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的走,也带走的我的心。在这深宫中,冬梅犹如我的精神支柱一般,我二人相互扶持,如今我的这个柱子轰然倒塌,我也大病一场,转而高烧不退。
病榻之上,我烧的迷迷糊糊,我只觉得自己犹如在炭火上烤一般。隐约间只听一人道:“太子殿下,阴姑娘这是急火攻心、内火失调才导致高烧,只需静养几日,再吃几副药,烧自然就能退了。”
另一人道:“那么还请太医快些开药。”
咦,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我只觉得头疼欲裂,昏昏沉沉的睡去。
隐约之间,只听见杀声震天,我不知置身何处,却见一人挽弓射出一箭,那箭带着风声呼啸而去,直射对面一人心窝,那人应声倒地,他转过脸来,却是李成,他向我凄惨一笑,顿时气绝。
我奔向李成,而射箭之人却拦住我,却是李世民。他伸手将我拉走。
我大叫着:“李成。。。。。。”
“丽颖,。。。。。。”只听一个声音叫道,我努力睁开眼睛,床边坐着的正是李成。
李成将我扶起,问道:“你可是做什么恶梦了吗?为何梦中一直喊着我的名字,还如此凄惨?”
“我。。。。。。”我奇怪自己梦中为何会梦到李成,而李世民却要杀死他。
“没什么,只是梦魇。”我摇摇头。
却见李成嘴角含笑的看着我,我奇怪的问道:“你为何要发笑。”
“可见我已经成为姑娘的梦中之人了。”李成低头对我说道。
我此时无心与他说笑,环视周围却见房中并无他人,只有我二人。我心中奇怪,李成却洞察了我的心思,“哦,刚好伺候你的宫人出去,我刚好路过,这就要走了。”
李成离去,我又昏昏沉沉睡去。如此我病了一月有余,身体才算慢慢好转。天气一日凉似一日,我在病榻之上想到最多的是如今我在这大唐,处处身不由己,连自己的命运也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在这等级森严的朝代,我犹如一只蚂蚁一般,在别人的谈笑间,轻易就会被别人碾死。我想到李成,他能让我在这儿平平安安的吗?我又想到我找寻多日的双鱼玉佩,如果我找到了它,我是否可以离开呢?答案是不确定。
冬梅走后,大部分时间是婉儿与我在一起。病榻上,婉儿总能代来前朝的消息。骨咄禄特勒又来长安了,皇上奖赏丰厚。李密投降了大唐,皇上还将表妹嫁给了他。
我问婉儿,秦王若何?婉儿将熬好的药递与我,“秦王紧闭营门一直与薛仁果对峙,并未开战。”
我道:“这就对了。”
“姐姐说什么对了?”婉儿不解的问道。
我知李世民是要与薛仁果进行持久战,李世民后起而勃发最终取胜。
“没什么。”我伸手拉着婉儿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吧?如今我的病也差不多好了,今晚就由我当值吧。好久没有活动了,也算是让我透透气吧。”我夸张的揉了揉肩膀。
婉儿接过我的药碗笑道,“就知道姐姐你是闲不住的,就依了姐姐。婕妤也很挂念你呢。”
晚上,我伺候皇上与张婕妤进膳,恰巧太子妃前来问安,三人谈起前方的战事。
皇上道:“太子妃,太子近日辛苦了,他为世民调配粮草,世民与薛仁果相持六十余日,薛仁果粮尽,而我军却粮草充足,那正是太子的功劳呀!”
太子妃道:“这是父皇您英明,太子哪里敢居功!儿媳每每教育承道,就会说到父皇对太子的言传身教。”
皇上点头笑道:“承道如今书读的可好?”
“多谢父皇挂念,承道如今已经在读《春秋》了。”却见太子妃郑氏看我一眼,说道:“父皇,只是承道身边缺少一个贴心的婢女,我看婕妤身边的阴姑娘聪明过人,我看她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阴姑娘是婕妤心尖尖上的人,又备受父皇喜爱。儿臣倒有些夺人之美了。”
皇上笑了笑,说道:“太子妃难得向我开口,我怎可不答应,只是这人是婕妤的人,你还需向婕妤要人呀!”
张婕妤却甜甜一笑,道:“别人倒也罢了,只是太子妃说了,再是我心尖上的人我也不能吝啬。况且是为了小王爷,事关我大唐的后嗣。我当然愿意了。”
太子妃连忙向皇上与张婕妤拜谢。
张婕妤连忙上前,回头对我道:“丽颖,快上前将太子妃扶起。”
我亦上前将太子妃扶起,站立在太子妃身旁,我没有想到只是皇上的一句话我就被赐给了太子府。
张婕妤像是极其满意的样子,“丽颖,今后你就是太子府的人了,一切且听太子妃吩咐。”
我连忙行礼称是。
太子妃很亲热的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光滑温和,她轻拍我的手道,“阴姑娘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快去房中将你的东西收拾好,今日便可随我出宫。”说完,她向皇上与张婕妤行礼,“儿媳还要去向万贵妃请安,这就告辞。”
我跟着太子妃一起出了烟云殿,走在太子妃的身后,看着太子妃款款而行的背影,有谁会知道这个未来的国母,会在皇权的争夺中牵连而死。而我似乎比她幸运多了。
我还在胡思乱想,太子妃却停下来,我差点踩到她的衣角,我连忙低头站在她身后,“阴姑娘,我这就去万贵妃那里,你先收拾东西,戌时我在甘露门那里等你,你只需收拾些贵重物品,其他我东宫俱有。”
我向太子妃拜别,回到我的那间小屋,抚摸着屋中的桌椅板凳,我在这里待了大半年,今日离去,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我坐在床边,抚摸着床上的帐幔,我拿起枕边放着的木箱,我将箱盖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李成写给我的信和手绢、皇上赏我的黄金、还有李世民送我的衣衫。我将那些东西放回箱中,我在这里就只有这些。
忽听门外有人敲门,我望去,门外站着张婕妤,她穿着橘色烟罗衫,衣衫似一团云雾随风摇摆。她并没有带侍女,而是独自一人来我这里。
我连忙起身相迎,上前施礼。张婕妤将我扶起,“丽颖,今日你就要离开皇宫,我不舍也要舍。”
“我明白,奴婢去哪里都可以。”
“你帮我颇多,还为此被杨嫔屡屡陷害,其实到太子府比在这里要好的多!”
