩子很快就跑到后面的花园里疯玩起来。昌邑太后陪着钩易夫人也赶去看着孩子们玩耍。
钩易夫人:“昌邑太后,这几年你在下面,觉得昌邑的百姓过得怎么样?”
昌邑太后:“还好吧,这几年不打仗了,大家也安定许多。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也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呗。”
钩易夫人:“我本来自民间,对下面的日子还知道一些,听说这几年虽说不打仗了,但听说日子还是过得紧,”
昌邑太后:“听说现在好多了,税赋都减了不少,大家都称赞朝廷为民着想。”
钩易夫人:“可是听说更多的家里其实负担增加了,现在盐铁专卖了,盐涨价了好几倍,盐又不能不吃,一些家里连盐都买不起了。这种地又不能不用铁器,铁器一涨,种田都不划算了。”
昌邑太后:“我也听说了一些,昌邑的百姓离海边不算远,盐还便宜一些,但有些地方的盐确是太贵了。”
钩易夫人:“我倒是有时劝劝陛下,百姓苦啊,能给百姓点儿利,就不要和他们争,”
昌邑太后:“幸亏这宫里还有夫人这样为老百姓着想的人,”
钩易夫人:“可咱们毕竟是女人家,也不好多说朝廷里面的事情。对了,燕王殿下和广陵王殿下你们都见着了?”
昌邑太后:“是啊,昨天我们刚到,他们就来过府探望。”
钩易夫人:“他们倒是快啊,”
昌邑太后:“以往在京城的时候,可也没见他们这么热情。”
钩易夫人:“也不瞒你说,这次他们一回来,就在京城里大张旗鼓地四处拜访,老爷子听说后烦透了。”
昌邑太后:“可能是离京太久了,也多年未见京城的繁华了罢。”
钩易夫人:“这男人的事儿啊,有时候真是看不懂。”
昌邑太后:“是啊,我们养好孩子就不容易啦。”
钩易夫人:“对了,你家沐阳是不是也该到找人家的时候了?”
昌邑太后:“是啊,我这次来京,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昌邑那里不可能,”
钩易夫人:“是啊,京师里王公大臣家里有看中的吗?”
昌邑太后:“我这一走几年了,现在谁家有合适的孩子都不知道了,如果夫人觉得有合适的,也帮着物色一下。”
钩易夫人:“好,我会留意的,沐阳人长得漂亮,门第又高,得找个好人家。到时候我和皇上说一下,有合适的,他直接给赐婚就行了。”
昌邑太后:“难也就难在这儿,这公侯人家就这么多,遇到合适的也不容易,我们现在身在昌邑,这几年的事情也不太了解了。”
几个孩子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刘贺:“刚才我们说要玩骑马,可是这里太小了,你们能给我们找个大点儿的地方玩吗?”
昌邑太后:“小孩子,骑什么马,摔坏了怎么办?”
刘贺一指金赏:“金赏说他就骑过马,很好玩的,”
金日殚:“小王爷,我们匈奴人是从小骑马的,可是您是王爷,还是小心为上。”
刘弗陵过来央求赵婕妤,“母亲,我也想骑马!”
钩易夫人对金日殚,“金将军,这样吧,我去问下皇上,皇上要是同意,就拜托您带孩子们去玩吧。”
四、
上林苑里,四个孩子在金日殚的指导下都骑上了马,四个人非常高兴。朝霞里,四个人迎着太阳奔跑,夕阳下,四个孩子骑着马静静地并行。
刘贺:“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啊,可惜,不知道哪天我就得回昌邑国了。”
刘弗陵:“是啊,你们走了,我就得回宫了,又没有人玩了。”
刘贺:“他们三个还可以陪你玩啊,”
刘病已:“你要是不在,我是不可以随便进宫的。”
刘贺:“这样吧,只要我有机会回长安来看你们,我们就求皇上,再到这里一起玩,我们永远做好朋友!”
刘弗陵:“好啊,”
刘贺:“那我们拉勾!”
刘弗陵:“什么叫拉勾啊?”
“唉,你这都不知道,来,伸出手来”刘贺把几个人的手指搭到了一起,“来,跟我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准变,”
四个孩子一起喊着:“拉勾上吊,一百年都不变!”
金日殚在远处冷冷地看着四个孩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