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是走在长安的街道上,仪仗依旧威武,王府的銮驾大家都能认得出来,但这又与在昌邑不同,昌邑只有一个王爷,而这是长安,街上的人对于王府的车驾早就习以为常,只是避让而已,早已没有兴趣打听是哪位王爷了,而且这一段听说皇上要做寿,外藩都要晋京贺寿,王府级别的銮驾也成倍地增加。但人们也知道,这驾马车上的人物也是非同寻常,从护驾的侍卫级别上来看,至少是现任皇上的近亲。
“到了宫里,你们俩个机灵点儿,皇宫可不比别外,尤其不象咱们王府,规矩更多,礼数也多,你们得多多注意,”昌邑王太后苦口婆心的教育着这天生没规矩的一对儿女。“见到皇上爷爷记住怎么行礼了吗?”
“记住啦——”刘贺不耐烦地说道,眼里却拉开一小面这窗帘,看着长安街头的风景。
昌邑太后又转向了沐阳,“傻姑娘,你也记住了吗?”
沐阳郡主:“记住啦,他都记住了,我还能记不住?”
刘贺:“你是说你智商比我高啦?”
昌邑太后:“你俩有完没完?沐阳,还有,一会儿我还要带你去后宫,见了那些老的宫女也一定要点头致意,千万不能大意,他们虽说是奴才,但可能对主子说一句话就让你这辈子说不清了,多磕头,少说话,懂了吗?”
沐阳:“我就当自己是哑巴!”
刘贺:“这不是我专利吗?这个知识产权你也要偷啊,”
沐阳:“你以为这世界上哑巴就你一个啊?人家真哑巴还没请专利呢,哪儿轮到你?”
昌邑太后:“好了,别斗嘴了,你俩也不怕闪了舌头!都记住我的话!”
车驾已经到了未央宫的角门外,仆役们把他们三人搀下车,门口等待的宦官们立刻扶着昌邑太后。领班的宦官手里拿着拂尘,谗媚地说道,“早听说昌邑小王爷和王太后今天要进宫,我们一早上就等在这儿了!您几位可算是到了,皇上这几年一直在惦记着你们呢!”
昌邑太后:“有劳内侍公公了,我们也是几年未进这未央宫了,多亏你们尽心尽力地照顾父皇。”说罢,回头使了个眼色,后面的人直接塞给几位宦官几串铜钱。
后面一位宦官拉住了刘贺的手,被刘贺给甩开了,“多谢公公,我可以自己走了,”
那位宦官虽然不太高兴,但立刻又陪上了笑脸,“小王爷长大了,这让奴才们更高兴了,想当年,小王爷出京的时候,才那么在一点点啊,一会儿进宫就换辇车了,小王爷真是年少威武啊!”
刘贺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向角门走去。
一个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宫女驾起了沐阳郡主的手臂,沐阳倒是欣然接受,还鄙视地瞅了刘贺一眼。
未央宫里,武帝已经在便殿上等着他们了,旁边站着霍光和金日殚两人。金日殚一身一武将的装束,霍光却是一身文官的服饰。两个人不苟言笑,威风懔懔地在后面。昌邑夫人赶紧带着两个孩子给武帝跪拜,“儿媳昌邑王夫人带两个孩子给父皇请安,祝父皇万寿无疆!”
武帝今天看来心情不错,很高兴,“好了好了,坐起来说话,都是一家人嘛,”
来了两个宫女,给三个人前面垫上了席子。
武帝:“你们保境安民,替朕分忧,辛苦了,尤其是你,刘博走后,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啊,朕很欣慰。”
昌邑王太后:“陛下过奖了,本朝以孝治天下,儿媳所做的都是应该的,也都是托列祖列宗的福分,至今没有出大的差错。更是有赖于陛下的洪福,如今昌邑百姓富足,五谷丰登,也是有赖于故去的夫君在天上的护佑。陛下,这是我在昌邑亲手织成的一匹锦缎,给父皇做为寿礼,沐阳,”
沐阳郡主走上前来,把锦缎奉上。
武帝抚摸着这匹锦缎:“咂咂,多好的手艺啊,可惜刘博他福分浅,走得太早了,好在还有你这位好内助,你在这些妯娌里也算是最贤慧的一个了,昌邑国日后一定会兴隆起来的。”
武帝又看了看沐阳郡主,“唉呀,这一晃儿,沐阳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朕的这些孙女里面就数沐阳长得好看,来,抬头让爷爷好好看看,”沐阳抬起了头,武帝一脸阳光。转头问昌邑夫人,“也该找人家了吧?”昌邑太后道,“是啊,十三了,我也愁这事儿,在昌邑哪里能有合适的人家呢,”武帝点了点头,“是啊,咱沐阳一定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才是。”忽然想了起来什么,回头叫着在后面侍卫的金日殚,“喂,你家金赏多大了,好象也和贺儿相仿吧?”金日殚点了点头,“陛下,赏儿与昌邑小王爷同龄。”武帝点了点头,“不错,你看金赏和沐阳两个人是不是挺合适的?”
没想到的是金日殚闻言,忽然跪下行了大礼,“陛下,请陛下恕罪!此事万万不可!”武帝和昌邑太后都是一惊,武帝奇怪地问道,“此事有何不可?”金日殚抬起了头,慢慢说道,“沐阳郡主何等尊贵,我家本外国人,我得幸给陛下放马,身份卑微,只是偶得恩宠,怎么敢有迎娶郡主的非分之想。”武帝一脸的不屑,“都是我大汉子民,你已入汉了几十年了,我也从来没有以外人待你,你何必有这样的想法,”金日殚又道,“这等是玷污了皇家血统,绝对不可以,”武帝笑道,“我汉家宗室,连远嫁匈奴都可以,嫁给你家又有何玷污之说呢,”金日殚:“您也知道,家母管家极严,这等事情她老人家也当不同意,她一直想给赏儿找个匈奴人家的姑娘,好能陪她做伴儿,”武帝又是一笑,“这个老太太也是过于保守,难道沐阳就不能陪他做伴了吗?”