张婕妤将手中的一个盒子递给我,“你打开看看。”
屋中并为点灯,打开那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对翡翠玉镯,我只觉的眼熟。
张婕妤将其中一只拿起,对着门外的月光,“你我主仆一场,这镯子算是我送你的。”
我连忙拒绝,“婕妤,这镯子……”
“没错,是杨嫔送我的那一对。”张婕妤晃动着镯子,遂又放进盒中盖好盖子,“她虽然人为我所不齿,但是这镯子的确是好东西。”
“婕妤,正因为贵重我才不能收呀!”
“怎么收不得?”
张婕妤牵着我的手,“我早已知道你并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我面露探寻之色,张婕妤并未往下说,“阴姑娘,他日我还需姑娘提携。”
我忙道:“婕妤,您对我恩重如山,丽颖必当涌泉相报!”
我坐在太子妃后面的马车,这是我第二次走出皇宫,上次还是李成带我去寻我弟弟阴弘智,转眼就过去近一年的时光。
静谧的夜,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单调的声音。我打开帘子张望,东宫紧挨着皇宫,只是出了这个门再近那个门而已。原来只是一墙之隔。我心中忐忑,将冬梅给我的荷包拿出,心中默念,“冬梅,今日我就出宫了,你要保佑我平安,这个荷包就如你陪伴在我身边。”
东宫为太子居住之处,亦称春宫、储宫。隋唐时太子往往随其父皇住在皇宫内别院。南宫墙由西向东开有广运、重明、永春三门,北宫墙中部开有玄德一门。以重明门、显德殿、崇教殿、丽正殿、光天殿、承恩殿、玄德门为南北中轴线,共有殿阁宫苑20余处。
其实东宫与皇上居住的皇宫只是一墙之隔而已,只是皇宫规模宏大,去哪里多成乘轿撵。我在这里待了近一年的时间,也有很多地方未曾去过。
我做了太子李建成次子李承道的侍女。
李承道不过是个9岁的孩童,他看起来颇为成熟,做为帝王之家的孩子,尤其太子嫡长子承宗早猝。承道就是最年长的儿子,他是未来大唐的继承人。因此对他的培养极其重视。平常百姓家的孩子还在玩闹的年纪,他却要完成各种各样的课业。
承道见我颇有小主人的威严,我觉得他在极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大人。太子妃说道:“这个孩子顽皮,又因他哥哥早逝,我们对于他过于溺爱,还请阴姑娘费心。”
我连忙施礼,“太子妃客气,奴婢必定尽力照顾好小王爷。”
太子妃唤过李承道:“承道,这位阴姑娘是来照顾你的,她在人前是你的奴婢,人后你就叫她姨娘。”
“姨娘?”李承道有些疑问。
我也吃了一惊,“太子妃,您可折杀奴婢了,奴婢哪里配做小王爷的姨娘?”
太子妃却拉过我的手,“阴姑娘是张婕妤的心爱之人,只因我,才屈就来到太子府。我几次见你就十分喜爱,早已把你当作妹妹一般。”
看太子妃说的真诚,我盈盈一拜,“多谢太子妃抬爱,奴婢没有别的办法报答您,唯有尽力照顾好小王爷。”
“如此甚好!”太子妃笑意盈盈。“来人。”
门口进来两个小姑娘,看模样与我年龄相仿,“这两个侍女名叫兰心、兰慧,以后她们是伺候你的,有什么你尽管吩咐她们去做就是。”
我以为我听错了,太子妃为何还会安排人伺候我?“太子妃,奴婢并不需要别人伺候。”
太子妃摆手道,“阴姑娘,你是承道的贴身侍女,不同其他的奴婢,我这是为了让你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照顾承道。”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妥,却觉得太子妃所言也颇有理。便不再拒绝。
太子妃将我安排在承道住所旁边的院落,这院落像现在的四合院,虽然面积不大,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还有一个小厨房,我独自一人一个房间,兰心、兰慧在一旁居住。我一年来见惯了雕梁栋画,而这个小院落却清新别致。进门正对一个影壁。古人讲究影壁乃是将一切污秽不洁之物挡在门外,而家中财运、福运则出不去。
穿过影壁,便是一个院子,四方的院落,正对是一间上房,坐北朝南,这种朝向的房子在北方极为普遍,乃是冬暖夏凉而不被太阳暴晒,那正是我的房间。两边也是房间,分别是下人们的房间、小厨房、还有一间放杂物的房间。
院中搭起了一个藤架,缠绕的是紫藤,茎蔓蜿延屈曲,犹如一个天然的凉亭。现在的季节虽看不见它的繁茂,但看那枝蔓,应是生长多年了,藤下则置了石桌、石凳,不知开花时会是怎样的光景,曾有诗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这院落颇合我的心意,我心中感激太子妃,心中暗想定不辜负太子妃所托。