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刘贺正在母亲的监督下练习写字,忽然一个仆人向昌邑夫人密语了几句,昌邑夫人告诉仆人,“带他们从后门进来吧。”刘贺感到很神秘,这么晚了,还要从后门进来的人是谁?本来就好奇心极强的刘贺偷看了一眼母亲,母亲似乎知道了他的心事,用手里的竹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一会儿见着客人,不准多嘴!”
刘贺:“知道了,就当自己是哑巴!”
一会儿,仆人托着灯,带着两个人悄悄地进来了。前面的不到四十岁,穿着平民的服装,但走路极轻,偶尔向四周看一眼,似乎很警觉的样子。后面的是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也是很有规矩地跟在后面。两个人进了屋子,昌邑夫人努了努嘴,仆人马上吹了灯,离开了房间。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四个人。成年人立刻跪倒在地,向自己和太后下拜,那个成年人轻声说道:“小人许广汉、刘病已给王爷、太后请安,祝昌邑王爷和王太后万寿无疆!”母亲回了个礼,瞪了一眼刘贺,刘贺只好也给作了个揖。刘贺更关心的是那个孩子,笑嘻嘻地走到少年的前面去拉他。但那个少年却连头都不敢抬。怕怕地盯着刘贺。
昌邑太妃微微地一笑,“病已,不用客气,你们这位小王爷比你淘气,还不如你懂规矩呢,起来吧。”
那个叫病已的少年这才敢起身悄悄地打量着刘贺。刘贺也仔细地看了看他。少年眉清目秀,小心中却透着一种守卫自己领地的不安。迟疑地看着刘贺,但又不敢直视。刘贺很好奇,又象是对他讲话,又象是自言自语,“病已?哈哈哈,好俗气的名字,不过嘛,可以避邪。”
成年人转向了刘贺,一边恭敬地微笑,一边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刘贺。嘴里还不住地叨咕着,“这么大了,小王爷真是一表人才啊,”然后赶紧又跪下再拜。
昌邑太后也看了一眼刘贺,“是啊,你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三四岁吧?”
那人眼里含着眼泪,“是啊,上次见到小王爷时,他才三岁零七个月。”
昌邑太后对那个人说道:“广汉啊,这些年委曲你了,把病已也给带大了,真不容易啊。”
那个叫许广汉的人又笑了,“没什么,多谢太后关照。”
太后让两个人都坐起来,那个广汉才敢踞坐在席子上,但上身一直微微向前倾着。脸上露出一种难言的喜悦。不时地偷偷看几眼刘贺。
可刘贺更关心的是那个孩子。孩子老实地坐在那里,听着大人谈话,轻易也不敢望向刘贺。
昌邑太后看着病已,又看了发眼刘贺,说道,“病已,不用拘束,和小王爷去玩吧,说起来这位混世魔王一样的小王爷还算是你的叔叔呢!”
“叔叔?我也能当叔叔?哈哈哈,”刘贺感到很好玩。
刘病已却感到更不好意思,又给刘贺磕了个头,“侄儿刘病已给小叔叔请安。”然后才膝行到了刘贺的近前。
许广汉:“太后,这几年您身体可好,这些年奴才无时不刻不在思念着您和老王爷。可惜,连老王爷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想起来老王爷当年对奴才恩重如山,我只能日后结草衔环才能报答了。”
昌邑太后脸上现出了一丝忧伤,“王爷走的也不算突然,你们也不用忧伤,咱们不提这个啦。这几年你带着病已怎么过来的?”
许广汉:“还好,我后来按您的吩咐,把病已送到了城外他外婆史良娣家,史家也念着当年太子一家人死得惨,对病已挺好的,我也有机会就去看看他。病已倒是衣食不愁了,但只是这身份还在悬着。”
昌邑太后:“怎么回事?”