刘贺忽然在下面喊了起来,“那可不行!”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给吓住了。武帝恼怒地转向了刘贺,“你说什么不行?”刘贺不屑地说了起来,“我这相姐姐啊,我可知道的,她要是给谁做伴,谁可就倒霉了,她现在和我做伴,整天就知道和我斗嘴,要是和老太太做伴啊,那老太太就得被她提前给气死了!”
武帝听了哈哈大笑,“好你个刘贺,还知道孝顺金家的老太太!想来这几年昌邑国里有你这个宝贝,不风调雨顺才怪呢!”
“可是昌邑国一点都不好玩,”刘贺突然窜出来了一句。
武帝等人又是大大地好奇起来。“哦,昌邑王,那你说哪里好玩啊?”武帝好奇地问。
“长安就比昌邑好玩儿!”刘贺认真地答道。
武帝故意逗他,“那你说爷爷住在长安就是因为这里好玩了?”
“不,因为爷爷在长安,所以长安才好玩儿。”
“为什么呢?”
“因为爷爷在长安,所以天下最有趣的人都在长安,最好玩的货物也都运到了长安。”刘贺满不在乎地回答。
这个答案让地场所有的人都感到惊异。只有昌邑王太后感到有些紧张。
武帝听了哈哈大笑,“答得好!没想到刘贺几年不见长了这么大了。赶紧起来,到爷爷跟前来,让爷爷好好看看。”
刘贺跑上前去。武帝拉住了刘贺的手,“哎呀,没想到你爹平时沉默寡言的,倒是生了你这么个机灵鬼。”转头对金日殚道,“对了,到后面把刘弗陵请过来,让他们叔侄一起玩,咱们皇家还真得有点儿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度。”
刘贺半依偎在武帝的怀里,武帝亲热地问,“贺儿,平时喜欢玩些什么啊?”
“打鸟,堆泥人什么的,”
“跟谁玩儿啊?”
“唉,王府里面能跟谁玩,也就是那些仆役了呗。”
众人大笑。
忽然,刘贺身上的一块硬东西把武帝给硌了一下,武帝轻轻地把他推开,“贺儿,腰里什么东西这么硬啊?反爷爷都给硌着了,”
刘贺故做神秘的,“嘘,是武器!”
开帝吓得一把把刘贺推开,霍光立刻紧张地站到了武帝的前面。
刘贺笑嘻嘻地从怀里拿出来了燕王给的那个荷包,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刘贺从里面掏出来了一把弹弓。大家长出了一口气。
刘贺还在炫耀着,“皇爷爷,你看我这个弹弓怎么样?”
武帝拿着弹弓仔细地玩赏着,摩挲着下面坠下来的玉坠子,不禁感叹,“哟,这个坠子还是金镶玉的呢,”
刘贺骄傲地,“四伯父广陵王给的!”又拿出来那个荷包,“这个是三伯父燕王给的!”
武帝很警觉,“哦,你先见过他们了?”
刘贺:“是啊,昨天他们就去我家的府邸了,”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皇爷爷,您最好给广陵王准备个大一点儿的鼎,他一到我家就举鼎,您预备个大的,让他举不起来,他就出洋相了。”
下面的人都憋不住偷着笑。
只有武帝没笑,厌恶地说了一句,“他可不只想要那一只鼎……,哼,我一只都不给他。”
这时,金日殚领着刘弗陵上了殿,刘弗陵看见有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很高兴,但还是羞怯地不好意思上前。倒是刘贺先跑了过去,“你就是刘弗陵吗?”
吓得昌邑王太后大声地喝止,“贺儿,不得放肆,还不赶紧拜见你弗陵皇叔!”
刘贺赶紧跪倒,一本正经地如同念经,“刘贺给刘弗陵皇叔请安,祝皇叔万寿无疆!”
刘弗陵倒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过去把刘贺拉了起来。
刘贺又嘻皮笑脸地恢复了常态,“皇叔,真有意思,我得管你叫叔叔,昨天还有个和我们一般大的,他还得管我叫叔叔,他要是见了你,就得管你叫爷爷,有趣吧?”
武帝:“管你叫叔叔?谁管你叫叔叔啊?”
刘贺:“刘病已啊!”
武帝听了心里忽然象被刺了一下,嘴里念叨了几句,“是啊,刘病已,刘病已,”
霍光站在后面表情十分紧张。
昌邑王太后在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武帝忽然又微笑了,冲着刘贺,“刘病已,他还好吗?”
刘贺:“他挺好的,”
武帝又冲着刘弗陵,“好了,弗陵,你带着刘贺到后面玩去吧,对了,还有这个,把弹弓递给了刘贺。”
刘贺忽然又问武帝:“皇帝爷爷,对了,能让刘病已也和我们一起玩吗?我想听他管小皇叔叫爷爷。”
武帝想了一下,“好吧,金日殚,你去外面把刘病已也接进宫里来玩吧,对了,你们家的金赏年纪也差不多,都叫进来一起玩,人多了热闹,朕小时候也常因为没有孩子玩而苦恼。都不是外人,也好好亲热亲热。”
金日殚得令下去了。霍光扶着武帝也下殿去了。刚离开大殿,霍光小心地问了一句,“陛下,叫刘病已来合适吗?”
武帝想了想,“毕竟是皇家骨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