许广汉答道:“虽然后来皇上也知道了病已还活着,那是老王爷的舅舅李广利全家被诛杀了之后,皇上让人领到宫里见过一面,但那时候病已还小,也没说以后病已的身份怎么办,只是赐了些布帛金银,让在史家好好养着。这现在病已越来越大了,没有皇家身份,以后这太学也入不了,前途怎么办也没个着落。史家也为难,当年戾太子的事情也让他们家吃了不少的连累,再说,史老太太家现在也无人在朝为官,也说不上什么话。”
“对了,霍大将军知道病已的事情吗?”
“应该知道,当时病已去见皇上的时候,他就在场。”
“那后来他没有派人去看过病已吗?”
许广汉摇了摇头。
昌邑夫人想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好吧,我看情况,这次见到皇上,能不能求他让病已先进太学读书。”
许广汉:“那就太好了,现在病已还小,也不求别的,至少先把书读上才好。”
这时,两个孩子已经在一边玩上了,刘贺拿出来了自己的那个弹弓,向刘病已炫耀着。刘病已小心翼翼地摸着弹弓,很是喜欢。
刘贺:“我真的拿它打过鸟呢!你打过鸟吗?”
刘病已摇了摇头,“我外婆不让,她连我随便出门都不让,更不用说去打鸟了,”
刘贺也叹了口气,“其实我家也不让我轻易出门的,我也是在自家的花园里打的。”刘贺忽然想起来,“对了,你平时还喜欢做什么呢?”
“我也就是读书了,没什么可做的。”
“唉,我们要是有机会一起出去玩该多好!”
“是啊,我从小父母亲都没了,外婆年纪又大了,也没人和我玩。”
“我到是还有个姐姐,不过”刘贺开始吊起刘病已的胃口,
“不过什么呢?”
“不过还不如没有,她从来也不会玩,只会和我斗嘴。你是不知道,她是个话痨,废话超级多的,而且她也就是会玩点儿什么布娃娃什么的。”
“那也总比没有强啊。”刘病已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样,我这些天会一直住在这里,你要能经常过来玩就好了,我们可以去后面花园里打鸟,捉蚰蚰!”
刘病已一听高兴起来,“好啊好啊,不过怕广汉叔叔不一定能同意。”
“没关系,我让我妈和他说。”
刘贺凑到母亲身前,“妈,让刘病已留下来,和我玩好不好?”
昌邑太后看了看两个孩子,想了一会儿,“贺儿,现在不行,病已的身份特殊,留在咱家玩不合适的,这样吧,我想办法看再给你找小伙伴吧。”
刘贺很生气的样子,“那都是你们大人的事情,我们和谁玩有什么关系?”
许广汉:“小王爷,还是请您息怒,这样好不好,以后只要方便的时候,我就想办法把病已领过来玩。”
刘贺:“算了吧,你们大人说话都不算数的。”
许广汉又拜倒在地:“小王爷,广汉和病已确有难言的苦衷,还请你原谅。”
刘贺忽然想起来,“对了,刘病已,我们过几天要去朝见皇上爷爷,他不也是你太爷爷吗?要不你也一起去?”
刘病已看了许广汉一眼,
许广汉忙着回答,“小王爷,这个可不行,病已现在还没有身份,比不得你们王爷,是不能随便进宫的。”
刘贺:“真是搞不懂你们了。算了算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当什么昌邑王了,原来受封的时候,都哄我说,当了王爷,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现在看还赶不上一个平民老百姓呢!”
许广汉一个劲地磕头,“小王爷息怒,小王爷息怒!”
昌邑太后,“贺儿,不得无礼!许先生是对我们皇家有恩的人,你不要在他面前胡闹!”
许广汉又给太后磕头:“太后言重了,广汉担当不起。广汉告辞,祝太后和小王爷万寿无疆!”
太后拍了一下手掌,仆人提着灯进来了,
太后:“替我送许先生走吧,还是走后门,不要让别人看见。”
仆人领着许广汉和刘病已出了门。
刘贺跑了过来,“母后,刘病已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是爷爷的重孙子,怎么会又没有身份呢?”
昌邑太后抚摸着刘贺的头,“唉,这事儿现在说你也不懂,病已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孩子。你以后有机会多照应他吧。有些事儿以后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